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苦到哭泣，喪到震撼

  9月3日，電影節正式開幕。

  主場在電影宮，各路明星齊聚，商業咖和文藝咖各半，30多米的紅毯上，女星爭奇鬥豔。

  但媒體聚焦的，永遠是帶著好萊塢光環的明星，歐洲本土次之，華夏影星，除非葉秦、鞏皇、章國師這類級別的腕兒，一律無視。

  楊小蜜在現場尷尬得一批，穿著香檳色晚禮服，濃妝紅唇，拗了半天的造型，只有隨身的攝影團隊在咔咔拍照。

  耳邊清楚地聽見安保人員的聲音，聽不懂，但一猜大概就是催促。

  又有人賴在紅毯，超時啦！

  扭頭一看，像裹著炒蛋的張雨奇站了十分鐘，還賴著不走，朝四周揮手。

  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就在此時，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qin！qin！」

  一身黑西裝的葉秦，慢慢的走入楊小蜜的眼睛，「bulingbuling」閃閃發光，但瑕疵的是，挽著他胳膊的，是劉師師，不是她！

  天鵝頸被薄紗裹著，隱約間能看到淡淡的草莓，這倆天葉秦沒少辛勤耕耘，方才有劉師師光彩奪人，神采奕奕。

  有葉秦助攻，立馬成了全場最靚的仔，比之前的大表姐詹妮弗勞倫斯，有過之，無不及。

  楊小蜜咬咬牙，嘴裡呢喃著房間號「404」，灰溜溜地走出紅毯區，步入影廳。

  《海邊的曼徹斯特》被選為開幕電影。

  原因無他，主競賽單元入圍的電影裡，咖位最高的就是葉秦！

  甫一進去，就瞧見9人評委團，一個個跟葉秦說說笑笑，神情里透著尊重跟敬畏。

  什麼叫國際巨星！

  過不多時，座無虛席，燈光暗淡，熒幕亮起，席間的些許談論聲亦慢慢停止。

  剛開始，便是空鏡頭。

  寒冬下，海邊的曼徹斯特陰沉。

  天空和海的界限模糊不清，不知道那一大片灰哪裡是空氣，哪裡是冰冷的海水，連街道建築都顯得冷清。

  一種悲涼而壓抑，先入為主。

  而後，葉秦出場，性格孤僻、易怒、十分的暴躁，在酒吧有美女主動搭訕，置之不理，遇到一點口角爭吵，能打架就絕對不BB。

  一看，就知道這人有故事！

  實際上，《海邊的曼徹斯特》故事整體不複雜，就是一個渾渾噩噩行屍走肉的男人，因為給哥哥的離世，不得不返回曼徹斯特小鎮。

  但沒想到，打理哥哥的後事，哥哥已經安排好後事，定下的遺囑里把兒子的監護權託付給他。

  但是，葉秦果然拒絕！

  正當觀眾們起疑時，過去有關葉秦的種種片段，用插敘把塵封的記憶一一浮現。

  像在揭傷疤，一開始他不是這樣。

  沒心沒肺，大大咧咧，老小孩一枚。

  但自己所有的一切，房子、孩子、妻子，都毀在一場大火！

  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放的！

  畫面中，葉秦眼神呆滯，眼窩深陷，耷拉著腦袋，坐在警局裡接受審訊。

  「我們的臥室在樓下，孩子們在樓上睡覺，大概兩點的時候蘭迪把大家都趕走了，她就去睡覺，我上樓看了看孩子們，樓上特別冷，但我不能開暖氣，那會讓蘭迪的鼻子很乾，而且她的頭會很疼。

