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各論各的

  時間逐漸臨近典禮開幕，餐廳里交流感情的人漸漸都離場了。

  頒獎典禮會全程直播，還有記者採訪，即便不是演員，這種拋頭露面的場合，也還是要補個妝什麼的，起碼要對得起觀眾。

  江淮和宋奇都沒有化妝的意思。

  江淮是因為老了，沒必要。

  宋奇是因為太帥了，沒必要。

  江淮見餐廳中人走了大半，就邀請宋奇去他車上喝茶了。

  江淮有一輛房車，無論去哪裡，都會坐著房車，那已經變成了他的第二個家。

  很多人都來過他的房車上喝茶，以至於逐漸發展成了一個景點，圈裡的演員爭相打卡，好像沒來江淮的房車裡喝過茶就不算有名一樣。

  「來，嘗嘗我珍藏的茶葉。」

  江淮從冰箱裡拿出一小包茶葉，一邊泡一邊笑呵呵的介紹：「這是今年的六安瓜片，味道不錯，嘗嘗看！」

  宋奇靜靜等候茶水泡好，喝了一口，才讚嘆說：「好茶！濃而不苦，香而不澀。」

  「咦？你懂茶啊？不錯不錯！」

  江淮有些驚訝。

  「隨口亂說而已，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

  宋奇笑著客氣了句，就轉言問：「江導，你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兒想跟我說嗎？」

  江淮有些遲疑，沉吟了下，才笑著說：「其實也不是我有什麼事，只是受人所託。」

  「江導但說無妨。」

  宋奇放下了茶杯。

  江淮見狀，也坐直了身子，正色說：「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這幾個月，你和永恆影業產生了一些矛盾，是嗎？」

  聽到他說這話，宋奇頓時就明白了。

  原來是因為這事，怪不得之前說什麼吃軟不吃硬呢！

  宋奇沒有開口，只是等著江淮的下文。

  江淮見他不接話，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不瞞你說，我當初入行，就是在魔都電影製片廠二分廠當攝影助理，二分廠是永恆影業的前身，也是我的老單位。

  如果算起來，我也是永恆影業的老員工。」

  「原來如此。」宋奇明悟。

  怪不得江淮願意當這個說客，原來有這樣一層關係。

  江淮嘆道：「雖然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但也算神交已久了。

  我從你身上能看到我當年的影子，老實講，我真不想看到你走岔路，你會有比我更好的未來。」

  宋奇淡淡一笑，問：「這麼說，我和永恆影業的衝突，江導是不看好我咯？」

  「不是不看好，是沒必要。」

  江淮解釋：「就拿上個月的輿論風波來說，的確，永恆影業被搞得很尷尬，狠狠的挫了面子，股價還跌了8%，但永恆影業沒有被傷到根基，股價早晚還會漲回來。」

  這倒是實話，宋奇沒有反駁，他幫江淮添了些茶水，認真問：「那永恆影業的根基是什麼呢？」

  「是永恆影業的招牌。」

  江淮耐心解釋：「永恆影業建立近八十年來，拍了無數電影，這些電影每年都為永恆影業持續提供著數十億的版權收入，只要永恆影業的片庫不出問題，投資者的信心就不會消失。

  其次，永恆影業創立以來，培養了無數從業人員，這些都不是實質性的財產，但卻支起了永恆影業這塊招牌，撐起了永恆影業的行業地位。

  可以這麼說，哪怕永恆影業片庫里的電影版權全部到期，只要有這些人脈在，永恆影業就能在短時間裡再次把片庫填滿。

  這就是永恆影業能位列行業十大，被稱為巨無霸的實力所在，這是一個行業巨頭的底蘊！」

  說到這裡，江淮微微有些喘息。

  頓了下，調整好呼吸，他才繼續說：「我不是不看好你，恰恰相反，我太看好你了。

  我研究過你的拍攝手法，鏡頭語言，甚至是前期的營銷宣傳，你用的那些招數，每一招都讓我驚嘆。

  我知道你的潛力，我這輩子從沒見過你這麼驚才絕艷的天才，你這種天賦異稟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一定會成功，就看你想不想做。

  如果你決定對付永恆影業，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永恆影業一定會在你手裡吃大虧！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勸勸你，沒必要走這種彎路。

  你將來是一定會成為特級導演的，只是早晚的問題。

  所以，你的精力應該更多的放在創作上，而不是這種爭強鬥狠的商業鬥爭里。

  冤家宜解不宜結，和氣才能生財，你和永恆影業鬧到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不如化干戈為玉帛，一起合作，對雙方都有好處，你覺得呢？」

  宋奇端起茶杯輕輕喝了口，緩緩放下茶杯後，才哂然一笑。

  不得不說，江淮導演這個說客當得還是很稱職的，一番彩虹屁下來，如果他真是個涉世未深的年輕導演，說不定已經被說服了。

  但擠去江淮話里的那些花團錦簇的溢言和讚美後，剩下的話，就都是再勸宋奇讓步，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江導。」

  宋奇開口了：「我看過你的一部長篇小說《星雲史詩》，那也是你的代表作之一，裡面有句話我很喜歡，每一個王朝都是年輕人建起的，也是被年輕人覆滅的。

  每一個時代都會湧現出無數驚才絕艷的天才，他們會在這個時代翻雲覆雨，但他們也會被下一個時代無情淘汰。」

  宋奇坐直了身子，看著江淮的眼睛，認真說：「多謝江導這麼看得起我，謬讚許多，但如果我在連挑戰權威的勇氣都沒有，還怎麼稱得上是什麼後起之秀？」

  「……」

  江淮愕然的看了宋奇半晌，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小子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居然用他的話來堵了他的嘴。

  宋奇這話都說出了口，如果他再說什麼，不等於說他之前的一席話都是假話麼？

  猶豫著，他還想再勸兩句，但宋奇卻再次淡淡開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說白了，還是利益的問題。

  我想要的永恆影業給不了，永恆影業想要的，我也不可能給，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和永恆影業終究吃不到一個鍋里去，江導就別再白費口舌了。」

  聽到他的話，江淮神色頗為複雜。

  「真是後生可畏啊！」

  他感慨了句，隨即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江海，吐槽：「我這兒子幾十歲的人了，還沒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魄力。」

  江海喝茶喝得好好的，冷不丁就被罵了句，頓時一臉懵逼。

  罵了句兒子，江淮的心情好了許多，收回視線，笑著說：「那好吧！我就不多說了，反正該帶的話我已經帶到了，怎麼決定是你的事，咱們各論各的。」

  「好，那就各論各的。」

  宋奇笑著端起茶杯：「那我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吧！」

  「客氣了。」

  江淮也端起了茶杯，笑著提議：「你也別老是您您您的了，不如這樣，我也難得遇到一個興趣相投的同行，不如咱們平輩而交，你看如何？」

  宋奇一愣：「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的？」

  江淮轉身就在江海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叫宋叔叔！」

  「……」

  江海一臉無語：「爸，你別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