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逼債

  東華市通往下屬鄉鎮的公路上，文青正滿頭大汗地蹬著一輛破三輪車，穿行在昏沉的暗夜裡。

  他雙腳不停地蹬踩著，還不時地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神色看上去很是焦急。

  三個月前，文青的父親因患癌症去世，母親又一直舊疾纏身無法幹活，妹妹還很年幼，文家欠債纍纍，生活陷入絕境。

  當時，文青正準備全力以赴迎接高考，然而，命運的無情打擊，讓他不得不放棄學業，承擔起照顧母親和妹妹的責任。

  文青接過父親的舊業，每天早出晚歸，從村里趕去市里賣水果，來回要騎上四十里路，非常辛苦。

  但縱然如此，他每天所得的收入，卻還是極為微薄。

  妹妹文心在鎮上的中學讀初二，早出晚歸，平時家裡只有母親一人。

  母親身體不好，父親的去世，對她打擊更是巨大，文青不放心母親一人在家，不禁加快車速，向家中趕去。

  文青所在的銀塘村，雖然距離東華市只有二十里路，但因為市區的發展規劃還沒有到達這裡，銀塘村至今還保持著原有的農村風貌。

  只是，村中的青壯勞力都早已不種田了，而是前往東華市打工，或者像文青這樣，早出晚歸做點小生意養家餬口。

  文青的家就坐落在村東口，離公路不遠，文青剛下公路，老遠便看到自家堂屋的日光燈亮著，母親正與一個人坐在燈下說話。

  這麼晚了，還有誰來串門？

  文青有些詫異，等到走近一些看清來人，不由地皺起眉頭。

  對於這個不速之客，文青當然不陌生，正是自己同族的一位堂叔，在父親那一輩中排行老四，村人都叫他文老四。

  父親生前做水果生意時，曾向文老四借過一筆錢，還沒來得及還上，就已經過世了。

  文老四為人勢利，根本就不講親戚情面，一看文青家沒落，便經常上門催要，現在等在這裡，想必又是來找母親逼債的。

  「四兄弟，你看我家現在這情況，實在是……」

  文青在院外停好車，剛躡手躡腳地走進院中，便聽到母親聲音有些悲戚地向文老四訴著苦。

  「嫂子，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們家情況再差也得還錢啊……再說了，最近我也正缺錢呢！」

  一聽文母在訴苦，文老四的臉立即拉了下來，陰聲說道。

  「這……四兄弟，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不是說不還你，只是……你二哥他剛走，我們實在還不起……」

  聽罷文老四之言，文母面露為難之色，心中更感悲涼與無助。

  「不行，還不起也得還！」文老四聽到這裡，臉色更顯陰沉。

  他游目向屋內一掃，厲聲說道：「我今天來就是鐵定要錢的，你們要是不還，可就休怪我拿屋裡的東西抵債了。」

  「住手！」

  正當文老四準備惡狠狠地衝進裡屋拿東西時，卻見文青大喝著走進屋，擋在文老四身前，憤然說道：「你放心，這些錢我們一定會還你，我來還！」

  「青子！」聽到文青突然出現，並說出如此斬釘截鐵的話，文母大吃一驚。

  「好，父債子償！青子，你果然有骨氣。」

  一聽文青保證還錢，文老四大喜，揚了揚手中的欠條，向文青伸出手說道：「你爸生前共欠我九千零二十塊，算我倒霉，抹掉零頭，你還九千得了。」

  文青沉聲說道：「我說過，錢我會還你，但不是現在，請寬限一些時間，等我攢夠了錢就還你。」

  「攢夠了錢就還？」

  一聽此言，文老四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面露不屑道：「哈哈……小傢伙，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樣好騙嗎？」

  「我說的話，就一定算數！」

  文青面色極為平靜地注視著文老四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咬緊牙根說道。

  文老四顯然被文青眼中的沉毅之色嚇了一跳，但也只是愣了半響就醒過神來，冷笑著說道：「你到哪裡賺錢？我這可是九千塊，可不是九十……我不管，今天你們不還錢，我就搬東西。」

  說罷，文老四又轉動一雙賊眼，開始在屋裡四處搜尋值錢的東西。

  「咦，這是什麼？」

  突然，文老四的目光停留在牆角處掛著的一隻小銅鏡上，頓時，那雙貪婪的小眼，便再也移不開了。

  那是一隻瓶口大小的圓形銅鏡，雖然看上去樸實無華，但識貨之人一眼便能看出，這隻銅鏡很有些年頭了，定然價值不菲。

  文老四一雙眼賊靈尖，一看這銅鏡的質地，就知道是件值錢的古董，當下兩眼放光，將銅鏡摘了下來。

  「不要碰它！」

  這隻銅鏡是父親生前鍾愛之物，也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念想，文青又豈會容它被文老四奪走，當下便要衝過來搶。

  「滾開！」

  文老四體格壯碩，哪裡會將瘦弱的少年文青放在眼裡？當下側身推了文青一把。

  嘭！

  文青衝勁太疾，收勢不住，被他推得一個趄赴，額頭撞在桌角上，頭破血流。

  「青子……」看到兒子受傷，文母大驚，急忙上前抱住兒子。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鏡子就用來抵債，咱們兩清了！」

  文老四也沒想到會弄傷文青，當下有些驚慌，說完就拿著銅鏡向外跑。

  啪！

  然而，他還沒跑出兩步，文青已操起一張長凳，狠狠地砸在他的後背上。

  「把銅鏡還給我！」

  文青額頭鮮血直流，卻是全然不顧，狀若瘋狂地直撲上來，將被砸得找不著北的文老四撲倒在地，一把搶過銅鏡。

  「我草，老子整不死你！」

  文老四摸著後腰呲牙裂齒地爬起來，剛想要給文青來點狠的，可一看到文青那副比自己還要兇狠的猙獰模樣，不由得熊了，遲疑著不敢過來。

  「給我半年時間，這筆錢我會連本帶息還給你。如果你還不走，我就報警說你入室搶劫。」

  文青雙手緊緊抓住銅鏡，雖血流滿面，卻是毫不在意，狠狠地瞪著文老四喝道……

  「小子，算你狠，你給我記好了，半年，你要是再不還錢，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兩人對峙了將近五分鐘，文老四最終不敢招惹這個不要命的小煞星，丟下一句狠話，便灰溜溜地離開了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