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深淵的監視者

  「嗡。」

  離得老遠，阿謝米爾就聽見了那身後傳來的巨響，伴隨著巨響一同到來的，是一柄飛翔的戰斧。

  銀光閃過，同時閃爍的還有金屬的火花聲，為看不見夜空的洛斯里克增添了些許夜晚的寒意。

  而在星辰的閃爍之後，身著披風的戰士就狠狠的撞在牆壁上，牆壁倒塌的轟鳴聲也難掩他吐出一口鮮血的痛哼聲。

  「到此為止了……」女人清冷的聲音傳來，身披黑甲的白髮騎士輕輕的扶上巨斧的長柄。

  金屬的摩擦聲如同漸進的舞曲，而緩緩落下的滴滴雨水就好像是天空的哀鳴。

  巨斧被扛在肩上，金屬的長靴則一步一步的踩在水窪里濺起點點水滴。

  但是很快，腳步就停下了，站在騎士與戰士之間的，是身披白袍的少女。

  「你，你不要再靠近了！」聽著少女近乎嗔怒的語氣，奧西里斯的嘴角微微勾起，而手上的巨斧也緩緩垂落。

  「老實說，我還挺佩服你們這些白教司祭的……」她清冷的話穿過雨幕傳到少女耳中：「就好像渴望火光的飛蛾。」

  「總是不自量力。」

  雨滴滴落在黑色的甲冑上，然後伴隨著巨斧的晃動而輕輕起舞，它就好像悅動的精靈穿行在盔甲的縫隙與紋路之間，但似乎，又好像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砰！」

  金屬的摩擦聲再度於雨中浮現，不死隊的大劍擋在那巨斧之下，摩擦出的火花就落在阿謝米爾胸前的符節上。

  「就是那個東西……」奧西里斯的臉上露出笑容，而阿謝米爾的劍身則在緩緩顫抖。

  「喝啊！」

  不死隊猛地發力，伴隨著他的怒吼，一隻巨大的奔狼也從陰影里衝出，它碰撞著雨水，也同時碰撞在那身軀之上。

  「快走。」看著飛出的身影，阿謝米爾只能推著他身後的少女離開，如果那柄巨斧再度襲來，他可不能保證下場會是什麼。

  「不行……」少女自然也看出了不死隊的窘迫，她揮舞著胳膊尖叫著不想離開。

  但血肉的身體又如何能擰得過金屬的手臂，少女的臉頰貼在奔狼的毛髮上，如同感受著火爐的溫暖，但是她的後背卻划過一陣又一陣清風，就好像她正在離一切的光明遠去。

  「喝。」看著少女騎著奔狼離開，奧西里斯只是冷笑一聲，她的目光全然放在不死隊的胸前，那半塊符節就好像是炙熱的黃金，吸引著貪婪的騎士。

  伴隨著少女的離開，四周的其他深淵僕從也逐漸走了上來，整齊的腳步聲在大雨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好似戰爭的鼓點，敲響在黃昏的輓歌。

  只不過這一切，對於一個人來說，或許顯得有點過於浮誇。

  「啪嗒。」阿謝米爾的頭盔被輕輕放在地上，他的肩甲也被緩緩脫下，那如血一般鮮紅的披風落在大雨里，而那金屬的面具也被剝離。

  「怎麼，你要投降了嗎？」傳來的聲音如雨水般清冷，但同樣震耳欲聾，手持大劍的阿謝米爾嘆了口氣，然後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

