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再來一次

  死亡是終點嗎？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意想中的死寂並沒有持續，緊接著的便是天旋地轉，仿佛過了一萬年，仿佛從宇宙起點走向萬物湮滅。

  靈魂似乎找到棲身之地，世界亮了起來。

  聖潔的天宮並沒有出現，反倒是一道慘綠劃破黑暗！

  慘叫，怒吼，死亡的壓迫再次席捲而來！

  一股暖流像是天降之神兵，以迅猛卻又溫暖的姿態強勢地將恐懼驅散。

  靈魂得到撫慰。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渾身像是被拉扯揉捏，待世界安穩下來，寒氣便從四周緩緩襲來。

  「怎麼死了還能感受到冷的嗎？」

  嘗試著緩緩睜開眼，想好好瞧一瞧這個世界。

  雙眼似乎有些稚嫩，稍遠處有些看不真切，但根據這些黑暗，倒是能斷定這是晚上。

  「難道這裡就是陰曹地府？上天堂是我不配？」

  身體應該是躺在地上，石子硌得他生疼，便掙扎著想先站起身來。

  雙手想要撐起上身，卻未得償所願，不知是身體沉重地厲害還是雙手過於疲軟，整個身體也就稍稍晃動一下。

  至於起身？抱歉，應該做不到。

  連起身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他心中突然有些慌亂。

  下意識抬起手放在眼前，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中天雷滾滾。

  「我重生了！」

  看著眼前稚嫩的小手手，心裡一時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到底是先為自己重生而感到興奮還是為自己自我了斷未果而感到遺憾？

  說實話自徹底閉上眼後，他還沒做好做人的準備呢！

  「這地府投胎效率可以啊，無縫銜接做得還挺到位。」

  不過不管怎樣，這一世已經開始，也許稍顯倉促，姑且走著看吧！

  至少目前有一個絕佳的優勢，那便是他保留了上一世的所有記憶和意識！

  也就是說，他如今是以一個快二十歲的靈魂來操縱這個稚嫩的身體。

  這是什麼，這就是神童啊！

  他不難想像，自己將怎樣以遠超身體年齡的智商來碾壓同齡人，不由為他以後的小夥伴們默個哀。

  他，註定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想到開心處，他不由笑出了聲，發出可可愛愛的小奶音。

  稍稍冷靜，便又四處打探，看看這一世是個什麼樣的家庭。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點點景物開始浮現出來。

  只是一瞥，他的心便猛地一沉。

  光禿禿的枝丫和清冷的月光無不顯示著，他現在是在野外！

  房子呢？家人呢？

  四周的寒氣繼續侵襲著他單薄的身體，顫抖開始傳遍全身。

  一個不滿一歲的嬰兒流落在野外象徵著什麼？

  被冷死，餓死，被竄出來的動物咬死，這都是他可能遭受的事情。

  這時候智慧又能為他做什麼？換句話說，在這個身體下，他什麼都做不了。

  只有等待，看著是怎樣的死亡先行到來。

  「這是上天對我輕生的懲罰麼？」

  他的血液仿佛開始冷卻，雙眼無神地望著天空，月亮，映照在清澈的綠色瞳孔上。

  突然，大腦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就好像是腦子裡被擠入了異物。

  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失去意識，想大喊，卻因用力過度，只是張著嘴，聲音卻哽咽在喉。

  疼痛繼續襲來，他只感覺靈魂在被瘋狗撕咬，每咬上一口，他的意識便薄弱一分，疼痛卻劇烈一分。

  他想反抗，亂蹬的腿仿佛像是要把撕咬他靈魂的瘋狗踢走。

  反抗似乎有些作用，疼痛減少了些許。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瘋狂抵抗，就像被人圍毆，只顧著護住要害。

  一味的防守終歸不是出路，他的靈魂愈發虛弱，意識漸漸要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四肢的抽動愈發地無力。