  所以我下樓在壁爐里生了火，坐著看電視，但是啤酒喝完了，我還是興奮地上躥下跳……」

  長鏡頭懟著葉秦的中景，上半身的肢體，面部的表情，在大幅的幕布面前無限放大，每一塊肌肉，都是麻的。

  固定機位下，一邊向前推，一邊左右抖。

  鏡頭的抖動，恰恰是他的心在動，心在滴血。

  「不想開車，我是走過去的，來回大概各要了二十分鐘。走到半路時，我發現我不記得有沒有把防火板放回去了。」

  話音落下，觀眾席里就傳來唾棄聲：

  「活該，你不配當父親。」

  「他謀殺了自己的孩子，是謀殺！」

  「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地說話，他應該馬上去死。」

  「……」

  觀眾們全被葉秦看似普通卻自然地演技，徹底帶入戲，或多或少厭惡鄙視這個酗酒的男人。

  巧的是，畫裡的葉秦也是這麼想的。

  眼神一點點失去光彩，宛如死人眼，

  他靜默，整個人在銀幕里足足定格了15秒，面無表情，但依舊飆著演技。

  特寫打在眼睛上，如果梁滿洲是憂鬱陰柔，深邃含情，此時此刻，葉秦完全是活生生從一個活人，變成死人的眼睛。

  絕望，麻木，悔恨，痛苦，交織的色彩一點點消失，世界在眼裡已經是灰色！

  沒有哭泣，沒有嚎啕，這雙乾巴巴的眼睛，漸漸地把心軟的女性影迷看哭了。

  本以為眼神不再有變化，卻當警察們宣布無罪釋放，只因為忘了放火爐上的防護網，不是犯罪，只是犯錯！

  葉秦睜著眼，難以置信，自己在心裡都把自己槍斃了一百多回。結果，沒有任何懲罰，說放就放？

  渾渾噩噩地走出審訊室，整個人瞬間爆發，一把搶過警察的配槍。

  「放下槍，放下！」

  整個警局頓時慌亂，警察把槍舉起，卻沒有第一時間開槍，畢竟不是尼哥。

  「啪。」

  扣響扳機的一剎那，葉秦做好準備去死，但他嗎槍里沒子彈！

  啪，又是空槍。

  然後，警察們里三層外三層擁了上去，暴力地制止葉秦自殺。

  「fuxk，向我開槍，開槍！」

  「趴下，放下槍趴下！」

  「拜託，冷靜冷靜。」

  葉秦雙手反剪，被壓在地板上，哀嚎道：「Please！」

  之後，電影像被消音一樣，明明葉秦的臉扭曲猙獰著，喉嚨青筋暴綻，嘶吼哀嚎，就是沒有聲音，宛如默片。

  這是葉秦的主意。

  要的就是於無聲處的悲愴，觀眾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畫面上，爆發力、張力，溢出銀幕！

  一瞬間，前面罵得有多凶，這裡哭的就有多慘，哭聲代替罵聲。

  同情，憐憫，哀痛，揪心……

  複雜的情緒，縈繞在入戲的每個觀眾心中。

  評委團是這樣，其他入圍的參賽者，心情更加複雜。

  你丫開幕式就整的這麼牛批，我們怎麼辦？！

  隨後，葉秦的人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離開傷心地，搬離到其他城市，為了生活他什麼苦活，累活都願意去做。內到修馬桶，外到鏟積雪……

  已經對生命沒有任何想法，就像一個活著的屍體，用一輩子懲罰自己。

  如果不是哥哥的死，這輩子都不會回海邊的曼徹斯特，而且也不願意多呆。

  處理好哥哥的葬禮，葉秦把侄子找來，兩個都失去至親的悲痛之人，面對面坐著。

  接下來，照傳統套路，就是叔叔領養侄子，在生活中相互扶持，治癒創傷，然後是喜聞樂見的大圓滿套路。

  但《海邊的曼徹斯特》之所以是佳作，就是狠狠地打破所有人的幻想：

  有些傷痛，是好不了的！

  葉秦出乎意料地拒絕撫養，「以後喬治會照顧你。」

  「什麼？」侄子驚愕不已。

  「我上周和他談過。」

  葉秦果斷地把侄子的監護權交給哥哥的好朋友，他已經不奢望。「他們會收養你，他們很高興。」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很好，但是……」

  侄子帶著哭腔，舉目無親，就剩下一個叔叔，叔叔還不要他！

  「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

  鏡頭一拉，葉秦對視著侄子，又一次定格在畫面里，整整十秒，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就這麼凝視，眼神像極了直視魔眼的劉師師，沒錯，葉秦就是從小獅子獲得的靈感。

  嘿嘿，照著學！

  然後，在壓抑中突然爆發，把積蓄了一個多小時的痛苦，噴涌而出：「我承受不住了！」

  陰鬱的氛圍揮之不去，仿佛看到了光，但卻總覺得墜入了黑暗。

  電影的光影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

  「我承受不住了。」

  葉秦沒有抬高聲量，而是越來越低沉，也越來越消沉。

  別他嗎站著說話不腰疼，傷口哪有這麼容易縫好，因為他嗎的他嗎的太苦了！

  從無奈到無助，從無助到無力，終於，聲音低得像蚊蠅：「騷瑞（sorry）。」

  短短5分鐘，坐在後排的楊小蜜被震撼到了！

  看那麼多電影，就沒有這麼讓人撕心裂肺，而且演技，已經分不清戲內戲外。

  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油然而生。

  最後的最後，頭尾呼應，又回到空鏡頭。

  冷感的色調貫穿始終，從慘白的雪景，到霧蒙蒙的口中呼氣，海邊的曼徹斯特，冷冽刺骨。

  「bravo！」

  「嘩啦啦！」

  現場響起第一聲掌聲，隨後掌聲如潮。

  劉師師就坐在葉秦不遠，同樣被掌聲包圍著，她一邊鼓掌，一邊呆呆地望向葉秦，熱淚盈眶，一滴眼淚順著鼻樑滑落。

  鼓掌持續了三分鐘。

  觀眾站了起來，電影節主席阿爾貝托巴貝拉站了起來，本次電影節評委會的評委站了起來。

  歐洲電影節最喜歡這種反傳統敘事！

  反傳統就是反好萊塢！

  不是救贖，沒有拯救，人在沉痛就是自暴自棄，一蹶不振。

  這不是電影的藝術，這是真實的力量！

  葉秦禮貌地點頭，掃視全場，真想喊一句：

  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