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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33:15 作者: 榮千樹
李姐找他的唯一原因就是施樂雅,後來,不用李姐說話,只是一冒頭,時承景就知道施樂雅是該吃東西了,還是該午睡。
施樂雅的眼睛很漂亮,不知道他是認識的女人太少,還是那雙眼睛確實太漂亮,至少他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但現在那雙眼睛一看到他就現出一種絕望的神情,像見了什麼惡鬼一樣的驚恐起來。
她應該恨他。
走過兩次鬼門關是什麼樣的經歷時承景無從體會,曹醫生說施樂雅之所以會糊塗一個月,那正是被他逼的。一個人會被逼到連吃飯、喝水也不會,這種事時承景也無從體驗。
他只知道她的確應該恨他。
兩雙眼睛的對望,被突然合上的門扇狠狠砸斷。
門「砰」地在耳朵邊甩上,走在時承景身後的沈遠驚得一激靈。但在門關上的一瞬間他們都看到人了,原來人就在這間病房裡。
「要去敲門嗎?」余北立刻上前問。
時承景視線從門扇上收回,轉看余北。他一個字沒有,看著余北的眼睛裡是一種難以理解的神情。
余北被瞪得一凜。他說錯什麼話了嗎?他們來醫院的目的不就是找這個人?
時承景的目光在與他同樣高大的余北眼睛上左右流轉,恨鐵不成鋼,余北被看得心虛。剛才被甩上的門突然打開了,周姨從門裡出來。
因為姑媽隨口編的一句恐嚇就放棄要人的周姨,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施家的事,但現在有了一件。一個長年見不到兒子的母親,沒人知道她把什麼樣的情感寄托在了施樂雅的身上。但是一個母親自私的拋棄了自己的女兒,天知道她這一個月是怎麼過的。
如果這次施樂雅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周姨會以同樣的方式去死。
夜半三更的時候,周姨很認真仔細地想過,如果是施樂雅被她找到的時候,已經煤氣中毒不在了,那她或許是跳河、跳樓、開煤氣,她肯定會去陪施樂雅。
「你們這些惡鬼,她欠了你們什麼,你們要把人往死里逼是不是,她到底欠了你們什麼!」
「施家沒人了,但還沒死絕!」
一分鐘前周姨看到施樂雅神色不對,門是她關的。門關上了,但她的情緒起伏甚至超過了施樂雅。像一個懦弱的人要自我救贖,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她打開了這扇門。
從昨天再見到施樂雅的那一刻,周姨就在發誓,如果重來一次,就是陪命,她也會護著施樂雅。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護的人是近在前眼的施樂雅。
周姨朝時承景撲,沈遠和余北兩個人只能攔著,替自己的老闆口水拳頭一起挨。時承景像一副定格的畫面,大衣深黑,西褲筆直,格格不入地站在從來與他這種人無關的是非中心,目光嚴肅、平靜地看著在面前上躥下跳的人。
一個人在沒有非得不可的欲望的時候,自然無懈可擊,一往無前。
反之亦然。
何況他現在欠了一個人兩條命。
「你怎麼能忍心,她有病,她還病著,你怎麼忍心。」
「小雅原來說你氣不過,你氣不過什麼?兩年前是你們自己找上的門,她眼睛看不見,她活得有多艱難,她從來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是你們自己來招的她。為什麼明明看不上,又要跟她結婚,結了婚又糟踐人。」
「現在都離婚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為什麼還要來,她差點沒命,她差點又沒命了呀!」
周姨在這麼一通罵詞裡的一個又字,在余北和沈遠聽來是不具任何意義的,只有時承景知道那一個又字代表著什麼。
去民政局那天雨下得很大,在會議室開會的時候,雷聲大得震耳。天氣不好,秘書沒有做好會前準備,關上窗戶,還挨過他的訓斥。
曹醫生沒有胡說八道,危言聳聽,他說施樂雅害怕打雷,他不懷疑。
時承景甚至想起他在聽唐慶匯報行程的時候,沈遠跟余北在前排聊的電台新聞,說道路集水嚴重,事故頻發,有行人落水。
「我們董事長沒有欺負過太太,沒照顧好太太的那些人也全都被攆走了,這一個月都是董事長親手照顧的……」余北解釋。
「周姨,周姨,冷靜點,您別說氣話,要不你把太太住院的費用給我,我現在去繳……」周姨罵得沒錯,沈遠是不敢像余北那樣再替時承景說什麼好話。
「呸,」周姨是一個人的話也不接受。
余北被呸得直躲,沈遠被呸得眼睛睜不開。
「你們要施捨?施捨我們不稀罕,這裡沒有乞丐,施家的人更不是!」
「施家船爛還有三千釘,姓時的,兩年前我們家小雅去你們家的時候身上是有錢的,那麼多錢都花在哪了?」
「你們把這錢還了就是你們的良心,當初我們小雅也不是白撿便宜進的你們時家,她的嫁妝你不可能不知道是什麼。她的嫁妝換施家的宅子是綽綽有餘的,這兩樣東西你們還回來了,這輩子就兩不相欠,不還我們也認命了,公正自有天道!有老天爺在看!」
看熱鬧是人的本性,走廊里這場鬧劇已經引了好事的人打開病房門探出頭來瞧。但周姨已經失去理智,好在曹醫生來得快,曹醫生把周姨拉回了病房,時承景一行才得以離開。
醫院地下停車場駛出一輛黑色賓利。余北和沈遠在前,時承景一個人坐在後排,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看得見的只是他臉色極難看,不是一慣不悅的難看,而是整個人似乎一瞬間就抽走了所有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