  似乎到了最後的時刻，「靈魂被消滅，應該就徹底結束了吧……」

  都說人在死前，生前的記憶會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他現在正經歷著。

  從前的畫面一點一點在他眼前流逝。

  他看見了兒時與玩伴在溪流里的嬉鬧，看見了讀書時昏昏欲睡的自己。

  「葉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分數線是……，你還差點……」

  「葉鈞你真沒用……」

  「我很失望……」

  「葉鈞……」「葉鈞……」

  ……

  「小鈞，你要中考了，媽媽就不打工了，專門回來陪你。」

  「沒事的，不就差一點嗎？只要好好讀，哪裡都是一樣的。」

  「小鈞你今天怎麼帶鑰匙了？媽媽呀，最喜歡的就是你每天放學回家在樓下媽媽，媽媽地叫我開門。」

  「小鈞啊，沒考上沒關係，二本咱也照樣讀，只要你願意，媽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你上這個學！」

  「……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成家立業，媽就幸福咯！」

  ……

  一滴清淚划過，往事終成雲煙。

  恍然一下，意識仿佛進入了一個特異的空間。

  像是個車站

  潔白一片，不見來處，不見去途。

  他茫然四顧，卻見一個嬰兒躺在一旁。

  他緩緩抱起嬰兒，那嬰兒渾身散發著點點光芒，像是在消散。

  那嬰兒只是靜靜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綠色瞳孔仿佛映著他黑頭髮黃皮膚的模樣。

  「你應該就是這具身體本來的主人吧」

  他有些歉意地看著嬰兒，「都怪我無能，占了你的身體，卻沒辦法守住」

  他用手指輕柔撫摸著嬰兒的臉蛋。

  嬰兒感受到撫摸，嘻嘻地笑了起來，稚嫩的小手輕輕撫上了正摸著他臉的大手。

  那嬰兒忽地化為滿天的金色光芒，他慌然無措地站在原地。

  滿天金光有意識地紛紛湧入他的身體，他頓時覺得自己淡薄的靈魂立刻充盈了起來！

  一陣恍惚，他的意識又來到了一處空間，只是一片虛無。

  嬰兒早已消失不見，或者說與他合為一體，腦海中又像迴蕩著那孩子的心聲，他細細感受，便明白其意。

  活下去！

  他看著恢復如初的魂體，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緊了緊拳頭，「活下去麼……那便讓我帶著你一起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吧！」

  無論是希望還是虧欠。

  他轉頭望向四周，身旁的東西猛然嚇得他亡魂皆冒。

  人形，佝僂著，渾身沒有一寸皮膚，血淋淋地站在那，整個腦袋像是個光禿禿的皮球，本該是鼻子的地方只剩兩條細縫。

  一個怪物！

  怪物猩紅的不見一絲人性的眼神讓他頓時明白，那撕咬他的便是這個怪物！

  不等作出反應，那怪物像是等不及地張開血盆之口向他撲來。

  躲閃不及，被怪物咬在肩上，熟悉的疼痛再次襲來。

  「啊！」

  他慘叫一聲，卻被那疼痛激發了凶性。

  沒有一絲花里胡哨，只見那怪物張口便撲上去撕咬一番。

  那怪物像是被他這有些熟悉的打法驚了一下，馬上又被身上傳來的疼痛驚醒。

  一人一怪打成一團，你咬一口，我撕一塊，二者的魂魄皆有損傷。

  就在二者將要陷入同歸於盡的局面時，一股光芒閃起。

  熟悉的溫暖再次充滿他的全身。

  那怪物被光芒嚇得退了一步，但又被嗜血占了上風，再次撲了上來。

  葉鈞匆忙抵擋，疼痛卻再沒襲來，而那怪物竟然在接觸到他的一瞬間開始乾枯破碎！

  片刻之間，怪物便化為灰飛，但從其殘骸中浮現大量灰色光芒。

  那光芒與嬰兒的金光一樣，全部沒入他的魂體。

  他只覺得魂體在被迅速強化著，強化的速度更是越來越快！

  二者的魂魄相融，卻不是簡單的一加一等於二的效果，強大的靈魂力量充斥著整個空間。

  同時，海量的記憶毫不講道理地灌入葉鈞的腦海。

  於是，他就暈了。

  外界，葉鈞幼小的身體中逐漸充滿著奇特的力量，寒氣全部被其逼散。

  黑夜繼續籠罩大地，他陷入沉睡。

  當他醒來時，葉鈞將成為過去，他會繼續活下去，作為伊萊·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