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數千年執念，在此終結

  暖意的溫度落到發頂，帶著令人無比安心的重量，似是拂過金黃麥田的微風。

  「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穗。若是以後我不在了，你被人欺負怎麼辦？」

  晴明輕輕揉了揉少女黑色的發旋兒，抱著他腰的少女拉開一些距離，仰起頭，微微鼓著臉反駁道：「才不是孩子。就算按照妖的成長年齡算，我也已經長大了。而且，我和大家都會保護晴明大人的，您才不會死呢！」

  晴明溫和的看著她：「我知道穗很厲害，但是，人類的壽命，最長也不過百年而已。就算是我，也無法永遠陪在你身邊。」

  少女似乎被問住，猶豫的說道：「可是，您不是還可以成神嗎？成為神明的話，就可以永遠都在了吧？」

  晴明搖了搖頭，有如大海般浩瀚深邃的湛藍雙眸一如既往的，溫和而平靜地注視著她，不帶任何自嘲之意的陳述道：「我無法成神。忘記了嗎，穗，我的靈魂早已不是完整的，而是如同陰陽魚一般一分為二，是黑是白。黑晴明駐留冥土，我留守此岸。」

  少女瞳孔微縮，攥著晴明的衣角的手微微用力，捏出幾道重重的褶皺。

  晴明的話像是打碎枷鎖的最後一擊。

  無數被她束縛在記憶宮殿深處的灰暗記憶衝出塵封的大門，將她殘缺的記憶填充完整。

  那是她自誕生之後，無數絢爛繽紛的記憶繪卷中暈開的灰暗筆墨。

  「想起來一切了嗎，穗。」

  晴明再一次喚出少女的鐫刻在靈魂之中的真名。

  是面靈氣，也是轉世到斗羅大陸之上的唐穗唇瓣微張，眼眶中升起晶瑩而冰涼的液體，順著精緻白皙的臉頰落下。

  「為什麼.晴明大人？」

  她想起來了。

  那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

  身為平安京的大陰陽師，也精通占卜之術的晴明大人，在邪神八岐大蛇來臨前，就已經預示到了他自己最終死亡的結局。

  可是

  晴明嘆息一聲，修長的指腹抹去唐穗臉頰上的冰涼的淚水，「我預見了所有悲傷，但再選擇一次，我依然願意前往。因為我的身後，不止有平安京，還有我想要守護的你們。每個人都付出了太多、犧牲了太多，我又怎麼能怯步？」

  ——但是，您還是死了啊！

  不完整的靈魂，無法投胎轉世，無法功德成神，只能消散於天地間。

  明明是那麼溫柔而偉大的人，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唐穗張了張口，太多的話想要說出來，可迎上那雙始終平靜而釋然的眼眸時，都堵在嘴邊，一個字都吐不出。

  晴明直起身，宛若生前之時，俊雅的面容上掛著溫柔的笑意，對唐穗說道：

  「其實我很高興，還能夠見證伱的一路成長。」

  「最後，就讓我，作為一名不合格的『父親』，送你走出這個束縛了你數千年的『牢籠』吧。」

  「穗，你已經可以自由而獨立的飛翔了哦。」

  「你的未來，應該在更廣闊的天地。」

  晴明向唐穗伸出手，像是溫柔的大家長細心的引導著蹣跚學步的孩子，牽過她的手，將她帶起，走向這偌大庭院的唯一出口。

  「吼——！！！」

  震耳欲聾的獸吼宣洩般的響徹整個立馬平原。

  鮮血染紅了每個人的衣袍，耳邊鳴鳴敲響的戰鼓早已在這場神靈級別的恐怖戰鬥中停歇，撤退的沉悶號角聲久久縈繞在風沙漫天的戰場上。

  被斬斷了六個蛇首的十首烈陽蛇斷裂的六條脖頸處血肉翻騰，不斷湧出腥臭灼燙的血液，滴淌到大地上發出燒灼般的「滋滋」聲。

  渾身浴血的一條蛇首仰起，大力咀嚼著口中的「食物」，真正的恨到食其血肉。哪怕它的牙齒和嘴邊的皮膚不斷被羅剎神身上溢出的紫黑邪氣腐蝕，商暘也沒有停止咀嚼。

  一下一下地，將本就不成人形的羅剎神嚼碎，連同神格一同，破壞吞噬殆盡！

  「.」

  整個立馬平原，無論是退到嘉陵關的武魂帝國這方人，還是本應高興的天斗大軍這邊，都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一整個風聲鶴唳。

