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想要向魔女復仇的幽魂

  一縷昏暗的月光透過天窗，照入黑暗的墓穴之中。

  雖然只是一縷昏暗的月光，但依然點亮了墓穴，令無數堆積在墓穴四周、鑲嵌在牆壁上的古老黃金折射出往昔的榮光。

  黃金打造的王座之上，一個魁梧的身影端坐在上面，它似乎死去已久，只能從威嚴的坐姿以及猙獰的外裝甲看出它曾經的輝煌。

  當月光照耀在骨架的身上，它的兩個黑黝黝的眼窩突然亮起幽幽的綠火。

  片刻，骨架發出咔咔的聲響慢慢動了起來，沉積的灰塵被抖落，露出骨架原本的暗金色澤，它並非死物，而是沉睡的亡靈之骸。

  寂靜王安杜因·約旦從黑暗的沉睡之中甦醒過來，它感受著略顯生澀的軀體，發出了一聲尖嘯般的嘆息。

  尖嘯聲波傳遍墓穴後，排列在王座之下的金屬骷髏軍團眼中也亮起了綠光，隨後它們整齊統一但略顯僵硬地蹲了下來，向安杜因行了一番三叩九拜的禮節。

  安杜因默默注視著眼前的幽冥軍團，片刻之後發出沙啞的聲音。

  「我沉睡了多久。」

  雖然已經沒有了血肉組織，但在靈能以及科技的作用下，它依然可以發出略顯沙啞的電子音。

  「吾主，現在是永恆歷4661年，也是魔女歷12023年，您沉睡了534年。」

  安杜因的王座之下的右側，一位披著斗篷的金屬骷髏翻開書籍狀的電子設備查看了一番，隨後迅速地回復了安杜因的問題。

  聞言，安杜因沉默了片刻，眼眶裡的綠火膨脹了些許。

  「已經是魔女歷12023年嗎，沒想到我們居然又苟活了五百年……」

  「吾主，我們會勝利的，瘋狂的魔女終究會走向毀滅，只有我們冥魂才會獲得永恆。」

  王座之下，那位斗篷骷髏狂熱地趴倒在地上，頭顱抵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聲音無比堅定地說道。

  在它身後的金屬骷髏軍團沒有說話，只是整齊統一地敲擊金屬胸甲發出沉悶的聲音，那是它們中空的胸腔產生的回音，代表著對安杜因的無上忠誠。

  「都從神聖嘉洛林帝國變成了苟延殘喘的冥魂了，哪還有什麼永恆的說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安杜因搖搖頭沙啞地自嘲了一句，隨後握住插在王座旁邊的金屬權杖，緩緩地站了起來。

