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四千年的等待

  冥魂族用於研究魔女血肉的實驗室里。

  「都給我快一點！

  除了重要的數據，其他東西通通都不要了。我只給你們十分鐘時間，時間一過無論數據有沒有備份完，我都會解除實驗室的鎖定，將它推入恆星里！」

  忙碌的實驗室里，披著紅色斗篷的冥魂大聲地催促道。

  它是赫爾克里，冥魂一族三聖王之一的安杜因的首席幕僚。

  奉安杜因王之命，它來到這片遙遠、隱秘的星域。它是為冥魂族，昔日的神聖嘉洛林帝國，對魔女所做過之事畫下句號。

  只要毀滅掉這座實驗室，魔女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兒曾經發生過的事。

  赫爾克在不停地催促，實驗室里的冥魂研究員卻無一抬頭，都在操作終端靜默不語，眼中的綠火猛烈燃燒。

  它們在轉移實驗室的終端里，記錄的實驗數據。

  作為冥魂族，它們的金屬頭顱里能存放大量的數據，只需要把腦後的辮子形數據線插入操作終端里，就可以將四千年以來對魔女血肉的研究數據備份入腦海里存放。

  督促研究員加快速度之後，赫爾克里收回視線，注視著實驗室的管理面板。

  面板上是猩紅色的倒計時，旁邊還有一幅複雜的平面圖。

  這是實驗室的布局圖，此刻上面已有一大半的艙室變成了紅色，代表著該區域的艙室已經與實驗室主體分離。

  至於分離的艙室的去向，自然是落入下方的恆星里。

  那些都是完成了實驗數據備份，或者裝著魔女血肉樣本的艙室，如果不是分離艙室需要時間，赫爾克里恨不得一次性將所有的存放了魔女血肉的艙室，通通都丟進恆星里。

  從布局圖里收回視線後，赫爾克里將手指插入實驗室的管理中樞的數據埠里。

  它們是冥魂族，身體各處具有傳輸數據、控制電子設備的功能。

  赫爾克里操控一番，在面前的顯示屏里，切換出一個關押著魔女血肉標本的房間畫面。

  清晰度極高的監控畫面里，一坨拳頭大的血肉組織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房間中央。

  「你終於能消失了。」

  赫爾克里眼中的綠火劇烈地燃燒起來，那是怨恨的火焰。

  它是那場暴走的魔女血肉吞噬整顆星球的大災難的倖存者，只不過除了它自己，所有的家人都喪生於恐怖的血肉之口裡。

  而畫面里的血肉，正是取自那場大災難里的樣本。此後被安杜因秘密帶到這裡的實驗室中，研究了數千年。

  似乎是感知到赫爾克里的注視，那坨血肉蠕動著，在血肉表面變化出一張女性嘉洛林人的臉，哀傷地盯著攝像頭看。

  哪怕已經拋棄了身體，獲得了絕對的理智，赫爾克里依然氣得怒火大漲。

  那張嘉洛林人的臉，是它的母親的容貌，也是喪生於那場大災難里的一員。

  這團魔女的血肉知道即將要被銷毀，所以在故意挑釁赫爾克里。

  感受到赫爾克里的異樣，邊上的冥魂研究員將監控畫面切斷，這才驚醒赫爾克里。

  這份取自大災難里的血肉樣本存活了四千餘年，後續研究員們研究消耗的魔女血肉，均是從它身上分裂出來的。

  雖然這團血肉一直沒能轉化成魔女，但四千年的時間過去了，它也誕生出許多奇怪的能力，比如剛才的感知視線、窺視心靈、血肉擬態等等的能力。

  如果不是為了那縹緲的轉化成小魔女的可能性，研究員們早就把這危險的血肉丟進恆星里燒了。

  正因如此，實驗室里有非常完善的管理制度，為的就是防止出現紕漏，導致魔女再次從實驗室里逃出來。

  「聖王在上，感謝你的幫助。」

  知道自己被迷惑了，赫爾克里對著研究員點點頭。

  隨後它操作起實驗室的管理系統，加快分離艙室的進程。

  不久之後，赫爾克里打開實驗室外層的監控畫面，目視那個裝載著最初的魔女血肉標本的艙室，在推進器的作用下快速地飛向恆星，直至沒入恆星再也無法看見。