  他的笑容雖然帶著釋懷，但是也帶著一點點大雨里該有的蕭瑟。

  「已經晚了，不是嗎？」

  正如同雨水在空曠的廢墟上舞蹈，揮舞的大劍也在血肉里躍起又落下，雨水的「啪嗒」聲是血肉之舞的伴奏，

  「唔……」年輕的臉頰砸在水坑裡，但又不得不爬起，劍刃上的鮮血順著鋒刃流到地上，但很快又渲染在戰士的身上。

  這一曲探戈，就好像是屬於他的輓歌，但是這雨水，卻好像預兆著滾滾的奔雷。

  「嗡！」

  伴隨著輕微的嗡鳴聲，木屑與破碎的牆壁狠狠的砸在深淵的士兵身上，身披銀甲的騎士則漫步著從破碎中走出。

  「多喝了一口酒，抱歉。」她站在爬起的戰士身邊，手上舉起了那把破碎後但仍然被修復的長劍。

  「羅德安，對嗎？」奧西里斯看著她表情上充滿了回憶：「我很享受和你的戰鬥。」

  「呵。」她的話只招來了騎士的冷笑聲，以及嘲弄的摩擦聲，她用金屬的手甲拂過劍身，將上面的水與血液緩緩擦下。

  「我希望上面的血，能是黑暗的顏色。」

  她的話讓阿謝米爾輕笑起來，他的手臂輕輕的握住短刀，而意識卻已然集中在那黑甲騎士身上。

  「罷了……沒時間陪你們玩了。」奧西里斯的點頭就好像一個信號，漆黑大雨里的一切黑暗，都朝著那閃爍的長劍與火焰衝去。

  「喝啊！」騎士首席的左手上閃爍著電光，金色的雷電如雨點般落在她的周圍，伴隨著離那神的城市越開越近，她所能得到的回應也就越來越清晰。

  伴隨著電光四起，阿謝米爾的大劍也在空中舞動，他的目標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

  「砰！」巨斧與大劍在空中再度碰撞，但這次的阿謝米爾立刻扭動身子在空中開始翻轉。

  褪下的頭盔與面甲是因為眼前太過黑暗，而飄在空中的斗篷則是因為身後背著的東西太重。

  阿謝米爾的大劍在空中旋轉，他也伴隨著它在空中翻轉，最為出色的不死隊，使用的劍術有，也永遠只有一種。

  那是屬於狼的劍術。

  「砰！」

  奧西里斯的巨斧上不斷綻放出火花，但她的左手上則爬滿了黑色的沉澱。

  「唰。」劍術的空擋里，一抹黑暗的能量徑直衝來，將不死隊打倒在地的同時還朝著揮舞閃電的騎士衝去。

  「砰！」騎士的閃電直直撞上黑暗，在這屬於葛溫王的力量面前，哪怕是再深邃的力量也顯得相形見絀。

  「我來。」羅德安擋在倒地的不死隊身前，然後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還記得我上次說過的嗎？」她看著奧西里斯輕笑著搖頭：「我上次說過，不要笑的，那麼囂張啊。」

  「葛溫王的閃電賜予我的鋒刃！」

  「嗡。」

  奔雷伴隨著黑暗出現，也伴宿著狂風驟雨出現，哪怕在那漆黑的烏雲里它是那麼的不合群，但是……它很明白，作為閃電的自己，該做些什麼。

  而羅德安也明白，作為騎士的自己該做什麼。

  「我可是洛斯里克的騎士首席啊！」

  長劍翻轉從戰斧旁擦過，金屬的面甲側過從金屬的利刃旁略過。

  一擊失算的羅德安立刻後跳，因為他已經聽見了從身後傳來的，那屬於風的呼嘯。

  「轟！」

  斧刃帶起碎石與風雨，長劍則攪動著雷霆與火焰。

  但哪怕是此刻，長劍也抵不過那可怕的力量，再強大的騎士，也不是黑暗的對手。

  「砰！」鐵胄裹挾的一腳徑直撞在騎士的胸口，帶起鎧甲的破碎同時還讓她翻滾著摔在遠處。

  「啪嗒。」騎士的嘴角留下鮮血，但她的眼睛上卻沒有消失鬥志。

  「洛斯里克的騎士沒有一個是死在床上的……」羅德安說著爬起身子，她眼前的女人就好像是夢魘，不論是在法蘭還是在洛斯里克……她都是那個最為可怕的傢伙。

  「那就死吧。」奧西里斯的拳頭應聲而動，然後狠狠的砸在羅德安手中的劍身上，巨大的力量讓她再次倒飛而出，然後狠狠的砸進了房子裡。

  「解決了最礙手的傢伙……」冰冷的目光鎖定在將將爬起的不死隊身上，「然後就是你了……」

  鐵斧被再度提起，到掛著被女人提在手下，斧刃摩擦地面的刺耳聲緩緩傳來，同時還帶動著些許積水裡的波浪。

  「轟。」

  遠處的悶雷聲傳來，高高抬起的巨斧也隱射著那閃爍的光芒。

  只不過，它要所做之事，就不是那麼光明了。

  「再見了，希望你能在死後接受深淵。」

  「嗡。」

  一具身體應聲後退，只不過，似乎並不是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阿謝米爾！」恍惚間，最後的不死隊仿佛聽見了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眼前的模糊里，他也仿佛看見了一襲白裙的女子站在他身前，用雙手輕輕的拍著他的臉頰。

