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享年37歲

  車禍的發生，一時間以陳宇為中心，不少車輛和行人，都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開車的駕駛員下意識踩下剎車、行走的路人下意識停下腳步，只有風……還在和剛才一樣，隨意吹動著路邊綠化帶上的樹葉、捲起地上的塑膠袋……

  「不！！！」

  剛剛被陳宇撞飛出去，和女兒一起趴倒在地上的方永晴茫然起身，看見倒在血泊里的陳宇，她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煞白，大叫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向陳宇，女兒方欣欣眼淚也瞬間滾出眼眶，大喊著「爸爸……」，也拼命跑向陳宇。

  然而這個時候的陳宇，意識已經模糊了。

  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從自己體內流出去，而隨著那些東西的不斷流出，他感覺疼痛難忍的身體深處漸漸有一股冷意蔓延開來。

  他感覺自己這次可能真的要死翹翹了。

  原以為沒有肺癌了，自己應該就能繼續活很久，沒想到……唉！誰能想到沒有肺癌卻死得更快呢？

  他隱約聽見方永晴的哭叫，也隱約聽見女兒在喊「爸爸」。

  他努力張了張嘴，想答應一聲，因為這是今天見面以來，女兒第一次開口喊他爸爸。

  他真的想答應一聲。

  可微微張了張的嘴，只湧出更多的鮮血，喉嚨里勉強出「咕咕」的聲音。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被方永晴抱在懷裡，她抱著他、用手拍打著他的臉，哭著喊著，讓他醒一醒、別睡、別睡。

  但陳宇感覺真的好睏，眼皮太沉重了，難以抬起、睜開。

  也許是迴光返照……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勉強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地看見自己的腦袋果然是被方永晴抱在懷裡，他聞見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也看見了女兒爬滿淚水的小臉。

  看見他睜開眼，方永晴和女兒都很驚喜。

  方永晴：「混蛋！混蛋！你傻呀？你不要命啦？你剛才嚇死我了，你混蛋！」

  「爸爸！爸爸……」女兒驚喜地喊著。

  陳宇喉嚨動了動，艱難地咽下滿嘴的鮮血，血糊糊的右手微微抬了抬，他想幫女兒擦去臉上的淚水，臉上勉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嘴巴張了又張，才勉強低聲說出一句話：「人、人總會死的……能、能為救你們、你們而死……我、我心……心甘情、情願……」

  話音未落，最後一個「願」字出口，他微微抬起的右手，距離女兒的小臉還有半尺遠呢，便忽然重重垂落下去，軟軟地落在地上。

  而他的笑容也定格在臉上，半睜的雙眼，仿佛突然熄滅的燈泡，一瞬間便完全失去神采，眼瞼也緩緩合上了。

  很明顯，他掛了。

  親眼看見這一幕，抱著他腦袋的方永晴呆若木雞，神情恍惚，女兒方欣欣則突然撕心裂肺的痛哭，她雖然才十歲，卻也知道爸爸死了。

  更知道死意味著什麼。

  ……

  與此同時，2012年。

  17歲的陳宇渾然不覺2032年的自己已經掛了。

  此時此刻，他正趴在自己房間床上，在那裡百無聊賴地翻看著一本雜誌，準確點說，這是一本彩色的寫真集。

  是他的珍藏。

  上面雖然沒有黃金屋，卻真的有顏如玉，嗯，還是只穿著泳裝的顏如玉。

  想當初，他第一次拿到這本寫真集的時候，那真是如獲至寶，感覺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擁有了一個男人應該擁有的寶藏。

  但……

  就算是金元寶，拿在手裡把玩久了，也會覺得無聊。

  這本他當初視為珍寶的寫真集，因為翻看的次數太多了，他的閾值顯然是提高了，再看這本寫真集裡的顏如玉，他已經心如止水、古井不波。

  所以，此時此刻，他很無聊。

  手裡雖然翻著寫真集，目光卻有點心不在焉。

  他是想出去逛逛的。

  但昨天晚上那個誓發的……正好又被剛剛下班的老媽聽見，此刻他的屁股還腫著呢！

  以前他爸陳光照每次揍他的時候，還有老媽和奶奶拉著、擋著，但昨晚……

  唉！

  想想就心酸啊！

  老媽親自下的手，老爸在一旁笑眯眯地抽菸、叫好，奶奶……奶奶……一向最疼他的奶奶，昨晚竟然找來家裡的雞毛撣子、遞到老媽手裡。

  最後，那根雞毛撣子被打斷了。

  而他的屁股也被打腫了，腫得他今天都不能坐。

  連奶奶都不愛我了……

  陳宇心塞且悲憤。

  要知道他這次高考可是「發揮」得非常好啊，絕對能拿一個高分，說不定還能混一個他們學校的高考狀元呢！

  可老爸、老媽、奶奶他們是怎麼對待自己這個高考狀元的？

  這是一個高考狀元應該有的待遇嗎？

  我不就是發了那麼一個誓嗎？

  發誓也犯法？

  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

  ——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我明明什麼實際行動都沒有，只是口嗨了一下，你們就把我打成這樣？

  特別是老爸！

  你不僅不救我，還在一邊叫好？

  父子感情你還要不要了？

  還指不指望我給你養老送終？

  想到憋屈處，陳宇合上眼睛，腦袋往下一沉，把臉貼在床上嘆氣。

  其實主要還是丟人。

  他沒想到自己兩次發那種羞恥的誓，都會被抓個正著。

  上次發誓，這輩子絕不玩有夫之婦，被剛剛下班回到家的老媽聽了個正著。

  這次發誓，一定要玩有夫之婦，又被剛剛下班到家的老媽抓了個正著。

  兩次啊！

  竟然都那麼巧，正好被老媽抓了現行。

  他以後在家裡還有臉嗎？

  更氣人的是——他為此屁股都被打腫了，未來世界37歲的陳宇，還是沒有跟他聯繫。

  難道老子這頓打白挨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

  陳宇屁股上的傷慢慢好了，可他心裡的傷，卻在不斷擴大。

  因為從那天以後，只要有已婚婦女來他們家串門，奶奶就會趕他進房間或者趕他出家門。

  總之，就一個原則：不許他跟已婚婦女接觸，看都不許看！

  最讓陳宇感覺被侮辱的是——隔壁的張阿姨，滿臉的雀斑，那腰粗的跟水桶差不多，他奶奶竟然也不許他看。

  太過份了！

  他心裡的憤懣，難以言表，也無法言表，只能憋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