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東行（3）

  雜亂，昏暗的狹小房間，仿佛是從垃圾堆里翻找出來，永遠都洗不乾淨上面污漬的器械零件，還有數不清的，被甩到床下的酒瓶。

  這，就是他，和他父親的全部生活。

  如果說他也曾經知道富足的滋味的話，那也是數十年前的事了，但那離他已經太遙遠了。

  遙遠到，貧苦和病痛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父子倆的骨子裡，而這漫天的冰雪與刺骨的寒冷，或許，也將要伴他們一生了。

  「臭蟲伊凡，給你的活兒怎麼還沒幹好？你TM到底還想不想在我這裡接活幹了！」

  冰雪透過薄薄的鞋底，將他的腳掌凍得僵硬，但眼前人跋扈的態度和骯髒的語言，卻是讓他的身心愈發的疲勞和冰冷。

  不是因為受不了這樣的言語侮辱，在生存面前，尊嚴根本就不重要，他也早把尊嚴給丟棄了，他只是在害怕。

  因為這或許是他能在這個小鎮上找到的最後一份工作了。

  「該死！要不是看你們可憐，我怎麼會冒著被檢查的危險給你們漏些活干……」

  麻木地再三保證，再三道歉，待電子維修廠老闆喊出「滾」這個詞後，他才又麻木地緩緩轉身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蕭索背影，維修廠老闆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這絲不忍很快就被他隱藏起來，轉過身子，看著站立在店內角落的一人，臉龐堆上了諂媚的笑容。

  那是政府的檢查員，從今天起，他也不敢再給那可憐的父子絲毫的活幹了，因為，他也要生活啊。

  這該死的生活……

  「爸爸！」

  拖著疲憊的身軀推開這扇小門，看到躺在床上捂著胸口不斷痛苦呻吟的老父，伊凡萬科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衝到小床邊上緊緊摟住自己的父親，伊凡希望這樣能讓他好受一些，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的辦法。

  沒有藥物，那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了。

  「伊凡，我的，我的兒子。」

  安東萬科顫抖地道，不知是冷的還是痛的，或許兩者都有：「不要，不要再管我了…回去吧，回到美國，那裡，那裡才是……」

  父親斷續的話語和破風箱般的呼吸聲讓伊凡一愣，這次的發病怎麼會這麼嚴重？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伊凡不顧滿臉淚水，緊緊地握住了父親那乾枯的手掌，「您不要像母親那樣離開我，求您，求求您……」

  初春的西伯利亞依舊很是寒冷，但當那一縷春日陽光照耀進這間冰冷小屋時，伊凡萬科依舊感受到了那不多的溫暖。

  驚愕地回過頭，看著那些魚貫而入的穿著白色長衣，戴著手套的人，他不禁有些慌亂起來：「你們幹什麼？我們一直都待在這裡，哪裡也沒去過！都這麼多年了，難道你們真不給我們一點活路麼！」

  他把這些人當成政府的監督人員了。

  「看來我們也不算來晚。」

  穿著純黑風衣的布魯斯和雷米勒伯在這時也走進了小屋，待看清床上那個憔悴的老人和趴在床邊的伊凡萬科後，布魯斯像是舒了一口氣般地對雷米道。

  他大概記得伊凡萬科正是因為他父親的死亡才堅定了復仇之心，把對霍華德的仇恨轉移到了托尼身上，從而引發了鋼2的劇情。

  所以在趕到這裡之前，他便通知西伯利亞基地派遣了一組醫療小隊過來，以防萬一，現在看來，這還真是個正確的決定。

  「這些人都是醫生，萬科先生，如果你要阻攔他們對你的父親進行施救，我個人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布魯斯邊說邊打量著這間小屋，說實話，滿屋子的酒味和機油味，還混合著各種汗液的臭味，也不知道這兩父子是怎麼在這種條件下生活這麼久的。

  伊凡萬科看著這些穿白衣的人麻利地從手提箱中拿出各種醫用器具，早就不敢阻攔了，反而還離得遠遠的，生怕打擾到這些人對自己父親的醫治。

  「他的肝臟和心臟已經有了很嚴重的問題，現在只能暫時給他服點藥，穩定一下病情，要想進一步治療，我建議將他轉移到基地去。」

  不一會，醫療小組的組長走到布魯斯身邊，低聲道，布魯斯卻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我不管在哪治，我只想知道，還有沒有救？」

  「回基地的話是沒多大問題的，這種病情在基地現有的醫療條件下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布魯斯聞言點點頭，抬頭便看見一臉擔心地望向自己這邊的伊凡。

  「我知道你們當初被送來這裡是有點冤枉了，不過在利益博弈面前，失敗者是沒有反抗權力的，我不在乎你們身上的所謂間諜罪，也不會勸你們放下那顆想要復仇的心，現在，我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

  雷米勒伯看著布魯斯一臉淡漠的模樣，不由嘀咕道：「又來了……」

  「給你自由，給你財富，我也給你，尊嚴，再還你一個健康的父親，伊凡，而我想要的，是你的忠誠，還有你身上的才華，這便是我交給你的選擇題，接受，或是拒絕？」

  伊凡萬科看著眼前的布魯斯，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你能幫我們洗刷間諜罪名，還帶我們離開這裡？」

  雷米靠在門框上，突然冷哼道：「別說洗刷個莫須有的間諜罪，就算你們真是間諜，我們帶你們走，俄羅斯政府也攔不住我們。」

  聽雷米如此有信心地說，伊凡萬科當即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問題，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帶父親遠離這疾苦的生活。

  所有的雄心壯志，對名譽和財富的渴求，在至親的生離死別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他現在只想讓父親活著，活著，才有機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布魯斯看伊凡萬科這麼幹脆地選擇跟自己走，滿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眼前這個人，眼中沒有太多的復仇情緒，沒有陰狠的意圖，也沒有孤注一擲的瘋狂，他只是個為父親擔憂的兒子，一個還算「正常」的科學家。

  不再廢話，布魯斯微笑著拍了拍這個看起來還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肩膀，「歡迎你的加入，這將會是場雙贏的合作，相信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