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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40:40 作者: 程與京
車窗開著,夜色下,宋南津的胳膊搭在車窗外,他低著頭,削瘦的臉表情冷漠至極,指間是燃到一半的煙。可哪怕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到那地步他也沒讓煙味沾一絲到她身上。
文徵記得自己當時一字一句說的話。
「睡也睡過了,有什麼好放不下的。」
「我跟你在一起,是因為怕你,我不敢說那些心裡話。因為跟你上床很爽,體驗感很好,人還年輕就多嘗試了,你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滿意了?」
「我喜歡張寄,這輩子,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滿意了?」
他微微笑:「可以。所以喜歡誰也不會喜歡我,是嗎。」
她說:「是,我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
他們之間的那些荷爾蒙,那些過去,那些寵。
文徵知道,都是泡沫,不可能會屬於她,她這個卑微又可憐的人。
他說:「好,下車。」
孫瀅見她出神,說:「徵徵,怎麼了?」
文徵回神,腦袋裡的畫面也收攏了起來。
她搖頭:「沒,最近處理一檔新聞的事,有點累。」
「是嗎,適當時候好好休息啊,不要讓自己那麼累。新聞嘛,都是工作,不打緊。」
文徵彎了彎唇:「嗯,知道的。」
一群人聚了幾小時,晚上十點多醉意熏熏地出去,文徵讓朋友先回去,她那個好友喝醉了,幾個姐妹都扶不住,她讓大家這事之後再講,然而出了酒吧那條街沒走出去幾步,大家忽然停住腳步。
孫瀅扶著旁邊的葉嬌,直直盯著前邊:「那個,是不張寄來著?」
文徵也看過去。
新城區的街道上,道路兩旁都是夜晚大排檔亮起的招牌燈,路邊停著一輛白色豐田,有兩人從燒烤店出來。
女人挎著包,面上笑意盈盈朝張寄揮手說再見。
張寄手插兜里,也跟人笑得懶散隨意。
那是一個看起來快三十的女人,文徵見過。
張寄的導師,向荷。
女人上了車,他又把胳膊搭到車窗上和她招手說再見,兩人打情罵俏著,張寄又捉住她的手給暖了暖,哈氣。他笑,沒在文徵面前那樣笑過。
「張寄是吧。他是總這樣的,忙那些工作,可他對你是真心的,你看你們倆以前是真的好啊,以前高中認識,大學你們倆又是一個小組。每次去食堂他總是第一個給你打飯,打了四年。每次小組作業,他總是帶著你的第一個交。」
「我們真的羨慕的,他高材生,又優秀,你知道社團里都怎麼傳的嗎?都在說呢,說羨慕文徵有張寄那麼個校草男友。」
那一刻,文徵眼前浮起大學時身邊朋友們說過的話。
一句句,刻在心頭。
男友嗎。
也不算。
他們那時只是好友,他們是去年在一起的。
「徵徵,以後,我們要不要結婚。」
「反正你也沒有依靠,我覺得我這人其實還算有擔當的啦。嗯,我想做你的依靠,我不想再看到你那麼苦。」
「你願意相信我嗎。」
風中,文徵什麼也沒想起來,只想到過去他在耳邊說的話。
其實,張寄追文徵,追得很苦。
要真說,還有點舔狗。
他是真喜歡文徵。文徵是孤兒,他條件也不怎麼好,可模樣堪比校草的學霸張寄只圍著文徵轉,不會因為她是一個人而嫌棄。他曾經,也有那麼一刻是淺淺照亮了她的。
那年文徵來生理期有遺漏,在學校他拿自己衣服給她墊著。有男生笑,他說都笑什麼,能不能尊重女孩子?
他是一群人里最率性灑脫的一個,朋友里大家最願意跟他交心,因為他仗義,這一點,文徵從她家裡出事起就感受到了。
十九歲那年,她唯一的姨媽生病,尿毒症,需要大筆手術費,本就寄居籬下的文徵更是捉襟見肘。她為難地去找宋家姑母,對方當時在打牌,聽聞後只說:「生病啊,那我也辦法啊,而且我建議你不要管這件事。文徵,你知道我資助你就花費了不少,而且,去年的評選沒連選呢,你說,那我找誰呢?」
「你好好學習,生病這個,生老病死沒辦法。」
文徵當時渾身就冷了。
她出去,聽到宋蘭春輕笑著和人說:「是啊,如果不是為了連年評選,也不會把人接家裡來。也還好,還算聽話,學習上也蠻好的,以後可以舉薦上去。」
文徵當時就知道,原來資本家的心確實不是暖的,他們之間的階層,一直存在。
文徵的姨母去世了,她去送葬。
那年張寄的母親也生病了,他們家沒錢,當時他母親生命岌岌可危之時握著文徵的手說簽了器官捐贈協議。
她說:「阿姨沒什麼能給你,如果可以,阿姨希望文徵的姨母健健康康,到時阿姨把自己的腎捐獻給她。」
文徵沒敢說姨母已經過世了。
她坐在張寄母親的病床前無端泣不成聲。
所以那一刻她也在心裡說了,張寄,哪怕未來如何,哪怕只是朋友,她也會掏心掏肺了對他。他們是一路人,她不求什麼,但只要能完成他母親生前對他的願望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