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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33:15 作者: 榮千樹
    越是這樣想,周姨越是生氣。

    周姨在恨,也在氣惱自己這兩年來的糊塗。她不知道躺在枕頭上的人在她糊裡糊塗的夢裡也在後悔,如果時光倒回兩年前,她會推開那隻手,推開那不屬於自己的溫暖。

    有人命貴,有人命賤。施樂雅人生的前18年生活在雲端里,她是施家的掌上明珠,跟著施母到處做慈善,一個決定,一個動容施捨出去的錢財,如果有人還回來,就夠她和周姨好好生活了。如今施樂雅22歲,貴完了,正一步步的變得微賤。發燒了,明明燒得身子通紅,兩包幾塊錢的賤藥就好轉了。

    鋼琴課只耽擱了一天,又接著上了。周姨心疼,又沒辦法,好在幾天後,日子似乎又平靜下來。施樂雅精神好了,周姨親自護送幾回,時家的人沒有再來。

    至於時承景一次次找上門來的原因,施樂雅提「時」色變,周姨整天小心翼翼,一點不敢提。

    曹醫生來過一次,匆匆忙忙的,周姨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沒有背著施樂雅把家裡的事告訴曹醫生。施樂雅不願意給曹醫生添麻煩,曹醫生也確實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曹醫生來過以後,周姨每天買菜就帶著施樂雅一起去,就像曹醫生說的,施樂雅應該參與普通的生活勞動。

    兩個人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貧窮日子瑣事多,每天要買新鮮便宜的菜,就得早起,要早起,晚上就睡得早,這種只為生活奔波的作息,倒也適合養身體。買了蔬菜,買魚,買完魚從菜市場出來,周姨說市場門口擺路邊攤的一個老太婆頭髮都白了還出來賺錢真可憐。

    「她賣的什麼?」

    「就一樣番茄,可能是自家種的。」

    施樂雅說買點,結果老太婆鋪在地上的一口袋她們全買了,兩個人吃了好幾天才吃完。周姨問她以後還瞎做好事麼,施樂雅笑得臉埋在桌子上,說以後量肚而行。

    *

    簡曉含,簡家祖籍江城,幾代為官,家中男丁各地分散,最盛的這一枝原在京城紮根,近年年老還鄉,帶回來最寵愛的小女兒留在身邊,這便是簡曉含。

    海城,國貿大廈最大的宴會廳,正舉辦一場商業會議。偌大的,燈光璀璨,幾百人同時在座。第一排,潔白的長條桌上,興業集團董事長時承景卻握著一份人事簡歷失神。

    老太太將簡家的女兒塞到他手上,說要歷練。

    宴會廳講台上的演講如火如荼,助理唐慶躬身從嘉賓椅子背後的通道靠近時承景,將一份數據鋪到他面前。唐慶見時承景一直在看資料,湊近了才看清他看得不是會議稿件。

    「董事長,您的發言還有十分鐘。」唐慶提醒。

    時承景修長的手指捏著那份簡歷扔在桌邊,眉頭倒是驀地鬆了。他點了下頭,唐慶退開。

    Z國企業家商務會議,在坐的皆是社會名流,行業之最,幾百人里又有多少能坐到第一排,又有幾人能上台作演講。

    兢兢業業的助理擔憂著領導最近的狀態,最後倒是白擔心了一場。人都說外貌出眾的人辦事往往會更順利。時承景一身嚴謹的襯衫西裝站上講台,真是端正耀眼得過份,大概沒人不願意聽聽這樣的標誌人物會有什麼眾不同的所思所想。

    他穩重低沉的聲音出口,能讓人忘了他的年紀。頭頭是道的論點出來,英俊的外貌就不再是他的優點。他侃侃而談行業的未來,社會經濟的未來,參會者無論與之相識,抑或初次見面,沒人會拒絕折服於這份魅力。

    會議結束,與會人員移步真正的宴會廳,觥籌交錯,酒杯的中心往往都是會議上坐前排的人物,最中心自然是幾位能在會議上作演講的人。一派蒼老中,有那麼一位年青的上位者,備受矚目。

    宴會過半,時承景才有機會離開。宴會廳門口媒體、閒雜人員集聚,這種聚會通常會有不少人趁機擠上來拍照錄視頻,余北帶著幾名助理在前頭分道,擋著鏡頭,一行人大步離開。

    車上,時承景讓唐慶翻出簡曉含的那份簡歷,交待隨便安排個崗位。

    「去機場。剩下的事,往後推,推不了交給趙長平。」

    「您回江城?」

    時承景沒說話,冷素的手指松著脖子上嚴肅的領帶。唐慶沒敢再問,大概知道這是家裡的事還沒處理好,難怪這麼急急忙忙的。

    飛機在夜空中穿梭,從一個不夜城,到另一個不夜城。江城機場出來,進城已經是半夜2點,家裡派來接的司機自然是將車往家裡開。

    分道口時承景開口:「去錦華區。」

    前排司機詫異,余北坐在副駕駛,頭也沒回就明白要去哪了。「錦華區,城中村。」

    車子在分道路上偏離回南山別墅的道路。

    半夜2點車輛不多,但在路上行駛的大多都是白天不准進城的大貨車。一路轟轟隆隆,與其同道,即危險又讓人煩躁。

    時承景一路都在捏額頭,車廂里鴉雀無聲,司機雙手握方向盤,不敢有半分懈怠。

    到了地方,駛進那條小街,四處安安靜靜,黑漆漆的。舊樓矗立在黑暗中,沒有一點光亮出來,巷子口的梧桐在夜風裡落葉。

    「董事長要去敲門嗎?」半夜兩點,只有餘北還保持著異常的精神。

    一片大大的梧桐落葉掉在車前玻璃上,又被風扯走。汽車儀錶盤上的時間很醒目,時承景眉峰隆起,余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默了一下,「2:4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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