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氣人，謝勉行

  好在老黃牛走的慢，他回到村口看到牛車慢悠悠地往大隊部去。

  跑了個把小時，累得他坐在田埂邊直喘氣，這破身體得好好養養。

  「阿勉，你去哪兒了？累成這樣。」謝穗子直起腰問他。

  後面捆麥穗的人很不滿她停下來，可礙於謝勉那張沒個把門的嘴，忍了。

  「去公社轉了一圈，陳慶生和方小晴都送到縣裡的公安局去了，判了就要送到農場去。」讓大家早點得到一手資料是他的樂趣所致。

  眾人面面相覷，更加不敢得罪謝勉，這小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誰都不敢得罪的兩人送進去，是個狠人。

  許艷聽了臉上露出不合時宜的笑容來，態度和藹地問：「狗子，知道判幾年不？」

  謝勉看看她的大花臉說：「不知道，過幾天會有人來通知，各位，我叫謝勉，姓謝名勉，以後我不希望誰再喊我狗子，再聽到這兩字，我會很不高興。」

  他不高興的後果，大家自己想去。

  早上還笑得敞亮的李大莉見到李耀祖的臭著臉回來，傳達楊主任的命令由周會計暫代大隊長的工作後，她徹底笑不出來了。

  這會兒本想踩許艷一腳，瞧她那高興勁兒，便陰陽怪氣道：「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還真是一點不假。」

  三間大瓦房是她的，一千多塊存款和一箱金銀珠寶也是她的，許艷心裡那叫一個高興，比吃了蜜還甜，只差沒跳起來敲鑼打鼓慶祝，隨李大莉說去。

  這事多虧了謝勉給捅出來，不然那點家當遲早要被陳慶生送給小賤人方小晴和孽種，她還可能不明不白的被休回娘家，那她不是白白服侍他二十年了嗎。

  陳阿貴一家也不是個東西，陳慶生有什麼事從來不會瞞著老頭子，他們肯定知道，聯起手來騙她，枉她平時對他們那麼好，呸！

  想到這她對謝勉的態度越發友好：「謝勉啊！你後爺爺一家虐待你們母子，你就沒想過分出來？」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社員，陳阿貴不是謝勉的親爺爺，他奶奶當年是帶著他爹改嫁到大河村。

  謝勉看了看許艷。

  懂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行吧，人家也憋屈，總得給她的機會撒撒氣不是。

  瞧他多善解人意。

  雖說他不屑博取他人的同情，不過也不是不能玩玩。

  畢竟，日子如此無趣，不找點樂趣他渾身不舒坦。

  謝勉一秒被影帝附身，抬頭看看天邊的浮雲，一臉愁容，幽幽地道：「想啊，做夢都想，我娘說分家老頭子一分錢不會給，用什麼蓋房子？」

  許艷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瞬間做出怒不可遏的樣子，挺直背，正義感十足地揮揮拳頭：「他憑什麼不給？他手裡的錢是你奶奶帶過來的陪嫁，這在大隊上可不是秘密，你奶奶沒了就是你爹的，你爹死了就該是你的。」

  謝勉來了興趣，原來還有隱情，那這罐黃魚多半是老太太的。

  謝穗子嫁進陳家婆婆已經去了，十六年來從沒聽誰說過，一臉詫異地看著許艷。

  「村里老一輩的都知道，當年你奶奶嫁過來時當著大傢伙兒的面把兩百大洋交給你後爺爺，並讓十位大河村兩大姓，陳家和李家的兄弟為她作見證，陳阿貴要是善待她的後人兩百大洋就給他，否則錢必須還回來。」

  她嫁進來時老太太還沒死，聽老太太提過，這事連李大美都不知情。

  許艷的話讓當時在場的幾位老人臉黑了一下。

  銀元？小黃魚難道不是老太太的？

  謝勉故作懵懵懂懂地說：「我們母子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大家都看在眼裡，沒人出來主持公道，大概那些長輩都死了吧，既然他們都下去陪我奶奶，死無對證，陳阿貴肯定不會認。」

  幾位長輩：「……」不死也快被他那張破嘴給氣死。

  許艷看看幾人，在心裡狂笑，面上倒是裝得一本正經：「沒死，都活著吶，你奶奶當時給了他們每人一塊大洋，還寫了條子按了手印，後來陳阿貴給了他們每人兩塊，這事兒他們就睜隻眼閉隻眼當做沒看見，也沒人往外傳。」

  老太太還留有這一手，厲害，可惜她低估了人性。

  謝勉一臉你別框我的表情：「不可能，大家都是長在紅旗下的善良老百姓，再說他們不怕我奶奶半夜敲他們的門？

  好吧，就算不怕，老祖宗說人違背承諾死後要進油鍋，他們就不怕下去十八層地獄，被扔到油鍋里炸得外焦里嫩？」

  這幾年抵制封建迷信還不嚴重，說出來嚇唬嚇唬他們也無妨。

  幾位長輩臉皮抖動，捆麥穗的手也跟著抖，像得了帕金森。

  「誰知道呢，這人不要臉起來老天都得哭。」

  謝勉眉眼間露出惆悵：「嬸子，你家有香紙沒？我想去祭拜我奶奶，這麼大的事不管她老人家知不知道，我得去和她訴訴苦，多燒點紙錢讓她提前在下面打點好，

  讓那些違背諾言喪良心的人多下幾遍油鍋，最好讓他們的子子孫孫也下去嘗嘗下油鍋的滋味。」

  「有有有，要多少嬸子都給你準備。」許艷眉開眼笑，嚇死那些老傢伙。

  兩人一唱一和，終於有人繃不住為自己喊冤。

  「許艷，話可不能這麼說，你還是謝勉堂伯娘呢，怎麼以前沒聽你提起他們母子被欺負，再說了我們平時不大來往，他們母子也沒說，陳阿貴又裝出一副老實厚道的樣子，誰也想不到啊。」

  「就是，就是。」幾個老頭紛紛附和。

  謝勉扭過頭，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嘴，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們：「原來各位真的還活著吶，我還以為嬸子騙我，抱歉抱歉，你們聽了半天剛剛怎麼不吱一聲呢？

  老一輩兒說這人上了年紀可千萬不能老聽別人說自己死了，特別是我這種沒成年的孩子說的，減壽，搞不好哪天就真的死了。真有那一天幾位可不能怪我，是你們自己不阻止的。」

  許艷連忙應和：「對對對，是有這個說法，我娘家那邊可是真實發生過的。不過，謝勉吶，這事還真不能怪你，大傢伙兒都能為你作證，他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句句話不離死字，幾個老頭真是快被這兩人氣得吐血，干瞪著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