  這是最後一個需要銷毀的艙室，此後再也沒有存活的魔女樣本了。

  這次真的結束了。

  赫爾克里喉嚨發出嘈雜的電子音，不知為何心裡空落落的。

  最初與魔女發生衝突，是嘉洛林人窺視魔女的容貌以及永生，但最後釀成的苦果。

  過程的對與錯，赫爾克里不想去評論，它只知道自己的大仇得報了。

  在它惆悵不已時，眼前的實驗室牆壁突然被恐怖的巨力撕扯開，三位相貌出眾的人類女性快速穿過牆壁，闖入實驗室里。

  不，那不是人類！

  是魔女！

  三位女性的神韻不凡，一看就不是簡單的生物，再加上貓耳娘、天使的奇特組合……

  赫爾克里眼中的綠火縮小成一個小點，它抬起手想要操作實驗室的管理中樞，啟動實驗室的緊急自毀程序。

  然而，它沒有機會了。

  「時間停止！」

  ……

  「龜龜，巔峰魔女都這麼離譜的嗎，時停法術都不需要念咒的？」

  冥魂族的實驗室里，安潔莉婭震驚地張大嘴巴，打量著周圍靜止不動的金屬骷髏。因魔女破牆而入炸開的牆壁碎屑，也漂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的。

  這並非是簡單的禁錮法術，而是突入實驗室後，莰蒂絲施展的時間停止法術的效果。

  受到法術影響的這一片區域，將會獨立於外界的時間河，除了施法者以及被允許移動的對象，其餘生物、物品都會被暫停時間，無法動彈也無法思考。

  不久之前，魔女們發現了這個一直在解體的冥魂族建築，她們敏銳地察覺到情況不對。

  一番簡短的商討後，魔女們立即作出了進攻的決定。

  先不管冥魂族在這裡幹什麼，反正魔女已經與她們開戰了，打了就打，不怕出問題。

  再說了那未知的小魔女的絲線可是指向了建築內部，哪怕是龍潭虎穴她們也要走一趟。

  只不過冥魂族在這一帶布置了禁止空間跳躍的裝置，魔女們無法使用傳送法術進入內部。

  穩妥起見，魔女們直搗黃龍強行撕開防禦，並且在建築最中心釋放時停法術，防止冥魂們反擊，或者做出其他的舉動。

  「不然呢，你當巔峰魔女是什麼，大白菜嗎？」

  莰蒂絲沒好氣地伸出手指頭，彈了一下安潔莉婭的額頭，疼得小貓貓貓耳豎起來。

  巔峰魔女是稱號魔女的下一階段。

  雖然在魔女自己的等級劃分里，巔峰魔女依然屬於大魔女的級別，位於首席魔女之下。但在異族的實力劃分里，巔峰魔女已經是偽神程度的超凡魔女。

  巔峰魔女的實力差距很大，有些和稱號魔女差不多，也有一些實力堪比首席魔女。

  首席魔女要參與治理工作，有些魔女不想上班，所以她們偽裝自己還是普通的巔峰魔女。

  任由其他姐妹怎麼指指點點，反正她們死皮賴臉地說自己是巔峰魔女plus，還不到首席魔女的水平。

  響亮的一個腦瓜嘣，將安潔莉婭的眉心點出一顆硃砂紅印子。

  安潔莉婭翻了個白眼，揉了揉額頭不再說話，她發現身邊的魔女最近似乎喜歡上對她動手動腳了。

  不是瑟瑟的那種，而是換著花樣揍貓。

  天羽沒管她們兩個的互動，而是舉起菸斗揮灑出源源不斷的雲霧，在實驗室里蔓延開來。

  雖然天羽平時都會先吸一口菸斗再吐出雲霧施法，但她那是個人愛好，如果真有人以為天羽必須這樣才能施法，會被狠狠地教育什麼是卑鄙無恥的魔女。

  時停法術生效時，一旦觸碰到時停中的生命、物體，法術會立即失效。

  天羽的雲霧非常聰明，它繞開了所有的冥魂族，在實驗室里蔓延開，將每一個角落都鋪滿。

  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後，天羽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她的雲霧向上蔓延，將所有的冥魂族包裹住。

  稀薄的雲霧看起來揮揮手就能驅散，但此刻卻比任何東西都要堅韌，結束時停的冥魂族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法脫離束縛。