  「真是沒完沒了……」奧西里斯看著那不遠處的二人露出了厭煩之色，而面前虎視眈眈的奔狼也讓她的眉頭更甚。

  「快走，我們快走……」少女的手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珠，她攙扶著阿謝米爾站起，想要讓他和自己一起離開這裡。

  「可笑……」奧西里斯高高躍起，然後手上的巨斧一甩就朝著兩人扔來。

  「嗷嗚！」奔狼的尖嚎擋住了攻擊，也擋住了想要攻擊的奧西里斯。

  「現在連畜生都要和我作對嗎？」奧西里斯幾乎是下一瞬間就甩動了黑暗。

  精純的黑暗遠比刺骨的雷霆要傷人的多，奔狼後退著倒在地上，然後露出了它身後那狼狽的二人。

  「啪。」攙扶阿謝米爾的少女只因腳下一滑就摔倒在地，濺起的泥水撒在阿謝米爾臉上。

  「快……快走……」他朦朧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嘴裡下意識的讓她離開。

  少女搖晃著腦袋任由金色的頭髮披散在雨里：「我答應過葛溫王，也答應過你……」

  「我不會，再也不會……」

  「啪嗒。」

  有時候生與死就和雨水一樣來的突然，但是又異常的漫長，朦朧的光照亮了少女的臉，也反射著那柄戰斧。

  這一切在阿謝米爾的眼前都是格外的不清晰，與斷斷續續，但是他的手感受到了那股熱流，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鮮血啊……

  是我的嗎？

  阿謝米爾下意識的搖搖頭，因為他看見了模糊中少女露出的那個微笑。

  以及她最後的耳語。

  「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吧？」

  「我的名字是索菲亞……記住了……記住了……」

  「請千萬，千萬不要忘了……忘了她……」

  「啪。」

  阿謝米爾也不知道從身體內部傳來的感情是什麼……是悲傷嗎？還是說是無奈……可是……他感覺到的只有冰冷。

  遠甚於他臉上的冰冷，遠甚於他肩頭的冰冷，同樣的也遠甚於手指微微感受到的，那身軀傳來的冰冷。

  「奔狼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為何……要看著黑暗肆虐呢？」

  阿謝米爾喃喃出口，他輕輕的摟住了眼前的女孩，卻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上燃起了點點火焰，那股火焰燒盡了一切……不論是雨水，還是他懷裡的她。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灰燼，卻意外的發現，即使是灰燼也會被火焰點燃……點點的火星不懼狂風驟雨，就好像一點點星火，逐漸的飄散到空中。

  看著灰燼在他眼前緩緩飄散，隨之出現的，則是黑色的鮮血……他能聽到一股聲音正在這鮮血里蔓延。

  是狼的聲音嗎？

  還是說……我聽見的是過去他們的聲音？

  他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覺，這是他和霍克伍德都曾有過的，但是又失去的……就和火焰一樣……

  阿謝米爾的耳邊模糊了，他只能感受到一股力量正在緩緩的注入自己的身體，它似乎就和火焰一樣……是自己理應得到的……卻被拒絕的。

  「是啊……自己離開了那麼久的地方……」

  「今天，終於回來了。」

  奧西里斯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高興與驚喜，她看著那男人身上匯聚的火焰與力量眉頭緊鎖……法蘭的不死隊……過去的薪王們……他們曾經共飲狼血，並發誓一同使用這力量。

  是啊……這力量……才是屬於薪王們的力量……

  已經過去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了，我曾經也是薪王啊……

  「砰！」伴隨著阿謝米爾的明悟，他身上的火焰更甚一層。

  他緩緩站起，他的身上翻騰著火焰，他的劍上則旋轉著黑血，這是屬於過去薪王的力量，也是屬於法蘭的，不死隊的力量，猛然，阿謝米爾想到了霍克伍德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是你，也好。」

  他的身形壓低，大劍則端在右手，那股火焰就那麼纏繞在他全身，也纏繞在他的心中。

  「深淵的監視者:法蘭的不死隊。」

  「為了狼血，與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