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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星燈還沒醒，顧柏榮迷濛地摸到了枕邊的黑色手機，眼睛睜開一條縫按了接聽，直接湊到了耳邊。

    「餵？」

    對面沉默了許久，冰冷的女聲質問。

    「你是誰？」

    這聲音耳熟，瘋狂誇張的質問聲一下迴響在了顧柏榮的腦海里。

    仿佛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他驟然清醒，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是……沈英蘭的聲音？

    梁星燈被他的聲音吵醒了，迷迷瞪瞪地咕噥了一聲：「怎麼了？」

    兩人靠得近，周圍又安靜得很，沈英蘭像是聽到了梁星燈的聲音。還不等顧柏榮出聲，她就掛斷了電話。

    顧柏榮舉著手機，有點挫地搓了搓鼻子：「……拿錯手機了，好像是你媽媽的電話。」

    考慮到沈英蘭的原因，昨晚兩人並沒有選擇公開，當然也沒有發聲明，想等著這件事的熱度自然消下去。

    可沈英蘭怎麼會在這時候給他打電話？

    難道是她知道了嗎？

    梁星燈頓時也清醒了，睡意全無。

    他連忙從顧柏榮手裡拿過手機，給沈英蘭撥了回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來，但接電話的卻並不是沈英蘭。

    「吳叔。」梁星燈喊了聲。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梁星燈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灰色的被子滑落至腰間，露出大片沾滿曖昧紅痕的雪白皮膚。

    「什麼？！嚴重嗎？」

    「不算嚴重，做了手術，醫生說住院觀察幾天就好了。」那頭的吳叔似乎是往外走了幾步，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半晌才聽到他壓低了嗓子說：「急性闌尾炎，你媽本來不當回事兒，實在痛得不行了才來的醫院。她還和你慪著氣呢，這事兒也不想和你說的，還是我攛掇她給你打的電話。你說你們母子倆，哪有什麼隔夜仇，趁著這個機會回來看看她，有什麼事兒過不了。」

    梁星燈回答：「我馬上就過來。」

    「誒，好，好。」吳叔又有點遲疑地說：「……星星啊，你媽她有些事情一時半會兒想不開，你也不要怪她，給她點時間，回來了和她好好說話，啊。」

    梁星燈應好，吳叔又叮囑了幾句話，兩人才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顧柏榮問。

    「我媽生病住院了，我得回去看看。」梁星燈看了看手機，發現今天沒有回去的高鐵票，只好轉而去看大巴票。

    「我陪你吧。」顧柏榮說。

    梁星燈頓了下，還是搖了搖頭：「我媽這人敏感，見到你了肯定會多想。」

    說完他又補充道：「不是想背著你一個人面對她，只是我媽她……」

    梁星燈猶疑著，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顧柏榮知道梁星燈的顧慮，說道：「我知道的，那就陪你到樓下，這不正好嗎，體會一把高中小情侶偷偷摸摸談戀愛的樣子。」

    這人對高中沒能在一起這事，好像真的有很大的怨念。

    梁星燈無奈地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鬆口同意了。

    如果要帶上顧柏榮，那肯定就不能坐大巴了。兩人約了車，總算在傍晚時分，趕到了沈英蘭待的醫院。

    顧柏榮帶著帽子和圍巾，臉上還有一個醫用口罩。羊絨黑白格子圍巾把他下半臉都包了起來，鴨舌帽的帽檐往下壓著，又把他的上半張臉遮了個七七八八，顧柏榮臉上還帶了個偌大的黑框眼鏡壓著。確定別人一眼看不出來這是顧柏榮後，梁星燈才稍微鬆了口氣。

    「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哦。」

    像叮囑小朋友一樣的，顧柏榮忍不住笑出了聲：「知道了，梁老師，一定聽從你的安排。」

    臉上捂得這麼嚴實，有點難出氣，顧柏榮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梁星燈紅著臉：「…不要亂叫。」

    「好的呀寶貝。」顧柏榮湊近了，故意逗他。

    梁星燈這人不禁逗，哪怕是重複逗了好幾次的話，再聽著還是會臉紅。

    看人臉上又露出了好看的酡紅，顧柏榮心痒痒地戳了戳他臉上的軟肉：「知道了，放心吧。」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臉：「就算我爸站在我面前也看不出這個是我。」

    這倒確實，畢竟顧柏榮被包得連臉都快看不見了。已經入冬了，天氣冷得很，醫院裡更冷，比顧柏榮裹得還嚴實的大有人在，他這樣也不會顯得奇怪。

    梁星燈這下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我先上去了。」

    「好。」

    *

    空氣里滿是屬於醫院的消毒水味道。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整體是冷淡的藍白風格，房間裡只住著沈英蘭一個人，她臥在床上，吳叔在旁邊陪他說話。

    房門被打開的時候，發出了吱呀的一聲，正在說話的兩人停頓了下來，朝門口看去。

    沈英蘭的臉色比上次見到她時憔悴了許多，臉色蠟黃，眼底下也多了一圈青黑，一頭烏黑的長髮也變得乾枯而沒有光澤。

    梁星燈的心裡頓時就多出來了一點莫名的酸澀。

    「媽。」他喊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無比。

    沈英蘭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這個動作似乎耗費了她很大的力氣似的，她只抬了一瞬，很快又把眼皮垂了下去。

    靜悄悄的，沒有說話。

    「星星來啦。」吳叔笑呵呵說，他看了眼沈英蘭，說她：「人星星專門回來看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