  強大如神明，最後竟然會以這樣殘忍的方式毫無尊嚴的死去。

  更恐怖的是，弒神的大妖看上去還沒有到極限。

  哪怕它之前令人咂舌的斷頭再生能力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小覷這頭殺死了一位神明的妖。

  ——他們，真的能夠贏嗎？

  這一刻，哪怕是修為已到98級的金鱷斗羅，看著那渾身浴血的洪荒巨獸，心也忍不住生出戰慄。

  他們，能熬到少主成神嗎？

  金鱷斗羅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

  羅剎神的消亡，只停止了邪氣的擴散，卻沒能讓它們消失。

  以燃燒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墊後，接觸到邪氣卻還能保持理智的黑甲騎士們像是完成了使命般，慢吞吞地停下了救援其他人，或者結陣的動作，魔怔地望向戰場中圍的方向。

  他們唯一承認的王，沉眠在那裡。

  眼看著快要走出那庭院的院門，唐穗低下頭，驀地站定在門前。

  沒能牽動唐穗的晴明微怔，「穗？」

  「不是的，晴明大人。」

  唐穗抬起頭，澄藍的眸子裡浮現起點點黑紅色的光芒。

  「您從來都不是我的枷鎖，而是我畢生渴求的目標。」

  狂暴的風息驟起，靜謐祥和的庭院，除他們之外的有形之物盡數消隱，剎那傾覆晴明的視野，就連手中也驀地一空。

  「穗！」

  撲面而來的狂風浸染成渾濁而不詳的黑紅色彩，如霧般拂在他俊雅的面龐上。

  「抱歉啊，晴明大人。」

  黑紅色的妖力如霧如潮，浩瀚無邊，生成數道接連天地的粗大鎖鏈。

  晴明面上的平靜之色龜裂，心痛地看向唐穗：

  「不要這樣，穗，你離成神，就只差一步了啊！」

  「不，晴明大人。」

  唐穗任憑負面而晦暗的力量將她的靈魂滲透，龐大的妖力從她身上流瀉而出。

  「我無法成為正統神明的。」

  糅雜著更為深沉的道意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混沌規則，在攀升到臨界點後，驟然爆炸。

  「轟轟轟！！！」

  磅礴的力量崩散，輕而易舉的就能將萬物都絞碎的恐怖風暴剎那席捲整個空間。

  但就是這樣一個充斥著暴虐和毀滅之力的能量風暴，在快要觸及晴明時，又如溫柔地將他護住，亦如曾經無數次，這位傳奇的大陰陽師在危難之時都會擋在她身前，這一次，輪到唐穗來保護他，隔絕所有傷害，只剩下唐穗清脆而堅定的聲音浮響在他耳畔——

  「如果說正統的神明需要摒棄所有的執念，那麼，我寧可不成神。」

  話音落下的瞬間，像是按下了倒放鍵一般，最終融成的力量盡數歸攏於風暴中心那副纖細的血肉之軀。

  「我成神，只成為自己的神，而非命運、非大道規則的傀儡！」

  「轟——！！！」

  渾厚的能量波動從被神情麻木，氣息絕望的唐三懷中毫無生息的唐穗身上爆開，將圍聚在她早已冷卻的軀殼邊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震飛。

  ——題外話——

  看了下最近的評論，有的小可愛理解錯了，現在的穗穗就是sp的空相面靈氣，妖族血脈完全覺醒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是空相面靈氣了。

  現在，空相面靈氣準備穿上金色傳說皮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