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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45:22 作者: 西山魚
鹿予安側頭看著手心中的那副畫,向來桀驁的他眼神竟然也無比溫柔。
李老頭最後病重的時候,已經許久沒有作畫了,他躺在床上說,所以人都會有這麼一天,他並不害怕,只是擔心留下鹿予安一個人。
他說,他想聽鹿予安叫他一聲師父,而不是天天沒大沒小的李老頭,李老頭的叫著。
李老頭對他而言,早就如師如父。
對他而言,李老頭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他無法接受被鹿與寧染指。
「因為我師父畫這幅畫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想到著鹿予安聲音頓了頓,才沙啞繼續說道「我親眼看到師父賣掉的。」
他轉頭看向鹿與寧:「給畫給你的人絕對不可能是師父。」
鹿予安的目光灼灼。
鹿與寧不敢與他對視,其他沒人不明白,鹿與寧心裡卻是明白,像是另一隻鞋子終於落在了地上——那幅他找遍鹿家也找不到主人的畫果然是鹿予安的,鹿與寧一時間茫然的看著鹿予安。
不是被拆穿的窘迫。
他更多的是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鹿予安。
怎麼會是鹿予安呢?偏偏是鹿予安呢?
楊春歸也有些糊塗,他理了理思緒說:「予安,你叫李師叔師父?你是李師叔託孤的那個孩子。」
「託孤——。」鹿予安低眸低聲喃喃重複這兩個字,「可,可他——」
「什麼都沒有和我說啊。」
李老頭病床前,瘦的恍若骷髏的老人,臨終前死死握著他的手,眼中儘是說不盡的捨不得和擔憂。
原來李老頭那時還在竭盡最後一點力氣為他遮蔽風雨。
鹿予安從未覺得他的人生有太多不幸,因為他總是能夠遇到愛他的人。
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窮的連自己都養不起的摳摳搜搜的老頭,怎麼會是顏老的師弟呢?
他陪著李老頭在烈日的球場推著泡沫盒賣冰水,接李老頭從地鐵口的小推車雜貨鋪下班。
他怎麼可能會是顏老的師弟,顏老的師弟怎麼會過成那個樣子啊。
他明明只要開口,就有數之不盡的財富和地位,可他偏偏倔強的守在自己的破舊的院子,畫著沒有人喜歡的畫。
鹿予安的眼底已經有些許濕潤。
楊春歸收入眼底,轉頭看向向鹿與寧,那如果予安是,那與寧怎麼會那種特殊的畫法?
難不成只是巧合,還是鹿與寧撒謊了——
這種想法並非只有他有,其他人也已經想到了,眾人的目光在鹿與寧身上。
鹿與寧臉上熱辣辣的痛,在謊言被揭穿的這一刻,他腦中一片空白,低下頭嘴唇喏喏無法出聲,習慣性的看像兄長,可憐極了。
他也習慣性向他的親人求助,低聲慌張重複道:「不是這樣的。」
「夠了。」鹿望北朝鹿予安說,「你還想玩什麼花樣。」
鹿予安不解的看向鹿望北:「你什麼意思?」
鹿望北冷淡又失望的高高在上看著鹿予安,他本來還對鹿予安有一絲可笑的期待,覺得鹿予安不會做這樣的事,現在看來他真是高估鹿予安。
鹿予安總是用他愚蠢又惡毒的方式,搶奪別人的東西。
鹿予安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信。
如果他真的是李老先生的弟子,他能夠等到今天?
「你是聽到了我和爸爸說李老先生的事情吧?是在書房還是在花園?」鹿望北居高臨下的看著鹿予安說,「我發現有人動過書房,我看了監控——是你。我現在才明白,是你在書房翻到了與寧的畫對吧?」
「所以才想出鄰居這樣的故事?」
鹿予安只覺得鹿望北說的那些話,他都聽不懂,什麼書房?他是去過書房,但是他沒有看到什麼畫,他只是去裡面找一本書。什麼偷聽?
但他看著鹿望北的眼神,心裡霎時間明白了什麼。
鹿望北是覺得剛剛的一切都是他處心積慮。
鹿予安近乎迷茫的看著鹿望北——這個幾乎用所有最惡意的想法來揣度自己的兄長。怎麼離奇又破洞百出的故事,他怎麼能夠想得出來?
難道他自己聽起來就不覺得荒唐?
但是鹿予安看見鹿望北眼中那近乎偏執的惡意,他霎時間明白了,無論故事多麼離奇,鹿望北都會找一百個理由,讓它聽起來合情合理,而忽視裡面所有不合情合理的地方。
因為這就是鹿望北眼中鹿予安會做出來的事情。而他們眼中的鹿與寧,單純善良又不諳世事,所以他說的必然是真的。
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鹿望北只是想要恨他而已。將所有不幸歸結到一個卑劣的人身上,總比承認命運玩弄下自我的無力好的多。
但鹿予安還有更重的事情去做,他只沉默的看了鹿望北一眼,上前一步和鹿與寧對峙,他不是鹿與寧,父兄會處理好一切,他必須要自己去解決,是他做的他不會否認,但是不是他做的,他也絕對不會承認。
他並不覺得證明他和李老頭關係是件很難的事情,他幾乎和李老頭生活了十年,要證明實在太簡單不過。
何況他還有李老頭留下來的私印,想到這鹿予安摸了摸口袋,才發現私印不見了,但不過片刻他就意識到是遺失在醫療室,醫療室門口有監控,他並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