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殺年豬

  吳猛在商店裡閒逛，本來相親成了挺高興，現在臉上露出一絲愁容。

  等二哥走過來，苦笑道：「我咋感覺沒啥買的呢？」

  吳昊望著四周的櫃檯也有同樣的想法，他有過類似的經歷了，深吸口氣說。

  「貴的買不起，便宜的家裡有。」

  窮的時候盼著過年，因為有好吃的，特別是小孩，拿到壓歲錢就開心。

  等富裕了以後，天天和過年沒區別，孩子們不那麼樂呵了，家裡歡樂氣氛就少了。

  其實現在除了窮，很多東西都比以後富裕了好。

  比如豬肉好吃，大米白面好吃，甜杆好吃，就連酒都比以後好喝。

  真正富有，絕對不是高樓大廈，而是精神面貌，這時候的人累，卻能笑得出來。

  以後的人更累，但真笑不出來。

  吳昊感覺自己又富又窮，看向左前方櫃檯，二叔兩口子路過時瞅兩眼衣服。

  這幾年布料依然值錢，兩口子有錢卻不能買，家裡扣大棚還要拉饑荒，這就挺尷尬。

  他富裕也要拉饑荒，但是年又不能不過，和吳猛分開去挑選年貨。

  先買十條煙，不光買迎春煙，還買其他牌子的煙，最貴的也不超過兩塊。

  這種一兩毛錢一盒的煙，用來招待一般客人足夠了。

  農村大部分人家只抽旱菸，東北有些地方叫老旱，也有叫「蛤蟆頭」的。

  抽一口是真上頭，哈口氣是真辣。

  大口吸，容易拱迷糊了。

  他不經常抽菸，也真享受不了旱菸。

  拎著裝煙的布口袋，走到一旁櫃檯買洗衣粉和香皂，把這些東西放到車裡，拿幾個編織袋進商店轉一圈。

  買春聯，年畫，鞭炮之類的，又買兩麻袋燒紙，現在家裡富裕了，也要給祖宗多送點錢。

  把這些東西放車上都不用管，偷這點東西得罪他都犯不上，對面的商販也會幫看著。

  回到商店覺得衣服還是得買，畢竟新年新氣象，應該換身新衣服穿。

  他經常來買東西，大部分售貨員都認識他，今天每樣東西買的都不多，也不用給票。

  吳昊還記得去年來賣兔子皮的時候談價錢，人家領導都不出來，如今只要他大採購。

  領導會主動出來打招呼，還會派一個售貨員陪著，如果換成單純的獵人，想要做到這一步，除非賺錢多，還要和領導很熟才行。

  他今天買的東西少，拒絕領導的好意自己溜達。

  前方賣凍梨的還是那個大叔，見他過來主動打招呼問：「老弟今年買多少？」

  吳昊想了想說：「凍梨大柿子一樣一編織袋。」

  平時家裡也會買一些吃，現在過年了就多買點，還要拿出一半送禮。

  旁邊賣包的大媽問道：「咋沒領你妹妹來呢？」

  「我出來辦事就沒領她，今年她不來鄉里了。」吳昊笑著解釋道：「其實我妹妹，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不咋惦記出門。」

