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上司林千雪

  下午五點出頭，工廠的班車準時來到巴剎邊上的停車場。李曉凡現在上的是半夜班，也叫第二班，工作時間是從晚上5點半到半夜12點。

  班車是一輛大的老奔馳，像電影阿甘正傳里的美國校車，可以坐上三十多人。

  五點半，班車準時抵達位於羅央工業區的西木電子工廠。

  李曉凡來到更衣櫃處，換上工廠的黃色制服，戴上帽子，進入了無塵車間。

  西木電子集團是一家日資背景的跨國公司，羅央工業區的新加坡西木電子是一家日資與新加坡當地財團合作的合資工廠。李曉凡所在的羅央工廠主要負責多層電路板PCB的製造。

  他被分配在成品電路板的電測車間。電測是成品電路板製造出來後，送到客戶前最重要的一個工藝環節非常有技術含量。車間裡有幾十多台全球最先進的測試機器。但是，李曉凡卻沒機會操作這些機器。

  他被發配去了電測車間外面的後整理小組工作。整個電測車間分成後整理、測試和糾錯三個小組。

  後整理小組是整個車間裡面最沒有技術含量的，這個後整理小組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成品電路板PCB測試前的整理環節，包括清洗和列印雷射數字標識等工藝流程。

  每天他和小夥伴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洗電路板，倆人就像傻瓜一樣，一個在清洗機器的一端負責放板子，另外一個在機器另外一端負責接收。洗完以後再把板子運送到電測車間裡面，交付測試。若有客戶特別需要列印雷射數字標識的，還需要過一遍雷射列印流程。這是項沒什麼技術含量可言的工作。

  組長阿標用英語對蘇巴大叔道：「今晚你和李曉凡先負責去一號機器洗板……」

  後整理組的組長阿標來自西馬吉隆坡，在工廠已經幹了五年多了，他現在的級別是三級操作工。

  而像李曉凡這樣新進來的菜鳥是五級操作工。在西木電子，操作工級別分五檔。表現好的員工，一般一年可以升職一次並加薪。

  普通的操作工一般到一級操作工就是頭了。如果領導看中你，讓你去進修，拿個在職培訓證書，就可以繼續往上升職到助理技術員AE級別……

  今晚與李曉凡搭對洗板子的是印度裔的新加坡本地人蘇巴大叔。蘇巴大叔的名字很長，Subash大概是他的名，還有一串很長的姓。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被一幫馬來西亞小伙子喊成了朗朗上口的蘇巴大叔。

  到了新加坡以後，李曉凡才知道原來新加坡也有窮人。蘇巴大叔就是屬於這一類，小時候家裡小孩多，中學讀了一年，O水準都沒參加考試就出來幹活幫家裡賺錢了。

  等組長阿標安排完工作後，蘇巴大叔與李曉凡來到那家清洗機器前，很有默契地開始幹活。蘇巴大叔工作很認真，但是手腳有點慢。

  「Uncle Subash ，You can put it faster，then we can save time and have more rest！（蘇巴大叔，可以放得快一點，這樣我們可以省下時間來休息）」李曉凡冷不丁冒了一句。

  蘇巴大叔抬起頭，詫異地盯著李曉凡：：「oh，lee，you can speak English?（哇，李，你原來會講英語啊？）」

  這大半年來，蘇巴大叔印象里的李曉凡是一名沉默寡言、吃苦耐勞的大陸青年，很害羞，不大愛說話，更別說英語了。

  李曉凡笑笑，算起來在外企混了近二十年，這點工作英語對於當下的他而言算不上什麼。

  李曉凡笑著用英語道：「是的，最近我一直在學習英語，進步不錯吧？」

  「太好了，李，我感覺你的英語比組長阿標都說得好！太棒了，以後我不寂寞了，我們可以好好聊天、拉拉家常了！」

  「哈哈，我很樂意，蘇巴大叔！」

  「李曉凡，你們在聊什麼鬼！」倆人一邊幹活，一邊正愉快聊天時候，突然後面傳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

  嚇得蘇巴大叔趕緊閉嘴，尷尬地衝著李曉凡做起鬼臉。

  李曉凡回頭一看，見是一個穿著奶白色短裙的女生，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身段玲瓏有致，不過那標緻的臉上卻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讓人不寒而慄。

  來人是他們的車間主任林千雪，整個電測車間聞聲色變的霸道女上司！

  林千雪，新加坡本地人，24歲，未婚，本地理工學院大專畢業生。理工學院畢業後就到了西木電子這家工廠當助理工程師。現在是電測車間的車間主任。

  作為電測車間的最高長官，林千雪掌管著整個電測車間人員的升職等的生殺大權。

  她是個工作狂，更是整個電測車間聞聲色變的霸道女上司！

  林千雪還是個加班狂。她經常性五點半下班後，先回家吃飯，然後洗個澡換身漂亮衣服，又回來工廠車間督查工作進度。按照公司的管理要求，白天工作時間從操作工到總經理所有人必須穿工廠統一制服。下午五點半以後，相對可以比較隨意一點，但這個隨意僅限於管理層。

  李曉凡不卑不亢回答道：「Officer，我們在聊工作！」

  在新加坡，Officer是對林千雪這樣領導的尊稱，類似於現在的「大大」。

  「真的嗎？」

  林千雪狐疑地看了李曉凡一眼，感覺眼前這大陸青年好像跟以前不太一眼。

  之前她來巡查，李曉凡看到她就會緊張得臉紅耳赤、手足無措。

  今天他居然一臉的輕鬆，神情自若，眉目中透著自信。

  林千雪轉頭用英文問蘇巴大叔：「李曉凡說的是真的嗎？」

  「嗯，確實，我們在聊工作，討論如何加快清洗速度……」

  「很好，不許偷懶哈！」

  林千雪表揚了一句，打算離開前，她又停住了腳步。

  「蘇巴，你和李曉凡聊天用的什麼語言？」

  蘇巴大叔回答道：「當然是英語啊！我又不會講華語！」

  她驚訝地用英語對李曉凡問道：「李曉凡，你什麼時候學會用英語與蘇巴溝通了？」

  「最近剛剛學會的……」

  「哦，真的嗎，那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林千雪嘟囔了一句後離開了。

  去年，李曉凡剛剛抵達新加坡打工後，被人事部分配到林千雪下轄的電測車間工作。第一天上班，林千雪把他安排到測試組去試用了半天，結果居然是「試用不合格」，才被打發去了苦逼的後整理小組干苦力。

  至於為什麼「試用不合格」，實在是溝通的問題。新加坡人的SINGLISH英語發音和普通話，實在是讓初來乍到李曉凡聽得懵圈。測試車間的老員工在解釋機器操作時候，一半華語，一半新加坡英文，讓他聽得滿頭霧水。中專生的英語本來就不好，再加讓他懵圈的SINGLISH發音，他一個詞都聽不懂。

  然後發生了一個誤會讓他徹底出局：上午的中間喝茶休息時間，白班的組長阿德上WC前吩咐讓李曉凡去隔壁模具倉庫「關火」（關燈的意思）。李曉凡去了隔壁模具倉庫，發現沒有「火」，他什麼也沒幹。結果等喝完茶後，組長阿德回來，發現隔壁模具倉庫的燈還繼續亮著，被工廠節能巡迴檢查人員貼了一個「節能警告」，讓組長阿德火冒三丈……

  隨後組長阿德向林千雪投訴，然後李曉凡就被踢去了隔壁苦逼的後整理小組，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