  ……

  只是一恍神的時間，赫爾克里從時停中恢復過來。

  它看到面前殘破的實驗室、被束縛住的研究員，以及三位虎視眈眈的魔女。

  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赫爾克里沒有試著與魔女們溝通，而是催動眼中的靈能綠火，向周圍發出無形的命令——【嘉洛林的光輝永不落幕!】

  能堅持數千年的研究工作，研究員們皆是精神堅韌之輩。

  它們接收到赫爾克里的命令後，皆是整齊統一地回復了一句——【嘉洛林的光輝永不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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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它們超載頭顱里承載著靈魂的晶片，並且不忘在過熱自毀前，將腦中備份的實驗數據刪除，堅決不給魔女們留下任何的信息。

  見族人們一個個超載晶片自毀，慷慨赴死，赫爾克里向魔女們投去快意的視線。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嘉洛林人的精神！

  魔女，你們雖然贏得了戰爭，但你們永遠無法打敗我們嘉洛林人！

  帶著自豪的信念，以及對三聖王的愧疚，赫爾克里也超載了自己的晶片，徹底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它們在做什麼？」

  安潔莉婭抖了抖耳朵，好奇地注視著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金屬骷髏們。

  剛才這些冥魂族，突然渾身抽搐，隨後就倒地不起了。

  「幻術。」

  莰蒂絲捏了捏安潔莉婭的臉蛋，給她透露了些許線索。

  天羽的雲霧可不是簡單的束縛效果，它同時具備催眠、致幻、改變認知等等的效果，而且是作用於靈魂上的，對金屬骷髏也能生效。

  眼前這些躺倒的冥魂骷髏，估計是迷失在幻境裡，所以才會一動不動的。

  天羽根據幻境中得到的訊息，找到了領頭的冥魂族，隨後控制著雲霧鑽入那個披著紅斗篷的金屬骷髏。

  冥魂的大腦是機械與電子的結構，內里的晶片在承載靈魂，通常來說很難從它們的腦子裡得到訊息。

  但對魔女來說，至少對天羽來說，一點都不麻煩。

  仙人魔女很擅長玩弄靈魂。

  在成為魔女以前，仙人世界的統治方式是極為血腥殘暴的封建奴隸制度。想要推翻仙人統治的起義，每年不知道會發生多少起，但從來沒有成功過。

  因為這些起義是仙人故意為之。

  它們放縱世間大亂，只為了讓流離失所的凡人，在各種苦難、欲望里磨鍊出合格的靈魂，並將其作為資糧、耗材。

  作為惡盈滿貫的仙人魔女，天羽精通各類靈魂層面的法術，只是稍用手段，就將紅袍骷髏的記憶翻了個乾淨。

  知曉冥魂族的這間實驗室的用途後，天羽臉色大變。

  她來不及多解釋，對著莰蒂絲做了個跟上的動作，隨後撕開腳下的實驗室地板，朝下方的恆星急速飛去。

  看著速度之快幾近於光，瞬間消失在視線中的天羽，安潔莉婭疑惑地抖了抖貓耳。

  下一秒，她被莰蒂絲拉住胳膊，同樣享受到了巔峰魔女的恐怖的速度。

  在近乎光速的飛行中，安潔莉婭的眼睛看什麼都是殘影，不得不用魔力強化眼球才能堪堪跟上這股速度。

  瞬息之間，莰蒂絲追上了天羽的身影，一同停留在距離恆星極近的位置。

  觀察了一圈什麼都沒有發現後，天羽臉色很是難看。

  「安吉，你快點再找找那位小魔女的方位，她掉進恆星里了！」

  她轉頭看向依然有些不明所以的安潔莉婭，語氣急促地說道。

  恆星的大氣層的溫度高達數千度，越往內部的溫度越高，核心區更是超過百萬度。

  更為重要的是恆星的活動極為活躍，內里無時無刻都在吹拂著各種能量風暴。

  冥魂族的實驗室將關押魔女血肉的艙室拋進恆星里後，立即被恆星里的風暴吹走，現在已經偏離落點，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聞言，安潔莉婭沒有浪費時間，快速地開啟她的命運天賦，尋找那根原本導向冥魂族實驗室的絲線。