  「哪有小孩不愛出門玩的？」大媽說完，和對面賣炒貨的小媳婦都露出失望之色。

  她們賣貨的時候也挺無聊的，去年那個四歲小丫頭說話還挺逗，這有一年沒見了，還有些想。

  吳昊也沒多解釋，不是他不領，是人家小丫頭真不惦記來，也沒咋惦記過年。

  讓小媳婦給裝兩袋炒貨，他先去和大叔裝凍梨，把這些東西送到車上，二叔家也採購完了。

  開車回屯子先幫吳猛卸東西，又囑咐他過幾天開另外一輛車給老丈人買點年貨。

  順便和姑娘聊聊天，這也算是處對象了。

  卸完東西開車回到家，牛四從鹿圈裡出來要幫忙。

  吳昊擺手說道：「不用你，四哥你把雞鴨鵝，每樣殺五六隻。」

  「殺那麼多？」牛四總研究雞鴨鵝，一次殺多了還有些心疼。

  吳昊笑道：「要過年了，家裡人多，殺少了不夠吃。」

  「等明年養多了，又撿鳥蛋孵化，就怕伱忙不過來。」

  東北的冬天，室外就是天然大冰箱，過年那幾天忙，都是提前殺雞鴨鵝放外面凍上，等過年拿屋裡直接就燉了。

  「行吧。」牛四點頭，雞鴨鵝不是他家的，讓殺就殺。

  吳昊自己卸車，等他忙完，屋裡的飯也做好了，家裡動物也有人喂，他安心吃飯就行。

  第二天早上於占峰進屋說道：「我準備讓民兵冬獵，打些肉食過年吃，你去不去？」

  吳昊先了解一下具體安排，然後搖頭不去，他今年冬天打獵次數少，屯子裡進行兩次圍獵。

  上次是一個月前了，這次十幾個屯子一起參加，進山五六十里地，呈扇形包圍。

  十幾個屯子去一百多條槍，鄉南邊和西邊這五六十里，被他們霍霍完，基本上就沒啥獵物了。

  動物被槍聲嚇跑以後，要好多天才能回來，剩下的就是兔子之類的小獸。

  村民圍獵主要就是打野豬之類的動物，他不想去折騰一次，在家寫詩和小說。

  這次寫完應該出詩集了，小說只有幾十萬字，他想在年前完本，年後也跟著詩集一起出版。

  三天沒出門有些坐不住了，他吃完中午飯想去大棚干會活，剛出屋就看見媽媽手裡拿著一角豬肉。

  高麗娟從西邊走到門口說：「民兵這次打好幾頭野豬，每家能分十多斤肉。」

  「咱家沒豬肉了，分一角好像也不夠過年這段時間吃的。」

  家裡鹿肉多，但是油水太少，她怕吃不了又分出去一些，熊肉大部分都焅油了。

  過年不吃點殺豬燴菜，總覺得缺點啥。

  「哽兒哽兒～」

  她話音剛落，吳昊看向西大門外笑了，南邊和西邊林子被民兵霍霍一遍。

  北面還有林子呢，本想去山裡走一趟，結果西邊路上正有一頭白豬在溜達。

  家豬經常跑出圈，它們會咬木柵欄，還挑一個地方咬，有時候能把柵欄頂開。

  這頭白豬有一百七十多斤，站在門口看向北面豬圈就想進來，他也不知道這頭豬是誰家的。

  九條狗從窩裡鑽出來，它們能分辨出家豬和野豬，並沒有衝過去咬。

  院子裡的另一條「狗」上了，傻狍子衝到門口昂起頭就「汪汪汪～」叫。

  估計它都分不清自己是啥了。

  家豬跑不過野豬，但是論起咬架，絲毫不慫，有時候野豬還不是它們對手。

  這種跑出圈的家豬，脾氣都挺不好，偶爾還會咬人，見到傻狍子跑到身邊來叫喚。

  它昂頭「吩兒」一聲，張開大嘴就往前沖。

  野豬是拱動物，家豬是咬動物。

  而傻狍子呢，按東北話來說就是假熊手，欺軟怕硬的東西。

  看見豬衝過來就慫了，轉身就跑，短距離它還跑不過家豬，眼看就要被咬到了。

  嚇得屁股後面白毛炸開，對著九條狗「汪汪」叫，它也知道找幫手。

  「別去！」吳昊叫住狗群不讓它們上，家豬的耳朵不能讓狗掏壞了。

  等豬咬傻狍子兩口反而是好事，誰讓它總嘚瑟呢。

  這時二先生從後院跑出來，他身後的大張囉看見豬就認出來了，說道：「這是我家的。」

  「先抓住再說！」吳昊眼看傻狍子被咬一口了，他跑過去就開始抓豬。

  只要躲開家豬腦袋，它沒啥大尿，人抓豬和狗圍獵差不多，他繞後追上用雙手薅豬尾巴。

  抓尾巴和狗咬籃子還不一樣，不是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白豬「吩兒」一聲沒停腳，反而使勁往前跑。

  吳昊雙腳撐地往後拖，白豬扭身就回頭咬，大張囉跑過來薅住右耳朵。

  白豬扭頭張嘴就奔他去了，大張囉不鬆手，拉著豬耳朵轉圈。

  二先生腿腳不好跑的慢，吳昊鬆手呵止住要幫忙的狗，往前邁兩步來到豬頭左側。

  「瑪德！給你慣的！」嘴裡罵著，右臂抱住豬頭，一個腿拌就把白豬摁地上了。

  他有將近四百斤力氣，白豬沒野豬厲害，才一百七十多斤，急眼了都能扛起來摔死它。

  和大張囉摁著白豬，嘴裡說道：「給你二百塊錢，殺了過年吃。」

  大張囉想了想說：「給一百，分我一半，免得我過年再殺了。」

  兩家殺一頭豬更好，半扇豬肉也夠過年吃了，吳昊看向二先生說：「拿侵刀。」

  「好咧！」二先生答應一聲就往屋裡跑。

  高麗娟不管兒子花錢的事，跟著進屋拿盆準備裝豬血。

  吳衛國和牛四就在附近大棚里幹活，聽見院子裡有豬叫喚聲，回來看見倆人摁著豬，便跑過去幫忙壓住。

  五個老爺們殺豬很容易，放血以後澆開水刮豬毛，然後開膛灌血腸。

  分解完豬肉，晚上吃的就是殺豬燴菜。

  二十六號這天，吳昊開車去鄉里郵寄信件。

  吳衛國在家貼春聯，兩個教授和三個學生也樂呵呵的幫忙。

  他們五個回家太遠，現在的火車每到一站，可能會停靠五六個小時。

  坐客車還需要倒車，回家再回來需要折騰好多天，吳衛國爺倆勸說幾次才將幾人留下來過年。

  他們六個開開心心的貼春聯，院子裡有個小屁孩坐在小馬車上。

  車轅是挨地的，沒用傻狍子拉著，小豆包也不怕冷，坐在上面轉頭看完春聯嘆口氣。

  隨著年紀增長才會忘記小時候的事，她對去年的事還有很多印象。

  慢慢皺起眉毛，小臉上都是不開心。

  徐教授挺稀罕小丫頭的，注意到她的表情便問：「大過年的你愁啥啊？」

  她像小大人似的一揮手，低下頭說了一句：「不提也罷！」

  沒人知道她是跟誰學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