第11章 天差地別的待遇

  有巫師的地方就會有階級。

  拋開家室背景，一個普通人如果得罪了一位入了門的巫師學徒，情況就會如同一個成年男子赤身裸體的面對一頭展露獠牙的強大猛獸。

  輕易就能被取了性命。

  但如果這個巫師學徒被一位正式巫師羞辱了，基本上屁都不敢放一個。

  因為雙方力量有著明顯的差距。

  對應的，巫師家族與巫師家族之間，同樣階級分明。

  小家族的人見了大家族的成員，難免內心忌憚乃至自卑。

  但一轉頭，小家族的巫師面對那些沒有家族，或者被家族所厭惡的混血巫師時，卻又充滿了優越感。

  不過，雖然出身於一個綜合實力不高的小巫師家族，但馬丁·博斯韋爾在格雷厄姆市的少年巫師圈子當中，地位卻並不低。

  去了其他城市的巫師圈子，也沒人敢小覷他。

  原因很簡單，他，以及他所在的家族，是有主人的。

  他們的主人，就是幕後掌控格雷厄姆的切爾西家族。

  或者說是該家族的歷代家主。

  馬丁記得在自己年幼時，他的主人是一位叫里奇·切爾西的老先生，待人和和氣氣，很受下邊人的愛戴。

  據說還抱過小時候的馬丁。

  雖然他對此沒什麼印象，但這並不妨礙馬丁對那位老先生充滿好感。

  不過現在，他的主人是當代家主伊莎貝拉·切爾西夫人。

  馬丁很怕她。

  儘管他很少見到那位夫人。

  但他從未忘記過，兒時一位玩的很不錯的小夥伴，因為其整支家族背叛了剛剛升任家主沒多久的夫人，而慘遭滅門的事情。

  那場滅門事件其實並不血腥，甚至可以說，未見一滴血。

  然而每次想起來，都會讓他感到不寒而慄。

  因為那些人死於無數條黑色蟒蛇之口。

  一口一個，看似乾淨利落，實際殘忍無比——

  因為他們被施加了特殊法術，可以在蛇腹中保持清醒，無需呼吸與進食。

  這並非結局。

  被蟒蛇吞入腹中後，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被化作了孕育蛇卵的養料，繼續為切爾西家族服務著。

  那一批蛇卵，數量似乎上了千……

  這件事可以說是他多年的陰影。

  雖然這是事出有因，但馬丁還是免不了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感覺。

  不過另一方面，馬丁卻又為自己擁有切爾西夫人這樣的主人而自豪。

  因為她對敵人很殘忍，對自己人卻十分大方。

  而且自從升任家主以來，偏居一隅的切爾西家族在整體巫師圈子中的地位拔高了好幾層。

  這讓他們這些當僕人的都與有榮焉，跟著沾了不少的光。

  也因此，當切爾西夫人通過任職為管家的爺爺交代給馬丁一個任務時，他整個人興奮的都有些睡不著覺了！

  這證明什麼？

  證明自己在夫人那裡是有一定印象的！

  而如果這次任務完成的好，這種印象更是會轉變成相應的地位！

  「可惜，任務需要接近一群混血巫師……」

  馬丁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這點了，如同一位城裡人即將跑去鄉下和一群老農民廝混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

