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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45:22 作者: 西山魚
他向來對外公贈予他的畫非常看重。
畫是有生命的,每一次展開都會造成顏料的脫落,所以他的那些畫常年放在恆溫恆濕的收藏室,進去需要三道密碼,就連他的好友都難得一見,若是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主動帶一個不過幾面之緣的人去看那些畫,他肯定會罵那個人在做夢。
然而鹿予安卻後退一步,禮貌卻毫不猶豫的拒絕,「謝謝,但是不用了。」
他其實想去的,但是他知道顏老的那些畫應該是莫因雪的私人收藏。他已經欠了莫因雪太多。再欠他會還不起的。
莫因雪如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頃刻間清醒過來。
不過因為看到少年極力隱藏的脆弱一面,而他鬼迷心竅的生出一些可笑的憐憫,少年牙尖嘴利的樣子,那裡需要他憐憫。
這時,旁邊的經理總算找到消失的大半天的莫總,忙忙上前呼喚。
「我先過去。」莫因雪朝少年禮貌卻冷淡道,朝經理身邊走去。
經理有條不紊匯報著畫展上剛剛成交的交易,莫因雪路過金碧山水長卷的時腳步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先一步思維,側頭視線精準捕捉到人群之中的少年。
卻看見幾步外的少年低頭從衛衣的插兜里,拿出他隨手塞在少年懷裡的醫療包,一動不動的看了許久。
莫因雪心中的冷淡霎時間就煙消雲散。
「莫總?莫總?」經理呼喚了好幾遍。
莫因雪才回過神,他看到楊伯伯站在幾步外,伸出手,讓助理的暫停,他快步走到楊伯伯那裡,難得的有一絲遲疑,但是不過片刻他還是說道:「舅舅,能不能幫我陪我一個朋友看畫展。」
楊春歸對鹿予安總是很心疼。莫因雪的請求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他看到過鹿予安剛剛出生的時候,早產的孩子小得如同易拉罐一樣,身上的皮膚幾近透明,清楚的可以看到皮膚里的血管。
見到予安的第一眼他甚至心裡咯噔一聲,他不確定這個孩子是否能夠活下來。
他多少能夠察覺到鹿予安在鹿家的尷尬。
但是他只是外人,雖然心疼,卻沒有辦法施以援手。他只能帶著鹿予安參觀畫展,一路認真仔細的和他講解,幫他補充他缺少的審美累積和素養,這樣一場專業又高水平的畫展,對一個畫畫之人帶來的提升是很大的。
不是他看輕予安,他是知道予安養父母家境並不好的,他一直以為予安的會國畫,不過是略微精通一點,所以他從沒有要求看予安的畫。
他怕予安尷尬。
甚至在楊春歸和予安講解的時候,他都儘量用嘴通俗易懂的詞語。
可讓楊春歸驚奇的是,予安對丹青往往有自己獨特的看法,那些看法時常讓他驚訝,甚至不必與寧差。
他心裡感覺更加欣慰,不由的對予安更加和顏悅色,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遇到他的舊友,他也會向別人介紹予安。
有時候舊友打趣:「這是不是你準備收的小徒弟啊。」楊春歸心中一動,但是也沒有否認。
他確實有些心動,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多年的童子功不是一日能夠練就,他不認為予安在那樣的環境下還能打好基礎。
而遠處,鹿與寧看著鹿予安跟在楊伯伯身後。兩人言笑晏晏的樣子,不由攥緊了手心的宣傳冊。
他神情忐忑,雖然極力隱瞞,但是怎麼能隱瞞得過鹿望北。
鹿望北不動聲色的慢慢開導。
鹿與寧忐忑半天,抬眸朝鹿望北迷茫說:「哥哥,要是我不能成為楊伯伯的弟子,你和父親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他知道這個機會是哥哥和爸爸極力為他爭取來的,從小他們都是拿最好的給他,沒有讓他受過一絲委屈。
他最開始畫畫,是因為他知道爸爸和哥哥們都在思念媽媽,他想讓自己更像媽媽一些,但後來國畫丹青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國畫界像他一樣的不知凡幾,他不是裡面最有天賦的,他甚至只能說比別人更加努力一些而已。
但是光憑藉努力是打動不了的楊大師的,甚至讓楊大師鬆口的那幅畫都不是他自己畫的。
誰知鹿望北聽聞卻笑了笑,卻揉著鹿與寧柔軟的頭髮,意味深長的說你:「誰說你不能成為楊伯伯的弟子呢。」
鹿與寧聽出點其他的意味,停住腳步疑惑的看著鹿望北。
鹿望北本來是想要晚一點告訴鹿與寧的,但是見鹿與寧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只能提前把消息告訴他:「你還記得那晚我在你畫室發現的畫嗎?」
鹿與寧點點頭,他記得那天晚上哥哥突然問了很多那幅斗方的事情,然後將畫拿走了。
那幅斗方有什麼問題嗎?他記得畫是公園的老爺爺給他的,老爺爺斷斷續續教了他一年,算是他的啟蒙老師,可惜後來突然消失,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你還記得你畫的那幅楊大師讚不絕口的組合畫嗎?」鹿望北繼續說:「我了解道,那幅畫用的就是楊伯伯師門特有的方法。」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教你畫畫的老人就是楊伯伯的師叔。」
鹿與寧眼中尷尬一閃而過,事到如今所有人都以為那畫是他畫的,他已經沒有辦法解釋,只能默認這件事含糊說:「但是會那種方法很多,也不能說只有楊伯伯師叔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