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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33:15 作者: 榮千樹
何簡問她,「他」住在這裡?施樂雅被雨水沾濕的睫毛顫了下,她搖搖頭。上學的時候施樂雅願意跟何簡做朋友,除了同桌的緣分外,還有何簡的進退有度。
對施樂雅心不在焉的回答,心不在焉的邀請,何簡無奈,只能離開。
「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
「我的電話24小時開著。」
施樂雅才抬起眼睛認真看了何簡,朝他扯了扯唇,「沒事,這兒是我家,周圍都是熟悉的鄰居。」
施樂雅把手上余北給的傘遞給何簡。
何簡走前施樂雅只是心不在焉,何簡走了,施樂雅再無法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情緒。
雨水連成線的從門檐上落下來,像給檐頂鑲了一副珠簾。施樂雅木木地站在門前,雨簾里突然闖進來一個人。
余北覺得總得要給人一個說法,所以他就出來了,但他對自己的不善言辭似乎不自知。
「董事長和老太太鬧崩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給你添麻煩的,他喝了很多酒,攔也攔不住,……」余北解釋了很多,解釋時承景什麼時候回的海城、時承景這兩個月過得很差、時承景跟老太太的矛盾鬧到了什麼程度、老太太絕過食、老太太要罷免時承景的職務,余北說了一通時家的一地雞毛,但沒說一地雞毛的起因,也不說這些與施樂雅有什麼關係。
這些也確實與施樂雅毫無關係。
「董事長沒有住在隔壁,這兒的條件……他不會住這兒的,我不用騙你。兆飛住在這兒的原因,是,是董事長沒讓他回去。」
兆飛一直住在隔壁,從前是因為那兩隻躲進陰溝里的老鼠,後來這件事情解決了,時承景也沒有要招回兆飛的意思。時承景對城中村的態度,誰都知道。
兆飛似乎被遺忘了,但誰都不敢私自招他回去。
在余北看到的只是時承景拉著施樂雅不放,他也似乎看出了施樂雅的擔心,所以說了那麼些,也解釋了只有兆飛住在這兒,他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了。
時承景消失的近兩個月,施樂雅以為時承景這個人也會隨著時間去。一小時以前,她還是幸福的,一小時後的現再那個人又來了,以施樂雅更無法接受的距離。
施樂雅迷迷糊糊回到家,對門口的事,對隔壁的事一點沒提。沒有驚動周姨,自己下了一碗麵條。後來她聽到一個大門開合的聲音,再後來是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
時承景喝了很多酒,也許只是因為喝酒才跑來,時家的一地雞毛跟她有什麼關係。
時承景活得挑剔,他有多嫌棄她穿的廉價衣服,就會有多嫌棄城中村這種地方。施樂雅忽而祈求昨晚的事會煙消雲散,忽而有滿心焦躁,混亂。
那個人還想幹什麼,她不知道。
她自己要幹什麼,她也不知道。
施樂雅是以為時承景半夜就走了,第二天周姨去小店後,時承景卻親自敲開了她的門。
下了一夜的大雨,早上空氣很涼。有人難受,也許會聲嘶力竭,也許會樂於破壞。於施樂雅她只是把一切糟亂深深地壓在了心底里,所以當初她才會把自己逼上糊塗的絕境。
門打開,時承景高大的身軀幾乎堵住了來自於門檐外的天光。
來得是他,或許是最好的。
這件事施樂雅沒再準備要任何人替她承擔,不要曹醫生,不要周姨。
冥冥之中,這件事好像就是一個人私人的磨難,誰也替不了,不論縮起來多少次,它始終沒能走開,它永遠在等著她,等她獨自面對。
但時承景的出現還是讓施樂雅整個人都皮膚一緊。
時承景眼神還有些朦朧,臉色發青,還帶著昨晚第一眼見他的那種一夜白頭的錯覺,她甚至還沒能忘記他昨天晚上留在她臉上的冰冷。
施樂雅木在自己的世界裡,時承景開口說話,聲音帶著些異樣的嘶啞,「跟我談談,行嗎?」
「談吧。」施樂雅木木地回答。
時承景少血的臉被施樂雅身後青白的天光照得鐵青,「總得找個地方談。我能進去嗎?」
「不能。」施樂雅回得乾脆。
但幾分鐘後時承景還是坐上了被周姨洗得乾淨到發白的沙發上,倆人之間隔著一張鋪著綴滿紫風鈴花布的茶几,像雙方會晤,但沒有茶,沒有水。
比起讓這個人進來,施樂雅絕沒有可能再自己進入他所在的地方。
時承景手上一直握著個牛皮文件袋,他一坐下就把袋子放在了几上,推給施樂雅。
「法院手續太多,剛辦好沒幾天。拿去看看。」
袋子有些份量,時承景對袋子裡的東西說的不明確,但施樂雅立刻就知道了這是什麼。施樂雅驀地抬起眼睛,落上時承景冷硬灰暗的臉。
「你說的沒錯,這是物歸原主。看看吧。」
施樂雅心裡重重地起伏了一番,她在等著壞事降臨,在等著莫明的恐懼靠近。施樂雅眼睛怔怔地看著時承景,時承景對她抬了抬手,要她打開看看。
施樂雅沒想到一大早就會面對這個人,更沒想到一大早會收到它。後來她跟周姨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她們知道這件事的複雜性,但她們更知道,連活人的生活都不能保障好,去維護回憶有什麼意義。
她們早把「它」當成了命,能不能收回,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