  正如天羽所料，絲線的盡頭已經發生了位移，如今真的指向了恆星內部。

  莰蒂絲與天羽都伸出手搭在安潔莉婭身上，共享感官。

  雖然她們在命運上的天賦不高，但在安潔莉婭的指引下，也注意到那根變得黯淡無光、幾乎馬上就要消失的命運絲線。

  知道事態緊急，三位魔女刷上火焰免疫法術後就直接沖入恆星內部，順著黯淡的絲線快速前進，尋找那位落入恆星里的小魔女。

  心急如焚的魔女們，在恆星里橫衝直撞，終於在大氣層的底部找到了她們的目標。

  ……

  得益於冥魂人對魔女的恐懼。

  關押最初的魔女血肉樣本的艙室，使用的是極為堅固的材料。

  有了這個最初的容身之所，掉入恆星里的魔女血肉，在極短的時間裡進化出抗熱能力，並且在艙室被高溫熔化後破牆而出。

  如今它已經從拳頭大的一小團血肉，進化成十多米寬的巨型水母結構。並吸收起恆星散發出來的光輻射，轉化成能量維持高強度的進化。

  水母擺動著長長的觸鬚，拖拽著身體在恆星的大氣里艱難遊動，試圖對抗恆星的引力。

  為了對抗越來越高的溫度、暴發的天體活動，水母必須要有厚實的防護，以至於它的身體無比沉重。

  即使是進化了四千年的魔女血肉，它也無法拖著沉重的身體，逃離恆星的引力，只能絕望地慢慢滑落高度。

  如果沒有意外，等待它的結局，將會是墜入恆星內部，被恆星內部的高溫徹底燒成灰燼。

  不過，意外終於來了。

  持續四千年的呼喚，在這奇妙的時刻，引來了一隻幸運的小貓的注意。

  也正因如此，這個命運坎坷的魔女標本，迎來了嶄新的未來。

  ……

  魔女們合力將這隻胖乎乎的水母拉到恆星之外，準確來說是莰蒂絲與天羽負責拉，安潔莉婭負責施法給這隻胖水母降溫，並給它釋放一些火焰免疫、治癒術之類的法術。

  與恆星拉開距離，回到冥魂族的實驗室附近後，魔女們終於鬆了口氣。

  「這是我們的目標？不像是小魔女啊？」

  安潔莉婭擦了擦額頭，汗水在她擦之前已經被身體回收，她只不過是用動作來舒緩情緒。

  剛才那生死時速可把她嚇壞了。

  特別是找到這隻水母時，它已經渾身焦黑，如同熊熊燃燒的炭塊。

  漆黑的表層燃燒著大火，內里的血肉卻在頑強地生長，試圖延緩死亡的到來。

  所幸它的堅持終於得到回報，魔女趕了過來，將它帶到了安全舒適的太空里。

  「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情況，莰蒂絲你知道原因嗎？」

  天羽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檢查了一下焦黑水母的身體。

  的確是魔女的血肉，可為什麼是如此奇怪的結構呢？

  小魔女再怎么小，也應該是人形態的吧？

  「哼哼，你們這些頭髮長見識短的傢伙，是不是很想知道？」

  莰蒂絲放鬆了下來，她揮舞著身後的三對羽翼，灑向點點白光落在水母身上。

  白光觸及之處，焦黑的外殼咔咔作響，很快就碎裂開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

  安潔莉婭的確很想知道，所以她眼珠子一轉，在太空里擺動貓尾飛到莰蒂絲身邊，幫她捏起了翅膀。

  天使魔女的翅膀非常的軟和，特別是內側的絨毛輕若無物，是極為優秀的紡織材料。

  在給莰蒂絲按捏翅膀時，手腳不老實的貓貓，試圖薅點毛下來，然後被拍了一記腦袋。

  「好姐姐，你就說說唄~」

  安潔莉婭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造次，她一邊揉搓著莰蒂絲的翅膀，一邊嬌聲地說道。

  貓魔女的嗓音只能說一般，貓鳥龍里，鳥類魔女就是以好聽的聲音作為賣點。

  但平日裡調皮、不羈的小貓咪，現在軟綿綿地求人，對比之下讓莰蒂絲無比地享受，因此沒有過多地賣關子。

  「想知道的話，先給我一滴你的血。」

  在邊上偷聽的天羽，突然想到了什麼，偷偷摸摸地拉遠了一些距離。

  莰蒂絲注意到天羽的動作，對她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只有安潔莉婭，因為被莰蒂絲的翅膀擋在了後面，沒有發現兩位魔女的小動作，依然是傻乎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