  「赫爾克里，匯報一下進度。」

  在眾多金屬骷髏的注視下，安杜因不緊不慢地走下王座，離開了塵封的墓穴。

  厭魔金屬打造而成的沉重軀體踩在積塵的地面上，留下寬大的腳印，失去灰塵掩護的墓穴地板竟然也是厭魔金屬打造而成的。

  那位名為赫爾克里的披風骷髏從地上爬了起來，三兩步跟上安杜因，在它的身後一同前進，期間以激昂的語調開始給安杜因講述這五百年的變化。

  「吾王，經過數千年的毀滅行動，本世界的所有星球都已經徹底寂滅，除了吾等冥魂再無其他生物。

  一切正如我們神聖的大計劃所料，薩莫拉世界在星海的高度已經下降了許多，而且還在持續加速下滑，預計二百年後跌落至中層星海，三百年後落入下層星海。」

  赫爾克里激昂的聲音，在墓穴之外的甬道里迴蕩，震落許多的灰燼。

  安杜因頓了頓腳步，將手中的權杖敲擊地板，一道猛烈的狂風從權杖的尖端吹出，將安杜因身上以及甬道里沉積的灰塵通通吹飛出去。

  雖然它的居所使用的是永不生鏽的金屬材料，但空氣里飄蕩的灰塵總是會悄悄飄進來。

  安杜因在清理灰塵，也在發泄心中的悲哀。

  已經有五千多歲的它，不由回憶起曾經還是人類的時光。

  冥魂不是安杜因的真實身份，它曾經是星海里極為強盛的神聖嘉洛林帝國的三聖王之一。

  星海里的世界各式各樣，有信奉神靈、極為唯心的魔法世界，也有神聖嘉洛林帝國這種，全靠科技以及靈能的唯物世界。

  強盛時期的神聖嘉洛林帝國，一度與天界、深淵並列，成為星海里的霸主級文明，疆域囊括到數個大型世界。

  但探索星海的嘉洛林人，在星海的中層遇到了一群無比美麗，但全族都是纖弱的女性，似乎沒有太過強大戰鬥力的種族，她們自稱為魔女。

  高傲的嘉洛林人認為它們的血脈是最為優秀的，但短命種的它們卻又垂涎魔女的青春永生秘密，於是首位接觸到魔女的嘉洛林總督下令，將那位魔女捕抓回來。

  成功抓捕後，總督將那位魔女送往它的領地的首都，不久之後，那位總督的首都星球被無盡的血肉覆蓋，逃離的嘉洛林人都瘋狂地叫囂著吃人的怪物。

  此後，神聖嘉洛林帝國派遣出大量的軍隊試圖奪回星球，但所有進入血肉星球內部的士兵都沒能存活，皆是落地便失去了聯繫。

  而且覆蓋星球的血肉越發強大，甚至有意識地模仿、學習嘉洛林人的科技，使用血肉建造出各種武器。

  不得已之下，神聖嘉洛林帝國只能將這個曾經無比繁華的星球炸毀，並製造了一枚黑洞，將破碎的星球殘骸徹底銷毀以絕後患。

  自大的嘉洛林人還不知道，這一次血肉怪物襲擊事件正是它們走向滅亡的前兆。

  沒過多久，魔女們的艦隊來了，她們帶來了永不停歇的戰爭，最終將嘉洛林的精神擊碎。

  為了逃避魔女的追殺，它們化身冥魂族，躲入昏暗的地底，毀滅宇宙中的所有生物，只為了苟活下來。

  「吾王？臣民們已經感應到您的甦醒，請問是否要去見見它們？」

  被特意調整成激昂聲線的赫爾克里，出聲打斷了安杜因的追憶。

  冥魂族沒有大腦，因此它們失去了對繽紛世界的感知，經常會陷入對往昔的追憶。

  清醒過來之後，安杜因點點頭，沿著甬道走到外面去。

  安杜因的墓穴建立在一座倒懸的地下金字塔塔尖，走出來的它一眼就能望見坐落在岩漿之中的地下國度，永不疲倦的金屬骷髏，在倒懸金字塔的下方日夜不休地勞作著。

  國度的邊界無窮廣闊，實際上整座星球的地面之下都被掏空了，均是金屬骷髏們的勞作成果。

  而在星球之外，類似這樣的星球還有數十上百顆，裡面皆是隱藏著冥魂一族的地下國度。

  金屬骷髏們將各類材料運送至對應的工廠，製造成不同規格的零件，或者製造成散發著幽幽綠光的戰爭機械。

  這些無比猙獰的靈能科技打造出來的戰爭機械，是冥魂族製造出來，用於將來反攻魔女的武器。

  安杜因拄著權杖，默默地注視著下方繁榮的地下國度，久久沒有出聲。

  即使拋棄了神聖嘉洛林帝國的身份，它們依然是如此地強大，但怎奈魔女更加強大。

  戰爭之初的魔女，科技並不發達。

  她們開出來的戰艦是低劣的科技型戰艦，除了能在星海航行能開炮，連安裝了護盾的都沒幾艘，在嘉洛林人的無敵艦隊面前不堪一擊。

  想到這裡，安杜因眼中綠光幽幽顫動。

  是啊，它們無敵的嘉洛林艦隊如此強大，連天使與惡魔都要暫避鋒芒，誰能想到會輸給魔女呢？

  嘉洛林人的艦隊輕鬆殲滅了魔女的艦隊，就在它們一如往昔地不屑嘲笑敵人的不自量力時，魔女們蠻不講理地使用各種奇怪的飛行道具，甚至直接肉身穿行星海，飛入嘉洛林人的艦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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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被她們接近、攻入的嘉洛林戰艦，不久之後就會失去聯繫化作殘骸。

