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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29:44 作者: 喜河山
「一開始是一首歌。」有人小聲說道。
「不知道是什麼歌。」
一陣悠揚的音樂在還沒有完成的工廠上響起,緊接著便是一個女聲——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的歌聲多麼響亮——」
眾人只覺得一天的勞累在這一刻都消散了。
「我們勤勞,我們勇敢獨立,自由是我們的理想——」
歌曲到第2段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跟著一起唱了:「寬廣美麗的土地,是我們可愛的家鄉~」
眾人跟著唱了起來,「誰敢侵犯我們就叫他死亡!」
平安聽著聽著,想起了家鄉雨蘭鎮,想起了遠方的母親。
十天時間,胡寡婦和李振花一起走遍了雨蘭鎮的每個角落。
每一次到了一個村莊,一片山,李振花這個年輕姑娘就會一邊記錄情況,一邊給胡寡婦解釋——
「地勢由北向南逐漸升高,南明村的厚山峰最高,北亞村的水位最低。」
「咱們鎮屬於四面環山,雖然不是最低點,但一旦到了雨季,就容易形成洪災。」
胡寡婦喜歡聽她說這些,她看著李振花的地圖越來越完善,她住的這個小鎮在她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和以往不同,以往在她心裡這個小鎮是無邊無際的。
而現在她看著年輕姑娘畫出來的地圖,整個小鎮更像頭牛的形狀。
主任就奇了怪了,這兩個人天天到外面跑:「你們找的砂石呢?你們還記得要找砂石這個事情嗎?」
她們倆只是負責尋找合適的砂石,找到了大家會一起去開採。
李振花振振有詞:「已經找到了,我不僅找到沙子,我還找到了合適的採石場,以後想建新的糧倉就有地方採石了。」
「你步子不要邁那麼大,先把咱們現在要的砂石找到。」主任板著臉,說道。
既然砂石已經找到了,主任便帶著糧站的同志們和鎮人民政府匯報情況,準備讓那邊也派點人幫忙,糧倉這邊人手不夠,他們每天的日常工作要收糧入倉,確保糧食安全,還要人手經營糧站,每周還要派人出去打柴,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搞這個曬穀廠。
人民政府一聽這事,大喜,第一句話就是:「那敢情好,我們這裡多雨,每年秋收,大家搶收糧食都生怕搶不過來,一下雨,水稻在田裡就收不回來了,以後有了一個專門的晾曬壩,大家也就方便了。」
胡寡婦也是這樣覺得。
她以前所在的地主家,對方是有很多田的,地主覺得租給佃農對方還要留一點糧食,實在是不划算,於是很多田都是讓長工去種去收,從她九歲開始,一到秋收,她在田裡一泡就是一個月,腳丫發爛都還在田裡。
如果下雨了,糧食沒有全部收回來,就是一頓毒打,硬說她們偷懶了,養頭驢子都比他們有用。
實際上,她們沒有偷懶,收割水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割稻子,稻穀脫粒,背穀子去晾曬,那個時候,他們幾乎一刻都不能停,依舊無法避免雨天。
胡寡婦想到這裡,她的思緒開始飄遠,那夾雜著土腥味的空氣伴隨著遙遠的少女時期一起回到了她的腦海中。
胡寡婦想起了那段日子,想起了曾經和女伴們一起在田裡的苦日子,她還記得有一次大雨,她們想回去避雨,管家罵她們是懶蟲,她們只能泡在水裡頂著大雨繼續割水稻,雨水順著臉頰流進眼睛裡,她們甚至不敢伸手去擦掉。
當時有個剛來不久的女長工,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紀,起初她捂著肚子,不停地喊疼,監工的人說她裝病,給了她一腳,她不敢再喊疼,咬著牙繼續堅持下去。
胡寡婦現在還記得,那個女長工最後倒在田裡,身下不停地流血,血染紅了那飽滿的稻穗,在年少時期的胡寡婦眼裡那是一副非常恐怖的畫面。
她想要去拉,其他人拉住了她:「已經沒氣了,穀子上這麼多血,晦氣啊,地主估計又要發火了。」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個不知事的少女,並不知道對方是懷了孩子,後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沒有人知道那個和她一個年紀的姑娘是誰家賣來的,也沒有人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是誰。
但這件事情卻給她的人生留下了深刻的陰影,每次秋收,她都會做噩夢,從那以後,她更加不喜歡說話了,那個女孩的樣子總是刻在她的腦海里,少女時期的她總覺得那會是她的未來。
後來,她長大了,躲過了那種未來,可看著女兒一點點長大,她每天的焦慮都在增長,害怕那會成為她女兒的未來。
直到她們來了雨蘭鎮,在這裡,秋收的那段時間,是她能夠找到活的時候,因為她可以不休息只吃幾口乾饃,一整天都在田裡,秋收的日子下來,她能掙不少錢。
秋收才開始意味著喜悅,後來女兒進城讀書,她才徹底擺脫了那種恐懼。
而現在,大家準備幫助農民秋收,她心裡像是有一個遙遠的傷口被慢慢撫平。
李振花發現,唐媽這兩天似乎有心思,她總是會拿著掃把來來回回地掃地,掃完地以後又到她身邊來轉兩圈,似乎在看她在做什麼,又像是要鼓起勇氣跟她說點什麼。
李振花在和另一個同志一起設計場地,新的晾曬壩就在糧倉後五十米的地方,因為考慮到整個晾曬壩,全鎮人都要用,所以把位置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