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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29:44 作者: 喜河山
女人給他倒了水,這才道:「她們說藥物緊缺,不能帶走,只能去改造所注射,而且要我住在那裡,方便觀察情況。」
男人一邊咳嗽,一邊費力地說道:「那你去吧,不用考慮我,我這個樣子,沒有藥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連連搖頭:「是我連累了你,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
「國家現在就是這個政策,要先緊著那些妓/女治病,聽說這些藥還是從衛生部送過來的。」男人嘆了一口氣:「我們這些人也只能等死了……」
女人聽著這話,心酸極了,在她看來,男人是頂好的,有文化,教書這麼多年,她又想起了那個老□□對她說的那些話,結果那些人還要先用藥,她心裡也生出了埋怨。
「要不然你去改造所吧,她們要是知道是你,肯定會把藥先給你用。」女人還是忍不住說道。
男人搖頭:「我一生清清白白,不能因為這種事毀了清譽。」
女人心疼地說道:「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女人沒有把改造所大家說的話當真,她們說的那種事,怎麼都不可能,她男人最討厭的就是妓/女了!
民國八年。
李松青起初天天晚上做噩夢,夢到老鴇帶著人沖了進來,把她從宿舍里提了起來,把她扒乾淨了扔在操場上,讓她在操場上在同學們圍觀下接客,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妓/女。
她幾乎每天都繃緊了神經,也不敢跟任何人說話。
有一天早上,一個房間的女孩問她:「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噩夢了?」
李松青彼時只有十六歲,渾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倒流了。
她的靈魂如同出竅一般在旁邊聽著自己哆哆嗦嗦地問:「我說什麼了?」
對方嬉笑道:「你一直在說不要過來,我猜你肯定是做噩夢了,我有一次也做過這種夢,夢到一隻大狗追著我跑。」
這是別人的噩夢。
李松青道:「我也是。」
從那以後,她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在嘴裡咬一團布,避免自己做噩夢時說夢話。
這樣的日子慢慢往前過,她依舊和其他人不熟,但漸漸地,老鴇一直沒有找到她,學校風平浪靜,沒有人看出來她是妓/女。
她每一天都增加了一點點自信心。
老鴇沒有那麼厲害,她就算是把整個平城翻過來,也絕對想不到她進女校了。
這裡是女校,誰能想到她居然能夠瞞天過海地進來。
她開始覺得自己也不是天生就是妓/女,她和其他女同學一起坐在教室時,當她寫字時,當她在黑板上畫畫時,她甚至覺得這才是她應該過的日子,反而過去的日子是錯誤的,是不應該發生在她身上的。
於是噩夢也就做得少了,有些時候甚至不做夢,一覺睡到天亮。
甚至有一次,她圍了圍巾,戴好帽子,和女同學一起出去買東西了。
她們的老師大半都是男老師,因為小的緣故,她不親近這些老師,好在學校也有規定,老師們也懂避嫌,並不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直到有一天,向來和她們這些女學生保持距離的禮儀老師找到了她。
「這照片是你嗎?」她那天剛和女同學一起從外面回來,就被叫到了對方的辦公室里,對方拿出了一張黑白照片。
她的身體像是在那一瞬間被雷劈了一般,從手指尖到頭頂都在一抽一抽地疼。
甚至在這一刻,她覺得這是在做夢。
對,就是在做夢,李松青猛地打了自己兩巴掌,卻依舊沒有醒過來。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對方板著臉,看她的眼神就和過去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一模一樣,他憤怒地說道:「這裡不是你這種人能夠來的地方。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我們學校的名聲就毀了。」
仿佛她這樣的人,出現在這裡,就是對所有人的侮辱。
李松青聽到自己開口求道:「能不能不要說出去,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求你了,如果我離開了學校,我會被她們打死的,這段時間我在學校里的表現您也看到了……」
男人並沒有任何動容,甚至更加嫌棄:「把你那副妓/女的樣子收一收,我現在是給你機會,你自己離開,要不然我就會告訴校長,到時候由校長開除你,反正結果是一樣的,我勸你自己離開。」
在他眼裡,妓/女便是萬惡之源,古今多少有志青年都毀在了這些女人手裡!
李松青明白求對方是不可能的,她努力冷靜下來,道:「你不要想著去舉報我。」
「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個照片只有妓院的老鴇有,如果你沒有進妓院,你不可能有這個照片,你去舉報我,校長也應該要問你為什麼去妓院。」李松青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兇狠一點。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對方也不光榮,對方作為老師去妓院了,他不敢舉報,所以先來恐嚇自己,肯定是看自己年紀小,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把自己嚇走。
「我只是陪朋友去找人,我跟你解釋做什麼。」他說著就去了校長辦公室,「既然你不珍惜機會,那就不要怪我了,這裡本就不是你這種人能來的地方!」
一個小時後,校長走了出來。
她和她的東西一起被扔出了學校,她猜錯了。
她很快就知道了對方那句「這裡本就不屬於你」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