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飛行員故事

  洞穴里再沒什麼其他值得注意的事物。綠燈俠飛出到洞外，隨手變出一隻巨大的鏟子，凌空一鏟在地上挖了個坑，將那青袍怪人的屍身放置進去，接著又是幾鏟子簡單利落地挖土掩上了。

  完工時，楚誠也注意到那少年已經不在洞裡了。綠燈俠飄出來一看，發現那孩子正坐在不遠處一塊大石上，對著自己居所所在的密林方向發呆。

  綠燈俠落到了那少年身邊。少年仍呆呆地看向旁邊，並沒吭聲。這一路上習慣了他在邊上嘰嘰喳喳，驀地這樣突然安靜下來倒還讓人有那麼些不習慣。

  片刻後，他才突然問：「爺爺他為什麼.突然要殺我呀？」

  哈爾沉吟一陣，道：「我不知道。」

  「是不是和那什麼神殿有關呢？」

  「.我不知道。」

  楚誠事實上猜到八成應該是這樣，但畢竟他沒有證據也不完全確定，所以說不知道也算不上說謊。

  「可爺爺他是好人呀。」少年愈發茫然，眉頭緊鎖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好人，我也不是壞人，為什麼就要殺我呢？」

  他接著轉念再想，又道：「啊，是不是因為爺爺叫我不可以出門，可是我跟著首領大人走了，我是壞孩子，所以他生氣了？

  可是首領大人明明說是爺爺叫他來接我的呀？首領大人也是好人，我也是好人，他自然也沒有騙我的道理.」

  一番嚴密的推理，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綻，讓楚誠一時啼笑皆非。

  乍一聽起來感覺好像全是毛病，可你真想反駁他吧，居然好像又不知該從何下手。

  「其實我自己時常也覺得，我應該趕緊到首領大人說的那什麼神殿去看一看。就好像我也不知道吧，感覺就像我就是知道應該去那裡，不去的話渾身都不舒服。

  現在我更覺得得過去了，就好像事情應當如此。而且還有一個聲音告訴我，要是我去了，說不定就知道爺爺為什麼突然想殺我了。」

  少年縮了縮身子，就好像林間吹來的冷風讓他不舒服。

  「可我又好害怕。一想到這裡，我突然有點不想去，不想知道真相了。」他嘆了口氣，「我要是可以像你那樣勇敢就好了。

  可是我太沒用了，沒有大叔你那樣強的力量，更不像伱那樣無所畏懼。我我現在連我自己是誰都害怕.」

  楚誠心知這孩子涉世不深，還是首次嘗到被背叛的味道，還是被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他心灰意冷，若是不幫他打起精神未必還能自願隨他到那神殿去一探究竟。雖然燈俠強行要帶著他去當然也沒壓力，可畢竟不如你情我願來得方便。

  於是哈爾也在他身邊坐下來了，和他並肩席地坐在了那石塊上。

  「我有個故事，你想聽嗎？」

  他料定孩子一聽故事必定會來興趣，果然少年被稍微轉移了注意，好奇地看了過來：「什麼故事呀？」

  「從前有個孩子，他的父親是飛行員」

  「.什麼是飛行員呀？」少年插嘴。

  「嗯就是專門開飛機的人——飛機便是專門在天上飛的載具，像大鳥一樣。」

  「啊，我懂了。就像大叔一樣的人。」少年認真地說，「那想必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了。」

  這麼說倒也沒錯，哈爾原職業的確便是飛行員。這一路上他也確實給少年擔任了司機職務。在少年眼中現在的哈爾便是天神般的人物，像他一樣的人，那必定是大大的厲害了。

  「是呀，就像我一樣。」

  說話期間哈爾居然也真露出了回憶之色，可能是對話觸動心事，倒使故事更增看幾分味道。

  「.那孩子以自己父親為榮，經常會逃課溜去機場看父親起飛的時的模樣。直到有一天，他一如既往逃課來到機場，親眼看著父親駕駛的飛起起飛到中途，嘭地一下便爆炸了。

  飛機變成了一團燃燒的流星，劃破天際墜落下來，炸開了一團地獄般的烈火。那孩子睜大眼睛，親眼看著這一幕，看著自己最親最敬的父親在殘骸里燃燒」

  少年聽過故事不多，卻已經身臨其境般代入了進去，一張小臉都嚇得白了。他心臟怦怦直跳，只想像著若是自己是故事裡那孩子，而爺爺則是飛機里燃燒的那父親，越想便越覺得簡直可怕至極。

  「後來呢？」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後文，卻又對故事展開有點害怕，「那個父親活下來了嗎？」

  「當然沒有。」

  哈爾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少年「啊」了一聲，只像是自己失去親人一樣難過。

  「從那之後，那一天的景象就在那孩子腦海里揮之不去了。每當他看到天空中翱翔而過去的飛機，每當他手持操縱杆擺脫重力的束縛，心中就總會不由自主浮現那副畫面——飛機墜落，骸骨在烈焰里燃燒。」

  「是呀，要是我的話肯定這輩子不敢再飛了。」少年說。

  「但那孩子長大後也追隨父親的不乏，不理母親的反對也成了飛行員。」哈爾續道，「於是才有了今天，現在你所看到的.你以為無所畏懼的這個人。」

  少年呆了半晌，突然才叫出聲：「啊！你說的那個是.」

  「是我。」哈爾道。

  「可你.你怎麼你不是.」

  他感覺話語在喉嚨里卡了半天卻說不出口，憋了半天才忍不住問：「你不害怕嗎？」

  「當然怕。」哈爾點頭，「但我的工作就是不去害怕。」

  少年愣愣地，似乎在腦海中咀嚼著這句話。

  「這是父親臨走前留給我的話。」哈爾輕聲說，「我曾為此苦惱了很久。我永遠也不知道，當父親——那個在幼小的我眼中無畏的男人，那個於我而言就是天空的男人，但他最後一次飛行，當儀器失靈、操縱杆故障，當引擎噴吐著黑煙時，他到底有沒有害怕，或者說是在極度的恐懼里迎來的終結。

  但後來我想明白了，無畏並不是不知恐懼，恰恰相反，只有知曉真正恐懼之人才能做到無畏。我們害怕，那是正常的，那代表你思維健全，神志清醒。

  但只有你知曉恐懼，卻依然去面對它，去坦然接受，觸及那一切的挑戰，那才稱得上是勇氣，是我們強大的理由。」

  哈爾晃了晃手上的戒指，燈戒綻放出了翡翠般的光輝。

  「並非是因為我強大，才因此無所畏懼。」他說，「而是因為我無畏，所以才強大。」

  少年懵懵懂懂，也不知聽懂了幾分。但朦朧之間他卻已深陷進了這段簡單卻被漫迷們耳熟能詳的起源故事，並深深為這主人公無畏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就好像一個孩童初次在電視熒幕里看到一段激燃橋段，縱使多年後回看時會覺得當年那故事不過平平，兒時卻也深受震撼，被燃得一塌糊塗。

  此時這少年便有點類似這種狀態，綠燈俠在他眼中形象瞬間拔高了一大截。無形中他潛意識裡已經在想，我便也要像他這般不，能學到這大叔十分之一的勇氣，那也十分了不起了。

  如此一想胸中的鬱悶也減輕了不少。

  「我想通啦。」他拍拍屁股，站起身，「那我不怕啦，我們接著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