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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8:29:44 作者: 喜河山
「我和芙蓉城的機械廠的少東家是同學。」她像是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低頭說話,不再看平安:「現在他們也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你帶著水輪機過去,他肯定會歡迎你。」
她的頭髮,衣服都在滴水,她卻毫不在意。
原本驕傲穩重的大小姐,此刻像個被遺棄的落水狗,安靜地坐在這裡,她的身體有些發抖,似乎正在努力消化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平安並沒有回答對方讓她離開的話,而是問道:「你接下來怎麼辦?」
「不知道,我能怎麼辦?你知道我父親給我堆了多少單子嗎?他把預定款全部捲走了,現在沒有材料,沒有工人。」年英垂著頭,語氣依舊努力維持著平靜,現在所有的事情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她反而更加不能亂了。
年英腦海中有一根理智的線,正牽引著她,不允許她崩潰。
平安沉默了下來。
「我以為他……」年英看著自己的手,低聲說道:「我以為他讓我進廠是認可我了,那幾天我都睡不著覺。」
父親終於看到了她的努力,她的優秀,終於願意讓她接手他奮鬥了一生的事業。
「他把所有錢都拿走了,廠房還有我們住的那個房子他都賣了。」
平安安靜地聽著,她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因為無論怎樣的安慰都是蒼白的。
她那樣崇拜自己的父親,而現在,她不僅被自己父親拋棄,還被扔了一個爛攤子,讓她一個人面對還不起的債務和流言蜚語。
平安抬起頭,看向了這個工廠,風吹過那鋼鐵鑄成的招牌,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它撐過了戰爭,撐過了轟炸,也許它也曾經開心過,因為它終於迎來了新時代。
而此時此刻,大雨傾盆,振興機械廠的招牌沉默著接受被拋棄的命運。
胡寡婦並不知道城裡發生了什麼,這兩天,她就跟著年輕同志們處理糧食的問題,晚上都沒有睡覺,一遍一遍地檢查糧食,一旦出現問題,立馬處理。
大雨天,鎮上的人也沒有閒下來,男人們時時刻刻關注著田裡的問題,放水,怕稻苗被水沖走。
女人們在家裡洗紅薯,撥玉米。
胡寡婦穿上蓑衣,她準備去自己的田裡看了看田埂,她怕雨太大了,沖壞田埂。
李振花和另外一個年輕同志也跟了過來,兩個人是出來挖野菜。
三個人在雨中一邊挖野菜,一邊向著胡寡婦的田行進。
「怎麼了?」李振花抬起頭,就看到胡寡婦望著田,在看什麼。
她的田埂被人挖過了。
「這麼忙,誰來幫忙挖的?」
「肯定是某個好心人。」李振花說道。
胡寡婦思索著等回鎮上問問。
三個人又挖著野菜往回走。
「胡寡婦啊,要不要乾柴?」
他們剛到鎮口,正好遇到了歸龍村的張老叔。
兩個人以前是一個村子逃難出來的,來了這裡以後都沒有田,胡寡婦給人當幫工,張老叔就是去打柴來鎮上賣。
現在也分到田了。
對方也穿著蓑衣,挑著兩擔子乾柴,剛才又用荷葉搭得嚴嚴實實的。
「都還是乾的,這個下雨天不方便出去打柴,我也便宜賣了。」
李振花和年輕同志都去打過柴,背過柴,所以看到對方下雨天還能被這麼多柴下來,很是敬佩。
「我現在用不上了。」胡寡婦也捨不得買柴:「你去問問米鋪他們。」
「那我過去問問,你剛從田裡回來吧?我去看我的田的時候,也幫你挖了水渠的。」
胡寡婦笑了:「我就說誰這麼好心,原來是你啊。謝謝你啊。」
「客氣什麼?大家都是逃難來的,互幫互助是應該的。」他說著,挑著柴就要走。
胡寡婦道:「你這個乾柴怎麼賣?」
她心裡想著得承了人家這個人情。
「你不需要就不用買,現在雨大的很,鎮上好多人都缺柴。」他說著,挑著柴就跑了。
胡寡婦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想到對方之前也是沒田,家裡又有孩子要養,這麼大的雨還在打柴送柴,心裡想著,明天對方來賣柴,她怎麼也要買一點。
「我問問主任我們能不能買一點。」李振花看著大雨中的人,她感到了一陣心酸。
胡寡婦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胡寡婦帶著糧倉的年輕知識分子們坐在糧倉的屋檐下一起搓麻繩。
就像主任說的現在是國家經濟困難時期,所有的糧倉都提倡增產節約,勤儉辦庫,他們的麻繩,篾框這些用具都是自己動手做的。
胡寡婦正好都會,還能教大家。
雨幕出現了一個影子。
很快那影子就到了糧倉的院子裡,原來就是昨天的李老叔,對方今天依舊是穿著蓑衣帶著斗笠,挑了兩大挑東西。
李振花以為是乾柴 ,回過頭跟主任說道:「他是歸龍村的李老叔,之前一直沒有田,所以一直賣柴維持生計,這兩天下大雨,他還在天天去打柴賣柴,我昨天遇到的時候看到他手都磨破了,咱們幾個人湊點錢買了他的柴吧,正好過兩天就不用去打柴了。」
結果對方就進了屋檐,開口道:「同志們,我來交糧了。」
大家都很驚訝,十村八店哪些人是免徵的,她們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