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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45:22 作者: 西山魚
被愛是一種幸運,不被愛也並非是罪不可恕。
只不過他曾經覺得自己被愛過,所以才格外無法釋懷,而現在他已經決定徹底和自己心裡的執念和解。
他對鹿正青認真的說:「我已經和律師伯伯諮詢過怎麼解除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說有些難。但是我們可以互相約定不在騷擾對方。」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個想法了,甚至已經認真問過所有事情。
因為他們的血緣,他們血緣上的父子關係很難被斷絕,但是他們可以彼此約定互不打擾對方。
「我可以將我在鹿家花的所有錢都還給你們,以後如果你需要我贍養,我也會將錢打給你。」鹿予安眼神中總算有了一絲快樂,聲音忍不住帶著輕快,「只要我們以後不要在見面了,什麼都可以。」
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敲擊在鹿正青的心裡。
他能夠察覺出予安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正是因為真心,他才知道原來予安一進厭惡他們到這個地步了嗎?
可是——
予安是他的孩子啊,他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的?他記得最初見到予安時候,予安永遠都在追隨著他的目光,總是帶著濡慕的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後都是深深的依賴和信任,每一次期待的叫著他爸爸的時候。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呢?他甚至已經記不清,予安多久沒有再叫過他爸爸。
他究竟都做了什麼——
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都不見了。
他該如何去見予安的媽媽?
鹿正青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刀割般的刺痛壓下去,他努力勾起唇角笑了笑,但是這個笑容比哭還可怕,鹿正青說:「予安,我知道你在生爸爸的氣,都是爸爸的錯,爸爸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你再給爸爸一個機會可不可以?」
鹿予安眼中的笑意一瞬間消失,他抬起頭看著鹿正青沉默了片刻反問說:「機會?」
他忽然一笑,指著另一邊的鹿與寧,輕輕說:「那我和鹿與寧,你只能留下一個?我留下,你把鹿與寧送走,可以嗎?」
「予安——」鹿正青沒有想到予安會提出這個。將與寧送走——
為什麼予安的條件偏偏是這個呢?除了這個他什麼都能夠答應。在他心中與寧也是他的孩子啊。
他幾乎不敢去看予安的眼睛,他低頭支支吾吾說:「與寧他沒有做錯,與寧他只是你的弟弟,都是爸爸做錯了,你無論怎麼樣責怪爸爸都是應該的,我保證以後會對你們一視同仁——」
鹿予安平靜的聽著鹿正青這一番說辭。他知道鹿正青是不可能放棄鹿與寧的。
並不是對所有的家庭而言,血緣會重於一切。他也曾經認為他和家人的聯繫是重於血緣的,他們靈魂是相互依偎。
但是他後面發現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
也不是每一個孩子都是被愛的,他只不過不是那個被偏愛的那個。
他曾經因為這個反覆懷疑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夠好。
可是現在——
他扭頭看著莫因雪。
謝謝莫因雪讓他知道,原來從來都不是他不夠好,他其實也還是一個挺不錯的人。
鹿予安早就知道答案,他心中已經沒有了這個困擾他兩世的執念。但他人生的劇變從這個執念開始,也應該從這個執念結束。
這是他八年來,最後一次將自己和鹿與寧置於天平的兩端,他終於不用再被反覆的放棄而感到痛苦保受折磨。
這困擾他八年的噩夢終於要在此刻結束了。
所以鹿予安只是如釋重負的說:「沒有以後了,鹿正青。八年了。」他長長鬆了口氣,從心裡由衷的笑了笑說,「你大概不知道曾經我每次看到你會有多痛苦。」
每一次都像是潰爛依舊的傷口被血淋淋的重新撕裂開。
他轉身朝莫因雪說:「我們回家吧。」
他的背其實還有些疼,但是他沒有關係,他知道他總是很容易痛的,這一點在長達數年的折磨中都沒有改變過,只不過他對疼痛的忍耐力變得異常高。
而他離開的動作卻像是刺激道鹿正青。
鹿正青幾乎是下意識的去扯住鹿予安的手臂,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如果今天他讓予安走了,他們父子之間大概真的沒有以後了。
可是他分明沒有用力。
而少年卻像是受到極大刺激一樣,摔到在地上,因痛苦而蜷縮在地。
鹿正青愣愣看著自己的手。
莫因雪連忙將少年抱起,扯開少年的外套,發現少年後背全都是滲出鮮紅的血,只不過被外套遮蓋住了,他腦中一片空白,手足無措的抱著少年,朝救護車上還沒有走的醫生大聲喊道:「醫生!醫生!」
給鹿與寧處理傷口的醫生連忙將傷的並不重的鹿與寧推到一邊。
醫生看到少年衣服背後大片血色,一下子就明白,這孩子本就有外傷,剛剛一下子又被撕裂開。
這麼嚴重的傷,怎麼能夠忍耐這麼久呢。
沒有猶豫幾乎是立刻,醫生就要將少年的衣服脫下來。
恢復些許意識的少年卻小聲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服。
莫因雪明白少年是什麼意思,他看著周圍的眾人目光都落在少年身上,他將少年抱起,對醫生說:「去急救車上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