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生

  錯愕，憤怒，迷惘，以及，完成的復仇。

  經歷過這一切後，李岳終於是重重地吐出了自己胸口的那股悶氣，安靜地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即使他現在身上的傷口正汩汩地向外涌流著鮮血，而隨之流逝的，還有他的生命力。

  可他卻已然是不在乎這一切了。

  在失去了自己僅有的幾個親人後，支撐著李岳繼續苟活下去的動力，就只有復仇，而現在，這個動力也沒了，身為一個孤兒，哪怕現在就這樣死去，還有誰會關心，在乎他呢？

  一年前的那場重大車禍事故，讓他失去了孤兒院的老院長，還有幾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妹妹。

  而他在大學裡聽到這個消息時，差點就當場在課堂上暈厥過去。

  當他強忍著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回到孤兒院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個清冷的院落，以及一個新來的年輕院長。

  因為老院長一直獨身生活，所以連操辦葬禮的人都沒有，在李岳回來之前，政府便將老院長與弟弟妹妹們的屍骨埋在了公立墓園中。

  而很快，關於這場重大事故的肇事者判決結果也出來了。

  「經核實，肇事車輛所有人關某當時並未駕駛該車輛，其位於后座，駕駛該車輛的人為其司機黃某，且關某未在黃某駕駛時對其造成影響或干擾，根據……」

  當法庭判決那個肇事的醉酒商人只承擔一定經濟賠償，而那個無辜的司機卻承擔全責時，李岳大腦一片空白，當場呆立原地。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關姓商人醜惡的笑臉，也不會忘記那個老實巴交的司機，望向他站在人群中抱著多病女兒妻子時的欣慰目光，他想恨，想要怒斥，卻發現眼淚已經把他的喉嚨堵死。

  所有車載視頻都已損毀，發生車禍的路段也未安裝有攝像頭，那個司機改變最初驚慌的否認，一口咬定就是他自己開的車，出庭的人也全都咬定關某上車時坐在后座，李岳能如何去駁斥？

  生活不是電視劇，並沒有所謂的正義感爆棚的律師想替他討回公道，老院長和弟弟妹妹們也長眠在公墓中，再也不能復生。

  李岳只待了幾天，便回學校退了學，同時退掉的，還有他的所有退路，和看起來不算太壞的未來。

  跪在公墓前整整一天一夜，在夜雨的沖刷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個社會最黑暗的一面，通過現有的秩序與規則，他也沒有絲毫討回公道的可能。

  他不可能再去讓那個司機說出實情，因為司機已經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命運來換取他妻女的命運，既然如此，他也決定用自己的方式，來決定那個商人的命運。

  整整一年的鍛鍊，籌劃，跟蹤，李岳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機會，在那個商人私會情人的時候，瞅著空當衝進了他的別墅，在他那個濃妝艷抹的情人的尖叫聲中，揮刀沖了上去。

  不顧商人從床邊拿起水果刀的兇悍模樣，只是瘋狂地，一刀接一刀地結果了他那骯髒的生命，不幸的是，自己也因此被刺出了好幾個窟窿，在鮮血快速流逝的情況下，顯然是無法再繼續堅持下去了。

  這間敞亮的奢華臥室，此時像極了森羅地獄，潔白的床單上，牆上，滿是鮮紅的血漬，床上躺著一具赤身裸體的男人屍體，而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癱坐在房間的角落裡，披頭散髮地一動不動，像是被嚇暈過去了一般。

  空氣里瀰漫著的血腥氣令人作嘔，但是李岳卻是艱難卻又努力地大口呼吸著，似乎這空氣對他來說無比的香甜。

  「這就是，復仇.復仇的滋味麼」

  天花板上的大燈散發著柔和的淡黃色光芒，李岳壯碩的身體陷在柔軟的大床上，一動不動，他的瞳孔開始漸漸渙散開來，似乎生命，即將在這一刻或是下一刻，走到盡頭。

  視線已經模糊了，噙滿了淚水的雙眼再也看不清東西，光芒似乎還在，只是，好像又擴大了些，隨之而來的，還有什麼東西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還會這樣做麼？」

  李岳的腦海中突兀地出現了這樣一句話，他咬了咬嘴唇，狠狠地咽下已經湧上喉頭的血沫，在不能發聲的情況下，輕微，卻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而做完這個簡單的動作後，李岳就感覺身子一輕，身上的痛楚仿佛瞬間就離他遠去了一般，精神像是被泡在了溫泉里，暖洋洋的，竟讓他生出了想要呻吟出口的衝動來。

  「原來，死亡，是這種感覺啊.」

  李岳最後的念頭閃過，思緒一斷，整個意識像是電腦突然黑屏一般，陷入了停滯，好像過了很久，好像又只過了一瞬，再次醒來，卻是被涼風激醒的，混雜在其中的，好像還有，雪？

  奇了怪了，現在不是正處於夏季麼？何況自己的故鄉在西南平原處，何來下雪一說？

  等等！自己，自己不是死了麼？！

  睜大了雙眼，李岳直直地坐起身來，顧不得身上的寒冷，他摸索著自己的身體，一臉的不可置信。

  「混合成長型模板輔助系統警告！警告！夢想機能量不足！即將進入休眠狀態，請宿主注意.」

  一陣機械的電子合成音飄進了李岳的耳朵，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一陣光芒閃過，李岳偏頭看去，就看到了一道虛擬的光門在他身邊突兀地出現，大驚之下，李岳卻是一個踉蹌，絆倒在了地上。

  疼痛從屁股上傳來，這時候，李岳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原本緊身的便衣，此時卻變得寬大無比，稍顯粗糙的兩隻大手，現在也變得瘦小，細膩。

  「老爺。」

  一聲恭敬的聲音在自己上方響起，李岳驚疑不定地看去，卻是看到了一個穿著合身西裝，慈眉善目的老人，此時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伸出了手。

  光芒在此時消失，緊接著，一個黯淡無光的圓球就這樣直愣愣地砸向了李岳，並最終沒入了他的身體！

  李岳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這一切，像是遇到了鬼一般，指了指自己眼前突然出現的老頭，又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支支吾吾好半晌，卻又沒說出話來。

  老人卻是溫和地笑著，將李岳從地上拉起，李岳看著在自己面前顯得很是「高大」的老人，心緒全亂。

  自己的身體怎麼「縮水」了這麼多？那個圓球是什麼鬼？還有，這個怪異的老人

  「老爺，好好回想一下，夢想機應該把一些信息告訴您了，您可以叫我阿爾弗雷德，當然，您想叫我其他的名字也可以，不過現在您的身體狀況不是太好，我們先進城吧。」

  老人輕聲說到，同時不知是從哪又掏出了一件小棉襖，批在了李岳的身上，隨後，他牽起了李岳的小手，緩緩地朝著遠處那座巨大的城市走去。

  而李岳此時卻是無心再去做任何反抗的動作了，他看著腦中突然出現的那一塊明亮的懸浮面板，以及上面為數不多的幾行文字，內心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恢復了童顏的臉上一會兒糾結，一會兒驚訝，一會兒痛苦，小小的身子只是愣愣地隨著老人走著。

  「這裡就是我們以後的『家』了，老爺。」

  稱呼自己為「阿爾弗雷德」的老人邊走著，邊對李岳指著眼前的這座城市說到，李岳聞言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這陌生無比的「新世界」，喃喃道：「家，麼？」

  冬夜顯得愈發的寒冷了，一老一小兩個身影在城郊田野里緩緩地行進著，黑夜中，遠處的城市群里透出了點點的燈光，似是給這黑暗帶來了一絲希望，一絲，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