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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29:44 作者: 喜河山
    這些被改造成功的□□,有家可回的就回家去了, 無家可回的就送去工廠,大多數還是去了紡織廠和服裝廠。

    還有一些是不服改造, 也不願意去學東西。

    「咱們那天遇到的那個女人,叫李松青,本來也送她去振興機械廠幫忙縫補衣服, 她不肯, 在廠里鬧了一頓, 最後還是婦聯主任把她帶回去了。」黃春花嘆了一口氣:「唉,在改造所裡面學一門技術出來自力更生多好啊。」

    胡寡婦想起了在布店遇到的那個女人, 原來那個女人叫李松青。

    李松青此刻正在平城的改造所里, 她躺在床上睡懶覺, 不肯起床, 也不肯做早操。

    婦聯主任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一直在想她的問題。

    最後覺得李松青情況特殊,讓她直接學習技能,她不願意很正常。

    婦聯主任決定讓李松青跟著特殊班一起學習。

    特殊班是被解救出來的幼女,她們年紀小,還不適合學習生活技能,又怕她們在妓院呆過,放回學校融入不進去,於是就請了女先生過來讓她們慢慢識字明理。

    這也是延續過去的方式。

    李松青聽到對方這話的時候,有些恍惚。

    「去……讀書?你讓我這個年紀,一個48歲的人,去讀書?你是不是在拿我尋開心?」

    「沒有拿你尋開心,讀書這個事情本來就不分年紀,我也是二十幾歲才開始識字。」

    婦聯主任道:「讀書識字能夠使你明白很多道理,能讓你知道你過去的生活不是你的錯,而是以前的那個社會的錯誤。」

    這一番話,如此的熟悉。

    一瞬間,這個四十八歲的女人只覺得像是回到了三十幾年前。

    民國4年,當時也是興起了禁娼運動,彼時,十二歲的小玫瑰聽著姐姐們緊張地談論著這一次禁娼有點嚴,她還不懂什麼是禁娼,只是隱隱約約地明白是要把她們都關起來。

    她們被抓起來的時候,她害怕地跟在大姐的身後。

    大姐把她拉了出來,交給了那些人,又對她說道:「她們說你年紀還小,可以去讀書識字,你要好好識字,不要貪玩。」

    「我不要出去,我怕。」她以前也被這樣拉出去過,每一次都很疼。

    「這一次不是以前那樣了,這一次出去是去讀書知道嗎?等你讀了書,明了理,長大了就能嫁好人家過好日子,不用再吃這些苦了。」

    李松青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去讀書識字明理的人,道:「別費功夫了。學了也沒用了,我都這麼大的年紀了,就不能讓我舒坦幾天嗎?」

    「李松青,你現在舒坦嗎?」

    「當然舒坦了。」李松青說道:「我和你不一樣,一日是□□,這輩子都只能是□□了,其他事情都不適合我們了。」

    婦聯主任最怕的就是這句話:「一會兒你去上課,班上其她的都是苦命的小姑娘,她們好不容易走出魔窟,你不要當著她們的面這樣說。」

    很少見的,這一次對方居然沒有跟她繼續往下吵。

    李松青反而是用一種我是在為你好的語氣跟婦聯主任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對,可我這張大嘴巴哪裡管得住,她們年紀小,還能救一救,我這個年紀,你也別折騰了,我看著你跳過去跳過來的折騰,我都覺得累。」

    「那你稍微配合我一下。」婦聯主任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讀了書就會知道,你現在想做這些事情,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真正想做。你只是習慣了,你在那裡面待了那麼長時間,你也看到了其他人的下場了,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你完全可以嘗試一下新的謀生方式。」

    李松青原本還刻意地板著臉,做出一副認真聽她說話的樣子,到後面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

    「別笑。你每次笑的時候都像在哭。你有什麼顧慮,你可以跟我說。」

    「我哪有什麼顧慮,我就是不想去學東西,我也不想去做其她的謀生方式。」

    婦聯主任見她思維就是轉不過來,嘆了一口氣:「這樣吧,你認真聽完一節課,我還你一件旗袍。」

    李松青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布麻衫,道:「好。」

    婦聯主任突然想到了和她相處的方式了,立馬乘勝追擊:「你這麼喜歡漂亮衣服,那你要不要去學刺繡和做衣服?到時候你就可以穿著你自己做的漂亮衣服了。」

    李松青:「還是算了吧,我不喜歡做那些事情。」

    「那你先去聽課,聽課不累人。」她還是太心急了。

    婦聯主任怕她答應了又反悔,於是把人送到了學習的地方。

    她看著李松青往裡走。

    李松青轉過頭:「你每天就沒有其他事情要做嗎?」

    婦聯主任心說,還不是因為其他人壓不住這個人,所以她每天都在抽空來監督這個人:「你進去了我就走,我還要去振興機械廠那邊看看其他人的情況。」

    李松青只能走了進去。

    婦聯主任哪裡放心,這是個老油條,而她們的女先生才二十幾歲,婦聯主任怕她欺負先生,也怕她亂說話影響其他小姑娘,所以就一直在外面看著。

    李松青在課堂上面對女先生,居然認真了很多,不僅沒有像在她面前那樣滿身都是刺,也沒有再說那句口頭禪了。

    「新來的同學叫什麼名字?」台上,年輕的女先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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