  但這也沒辦法，有任務做就不錯了，可沒他挑三揀四的餘地。

  而且就這個，其他服侍於切爾西家族的同齡巫師們都還羨慕的緊呢。

  那些同齡人中，不乏有比馬丁更優秀的。

  只能說，你個人能力好，不如在主子身邊有人強。

  不過雖然不太瞧得上這次任務目標所處的群體，但當馬丁真的去接觸對方所屬成員時，表現的卻十分客氣。

  「請問，我都需要注意些什麼？」

  「你首先要把自己當做一個混血，我們組織是不允許純血巫師混進去的。」

  回話的是一位身披斗篷，五官硬朗，打扮仿佛古代中世紀僧侶似的傢伙。

  他的體格很粗壯，約莫三十多歲，鋥亮的光頭在燭火照耀下，仿佛隱隱在反光。

  「其次，你需要偽造你的魔杖內部的施法痕跡，那其中很多法術，都是純血巫師獨有的。」

  「這個……來之前我沒有注意這點……」

  「200克幽靈粉塵，我可以幫你清洗掉那些特殊痕跡。」

  「這太貴了吧？這麼多的錢，我都能另買一根基礎款的魔杖了！」

  「如果你認為一根空白魔杖可以糊弄過去，那我對此沒有意見。」

  「……好吧，我同意這筆交易。你先接著往下說。」

  「你的密語之書需要進行偽造，考核官是會著重觀察你書里通訊名單的，這點非常容易暴露你純血巫師的身份。」

  「呃……這個，我也沒提前準備……」

  「500克幽靈粉塵，我可以給你一本偽造過的十頁版，如果你想要更多頁數的，可以加錢。」

  「你怎麼不去搶？十頁的在商店才賣四百克！」

  「買不起？」

  「這怎麼可能！？只是，你這個賣的太貴……」

  「那你就去買一本空白的吧，然後自己想辦法琢磨怎麼偽造通訊名單，才更容易讓別人相信你的身份。」

  「……算了，五百就五百。還有別的要注意的嗎？」

  兩人現在正處於一個光線昏暗的小屋子中。

  光頭是馬丁的爺爺給他找的一位內線，會幫助馬丁初步融入到名為《混血巫師權益保護協會》的組織當中。

  只有融入到這個組織，馬丁才能去接近前護衛隊長布雷迪的私生子。

  而只有接近私生子，他才有可能獲取到與切爾西夫人遇刺有關的線索——

  或者證明私生子與此事完全沒有牽連。

  馬丁對此其實感覺很奇怪，因為如果要調查私生子，派人把他給抓了再審訊一番不就行了？

  至於這麼費力氣讓他接近？

  不過奇怪歸奇怪，他可沒有給切爾西夫人提意見的資格，在爺爺面前嘀咕了幾句，還都惹來一頓訓斥呢。

  而且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又怎麼可能獲得這次機會？

  「因為以前出過幾次內奸事件，所以組織目前招收新成員的審核程序非常嚴格，會依次審查你的家庭、成長經歷、技能知識與人際關係等等。」

  之前商定的交易全都完畢之後，光頭語氣凝重地說道：「你既然能站在這裡，就證明這些已經被料理乾淨了。但我還是需要提醒你，在面對考核時，一定要小心謹慎。」

  「我懂的。」

  馬丁表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於是兩人踏步離開這棟昏暗的小屋子。

  小屋子外是一條骯髒的街道，街道對面是一排老舊公寓。

  而在公寓後方，嗚嗚的火車鳴笛聲不絕於耳，伴隨著的，還有大量黑色煙霧從那個方向緩緩升起。

  很明顯，這地方靠近格雷厄姆的物流區域，居住環境差勁，和貧民窟沒什麼兩樣。

  而光頭和馬丁前往的目的地，就在這片區域的某棟公寓當中。

  這當然不是說這群混血巫師混的比普通富人還要慘，而是出於隱蔽性考慮——

  雖說格雷厄姆的掌控者，切爾西夫人不會為難他們，但總有那些思想極端的純血巫師想要跑過來找茬。

  只要不鬧出人命，夫人也基本不會管。

  在來之前，馬丁對此已經有過了解，他還知道，曾經就有純血跑來鬧出過人命，結果兇手被夫人扔進了蛇窟，下場悽慘。

  為此，切爾西家族一連得罪了好幾家純血，只不過礙於夫人強硬的手段，那些家族根本不敢跑來鬧事。

  ……

  馬丁了解的東西還不止於此。

  其中就包括該怎樣偽裝，才能更像一位希望找到組織抱團取暖的野巫師。

  也因此，雖然在接下來的考核中，他面臨了好幾次語塞之處，頭髮灰白的老考核官也始終沒顯露過一個笑臉。

  但最終，他還是順利通過了考核，成了混血協會的一員。

  「既然是羅素介紹的，接下來的安排就讓他替我給你講解吧。」

  說完這句話後，考核官就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馬丁因此鬆了口氣，隨後與名叫羅素的光頭一起，走出了這間外表像是一間成衣店的考核場所。