  哪怕是嘉洛林人無敵的聖血戰團，在魔女面前也不是對手。

  使用了大量尖端科技培育出來，足以與天使角力的基因戰士，在魔女的面前也紛紛倒下，臨死前它們只來得及向總部發回了一條信息【不要碰到魔女的血！】

  全線潰敗的嘉洛林艦隊，最後因為魔女沒有代步工具無法追上戰艦，成功斷尾逃生，但嘉洛林人的邊疆世界-科素亞被魔女占領。

  雖然嘉洛林人曾試圖與魔女和談，占領區的嘉洛林人也試圖向魔女投降，但殘暴的魔女沒有給出任何回應，歷時一年零二個月，科素亞世界被魔女毀滅，世界本源都被抽取出來，化作破滅的世界殘骸墜落星海。

  此後魔女們的援軍也趕到了，她們乘坐著古老的星海鯨前進，所到之處皆是毀滅。

  而科技與靈能極為發達的嘉洛林人，也在不停地潰敗中，研發出針對魔女的逆向工程。

  為了防止魔女血的侵蝕，它們拋棄了引以為傲的嘉洛林之血，將靈魂轉移到金屬軀體之中。

  體表覆蓋了厭魔塗層的金屬軀體對魔女血擁有優良的抗性，這樣一來與魔女戰鬥時，它們就不會因為沾染到魔女血從而導致血肉發生叛亂。

  但魔女也在進化，很快連金屬軀體也會被魔女血干擾，如果不能及時更換沾染魔女血的金屬零件，它們依然逃離不了被魔女污染的風險。

  當領土淪陷三分之二後，嘉洛林人趁著魔女們還在占領區里肆虐，悄悄展開了它們的流亡計劃。

  它們將帝國最為優秀的族人裝入壽命無盡的金屬軀體，送往一個未曾暴露的隱秘世界——薩莫拉，謀劃著名日後向魔女發起復仇的戰爭。

  按照嘉洛林人的計劃，它們會封閉薩莫拉世界的晶壁使其隱藏起來，隨後再毀滅掉世界內的所有生命，這樣一來衰弱的薩莫拉將無法維持星海里的高度，慢慢會下落到廣闊且安全的中層乃至底層星海，在那邊休養生息，等待重返上層的時機。

  在帝國三聖的絕對權威的帶領下，所有嘉洛林人都堅信它們能完成偉大的流亡計劃，並為之日夜奮鬥。

  只是，身為三聖之一的安杜因，自己卻不那麼認為。

  逃入薩莫拉世界時，它們就摒棄了嘉洛林的名字改為冥魂，寓意從幽冥歸來的嘉洛林靈魂，同時它們封閉了薩莫拉世界與外界的聯繫，在這個與世隔絕的隱秘角落裡躲藏了四千年。

  天知道過去了四千年的星海，魔女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安杜因每每想到這裡靈魂就會無比焦躁，但它一直偽裝得很好，從來沒有讓族人們察覺到過。