  「接下來我會帶你去申請一間公寓宿舍，你平時可以住在宿舍里，也可以自己出去住旅館，但這樣會很不方便，所以我建議你住宿舍。」

  「是單人間吧？」

  「當然。」

  「那我就住宿舍。」

  「這樣的話，你就需要參與到日常打掃衛生方面的排班，具體——」

  正說話，身後成衣店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道灰袍身影迅速掠過。

  馬丁驚愕地發現，那身影赫然是之前考核他的那個年老考核官，此刻竟爆發出了不符合其年齡的速度，朝著街道盡頭跑去！

  臉上，明顯還顯露出了一抹急色。

  他這是怎麼了？

  兩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好奇心，就跟著跑了過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場讓馬丁無語至極的搶人戲碼。

  「格雷厄姆東區是我們協會的地盤，你們氣象協會這次是越了界！」

  那個之前還一臉冷淡的老考核官，此刻正吹鬍子瞪眼的揪著一位中年男人的衣領。

  語氣趨向於咆哮，吐沫星子噴了對方一臉。

  「不想我去找你們會長理論，就趕緊給我滾蛋！」

  「準確的說，格雷厄姆是切爾西夫人的地盤，你怎麼敢說是你們的？」

  中年男人陰陽怪氣地反問，「你脾氣大，你怎麼不去夫人面前這麼說？」

  「這種劃分是夫人默認了的！」

  「哦？那具體文書在哪裡？」

  「都說了是默認！你懂不懂人話！？」

  「……」

  「……」

  ……

  「你不是說，你們組織收人很嚴格的嗎？」

  看了半天熱鬧，馬丁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目光轉向身旁光頭，表情很是不滿。

  怎麼著，我這堂堂一位純血屈尊跑來加入你們這幫混血團體，花了大把錢不說，還被當孫子一樣問東問西了好一陣子。

  結果別人不過偶然路過這裡時碰見了一個擁有巫師血統的野生小巫師，就什麼也不管的直接讓他加入了？

  加入還不止，那兩個傢伙竟然還搶上了？？

  你們這是埋汰誰呢？！

  「這很正常。」

  在打量了幾眼不遠處那位，正因為挨搶而目瞪口呆的黑髮少年後，光頭解釋道：「來之前，你應該有了解過我們組織成立的初衷與宗旨吧？」

  「儘可能培養更多的混血巫師，進入各地巫師學校，廣交人脈，最終改善全體混血巫師在巫師階級中的地位。」

  馬丁陰陽怪氣地道：「所以，你覺得那個傢伙是底蘊比我強，還是能力比我強，或者人脈關係比我強？」

  「都不是。」

  光頭說道：「但他外表長的比你好，不是好一點，而是好得多。我甚至可以說，一萬個巫師里也不見得能找出這麼一個來。」

  「……也許是我耳朵出錯了？」

  「你沒聽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光頭毫不客氣地指出，「我們組織的目標是培養人才去為混血階級爭取地位。」

  「換句話說，是培養更多的自己人跑去那些掌控整個巫師界的老傢伙，或者未來能掌控巫師界的小傢伙們面前噓寒問暖，請求讓他們當我們的靠山，好在一些重要決議上替我們這群不受待見的混血講話。」

  「你覺得，什麼樣的人才能更符合這個目標？」

  「不應該是能力嗎？」

  「錯誤！先不提混血所能獲取到的成長資源完全無法和純血比，那些大人物和未來大人物們，也根本不缺辦事能力強的手下。」

  「小家族出身的純血們，可巴不得為他們當牛做馬呢——我想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

  「所以你明白我們看中的是什麼了吧？沒錯，就是外表。」

  「這不公平，但現實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你就算做的再出色，也頂不上那邊那種人，跑去某個大人物面前裝可憐哀求幾聲討來的好處多。」

  「……」

  馬丁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然後他就自閉了。

  更讓他感到鬱悶的是，當爭搶進入白熱化，那兩位去問當事人希望加入哪個協會時，當事人竟然不願意加入馬丁好不容易才混進來的混血協會！

  不過之後也不知道那位老考核官暗地裡承諾了些什麼，當事人猶猶豫豫的還是同意了加入。

  一場鬧劇這才算是勉強結束。

  心情十分不愉快的馬丁，隨後被光頭安排了一間似乎都有些發霉了的老舊臥室當做宿舍。

  然後當他看見住在對門乾爽朝陽精裝修房間裡的鄰居是誰時，心情就更加差勁了。

  「你好。」

  有著一頭黑髮的同齡少年在出門時朝他打了聲招呼，綻放出的笑容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我是——」

  「走開！」

  馬丁沒好氣地回應：「我不想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