  地下國度的金屬骷髏察覺到安杜因的注視，它們停下手中的動作，熾熱地昂起頭注視著安杜因，嘴裡發出咔咔的響聲。

  這些是普通階級的安杜因人轉化而來的冥魂技工，連聲帶模組都沒有安裝——它們沒有語言中樞，也不會說話。

  只保留了部分靈智的它們，和智能機械沒什麼區別，腦海里只有為昔日的帝國服務、永遠效忠於三聖王的念頭，所以才能維持四千年的高強度勞作。

  與下方的民眾互動一番，進行一場鼓舞人心的演講後，安杜因意興闌珊地走下講台。

  每次甦醒它都會進行一次鼓舞演講，那些靈智不高的冥魂技工總是聽得津津有味的，被植入控制中樞的它們根本無法察覺自己已經不算是『人』了。

  「赫爾克里，帶我去實驗室看看吧。」

  「吾主，請隨我來。」

  思索片刻，安杜因下達了指示，而赫爾克里也撫胸遵從了。

  在黑色金字塔的中層，安杜因與幕僚官赫爾克里走入超遠程傳送門裡，跨越遙遠的距離抵達一座架設在熾熱的恆星之上的鋼鐵建築中。

  為了支撐復仇大業所需的能源，冥魂族在薩莫拉世界的宇宙中，給所有恆星都套上了汲取能量的恆星環，唯有眼前這顆沒有行星環繞的孤單恆星，未曾進行過任何的改造。

  安杜因一直很疑惑魔女為何如此之強大，所以它在這顆恆星之上建設了安保係數極高的實驗基地，用於研究五千年前從與魔女的戰爭中奪取到的血肉組織。

  不過出於對魔女的恐懼，安杜因下令實驗室里一旦發生生化泄漏事件，實驗室要立即分離對應艙室，使其墜入下方的恆星之中，被高溫灼燒成灰燼。

  冥魂族的科學家研究過，未成型的魔女血肉組織無法抵禦恆星的溫度，這是最為安全的處理方式。

  在赫爾克里的帶領下，安杜因進入實驗內部，它隔著厚厚的透明金屬牆，對著觀察室里的魔女血肉組織觀察了片刻。

  半米大的球形血肉組織，似乎在呼吸一般不斷地膨脹又縮小，但安杜因知道這不過是它的擬態罷了，可以肉身橫跨星海的魔女根本不需要呼吸。

  安杜因知道，魔女們的血可以侵蝕生物轉化成新生魔女，這也是當初很多嘉洛林高層的想法——打不過就加入，它們試圖將自己轉化成魔女，但大多數都失敗了。

  僥倖成功的那幾位，要麼立即叛逃要麼被趕來的魔女接走，通通都沒有落入嘉洛林人的手中。

  似乎感知到安杜因的注視，血肉中延伸出一根細長的觸手，緩緩延伸到安杜因面前的金屬牆前，然後突然急速刺出。

  然而高強度的金屬牆不是細小的觸手可以洞穿的，而且金屬表面還覆蓋著不可見的約束磁場，發動攻擊的觸手瞬間被電流灼燒成焦炭，本體的血肉圓球也被電出陣陣蒸汽。

  見到試驗品居然敢攻擊尊貴的三聖王，科研人員立即按下紅色的按鈕，使整個觀察室籠罩在高壓電流之中。

  防禦力薄弱的魔女血肉被電得劇烈顫抖，很快就被高溫烤成了一坨漆黑的焦炭。

  它還沒徹底死透，只要科研人員投入食物，血肉很快就會恢復體型，甚至比之前的更加具有活力。

  雖然這血肉組織看起來蠢蠢的，但安杜因眼中的綠火卻沒有半點輕視。

  冥魂族的科學家已經更換了數十種懲戒手法，如今這團血肉對酸蝕、液氮、火焰等等攻擊都產生了抗性，高壓電流的抵抗能力也在持續上升，用不了多久又得更換新的懲戒方法了。

  「繼續研究，但要保持警惕。」

  查看完實驗日誌後，安杜因有些疲倦地鼓舞了科研人員一番。

  冥魂的科學家研究了四千年，卻一直無法找到掌控、毀滅魔女的途徑——無論科研人員怎麼刺激、餵養，這些魔女血肉一直都保持著血肉的狀態。

  得不到成型的魔女，科學家們無法展開下一步工作，研究進展自然就緩慢。

  一直無法搞清楚魔女的秘密，冥魂科學家也無比焦慮，五百年才能見到一次安杜因，它們迫不及待地提出更為激進的研究方案——使用它們保存的嘉洛林人的活體胚胎感染魔女血，也許能轉化成魔女。

  安杜因握著沉重的權杖陷入沉思，它在思考著科學家的提議。

  但突然間，觀察室里已經化作焦炭的血肉組織顫抖起來，發出一股不可察覺的高頻悲鳴聲。

  防備森嚴的實驗室捕捉到這股悲鳴，很快警鈴大作——實驗室里其他艙室存放的魔女血肉都開始了悲鳴。

  安杜因驟然轉頭，視線看向宇宙深空。

  漆黑的宇宙里寂靜無聲，但很快所有的冥魂人的耳邊都傳來咔嚓一聲的碎裂聲響，哪怕它們沒有裝載聽覺模組也能聽見，而且冥魂人的靈魂在不知不覺地收緊，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安杜因攥緊手中權杖，一股不知道是解脫還是絕望的情緒在它的腦中迴蕩。

  薩莫拉世界的晶壁被某種東西打碎了，無論冥魂人做沒做好準備，它們都得面對四千年後的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