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阿斯蒙蒂斯的賭局

  轟！

  那頭巨型生物撞碎天花板，隨坍塌的牆體一同落地。

  只見它披覆黑色金屬鱗片，胸膛似有灼燒紅光的熔爐，揮舞節狀骨骼的龍尾，破風甩來！

  站在最前方的楚雲，是機械龍的第一個目標。他具現出一柄西洋刺劍，豎握劍柄，凝聚出源力屏障。

  咚！

  鐵尾輕易轟碎屏障，如重錘砸在胸膛，楚雲『砰』地撞在醫院牆壁。

  「吼！！」機械龍張開血盆大口。

  它喉管處伸出的火炮筒，『嗡』地顯露紅光，過載般匯聚洶湧的熱能！

  林宵躍到楚雲身前，迅速具現漆黑大劍，『哐』地插入地面，透明的『不工屏障』將兩人籠罩。

  轟！！

  火焰洶湧澎湃，灼燒著屏障，卻無法將它溶化，滾滾熱浪中的透明屏障，逐漸轉為深紅色。

  「它居然還會噴火！」林宵語氣驚奇。

  楚雲搖晃著站起，餘光瞥見前台，發現本該在那的護士已經無影無蹤。

  再仰望機械龍破開的大洞，一直通向醫院頂樓，甚至能望見掛在天空的一輪殘月。

  月亮本不該掛在夜空中的這個方位…楚雲扶著胸口，凝聲說：

  「幻覺…這條機械龍，是魔神製造的幻覺！」

  鏘！

  喬琳娜的火銃彈在機械龍堅硬的機械外殼上彈開。

  她嘖了下舌，轉為具現細身劍『星月夜』。

  「吼！！」機械龍揮舞猙獰的鐵尾，甩向後方的喬琳娜。

  喬琳娜輕盈避閃，斬出星耀劍芒在機械龍背上『呲』地劃開痕跡，紅瞳凜冽。

  古籍記載，阿斯蒙蒂斯以噴火、御龍、煽動賭博的形象出現。

  而這條機械龍，極有可能，是阿斯蒙蒂斯的眷屬！

  「喬琳娜！」林宵喊道，「試試用荷魯斯之眼，破除幻覺！」

  聽見呼喚，喬琳娜下意識的驅動『荷魯斯之眼』。

  她紅寶石般的左眼，逐漸亮起美麗的金光，整隻眼眸顯露莊嚴，猶如高懸金字塔上空的驕陽。

  剎那間，周遭的一切如潮水般退去。她站在醫院燈光明亮的大廳，微微發怔，環顧四周，卻連機械龍的半點蹤影都沒見著。

  「小姐，您的兩位同伴怎麼了？需要幫他們叫醫生嗎？」護士語氣害怕。

  喬琳娜望去，只見林宵和楚雲保持站立的動作一動不動。而楚雲臉色黯淡，嘴角甚至溢出了鮮血。

  所以…剛才的群體幻覺，影響到了我們三名卡師。

  我脫離了幻覺，但林宵他們仍在與機械龍對戰…喬琳娜皺眉，抬眼望向醫院高層。

  製造幻覺的敵人，就在這棟醫院當中！

  「讓他們就這樣待著吧。」

  喬琳娜手揣進熱褲側兜，把百元紙幣團成小球，向護士握手，說道：

  「夜間值班辛苦你了，希望你也能體諒我們的調查工作。」

  「當然…這是剛才那位先生詢問的資料…」護士握了握手，正色道：「不過，我是為了配合調查組的工作…還請您收回去吧。」

  百元星幣並不是筆小數目，而護士之所以拒絕，是因為調查組在群眾中有很高的聲望，時常與魔物作鬥爭。

  喬琳娜一怔，朝護士禮貌點頭，接過電子屏幕，快速瀏覽檔案，目光定格在一位骨瘦如柴的女孩。

  『蕾夢，6歲，病因：感染不明病毒，身體多項器官衰竭，病房：27層高級單人病房……』

  家庭背景、入院時間等多項信息，都與調查組推斷的寄宿體，互相吻合。

  喬琳娜紅瞳凜然，低聲自語：「找到你了。」

  轟！！

  機械龍的火焰彈轟炸在牆壁，熔開巨大的坑洞，楚雲回望一眼熔化的磚塊，面容嚴峻。

  此刻，僅有他和林宵仍停留在幻境當中，面對猙獰可怖的金屬機械巨龍。

  「伱不是能免疫幻術嗎？」楚雲看向身旁的林宵。

  他想說，林宵完全可以和喬琳娜一樣，從幻境中抽身離開。

  的確可以，但林宵兩手合握隕星劍，回答說：「我脫離幻境，那你怎麼辦？」

  「我會撐到你解決魔神。」楚雲嚴肅道。

  林宵想說你還挺信任我的效率，轉而凝視著機械巨龍，道：

  「都一樣。把它滅了，要不了幾分鐘！」

  「吼！！」

  機械巨龍張開鋼鐵下顎，尖狀頭顱兩側信號燈般的眼睛接連亮起，功率暴增到極致，口中的火炮管匯聚白光，朝林宵轟出無比耀眼的火團。

  轟！！

  楚雲額冒細汗，這火焰的威力遠甚剛才，就好像是大口徑的重炮發射，能將整座醫院夷為平地！

  熱浪涌動，如同煉獄，四周金屬在高溫下溶化，而火團猶如炙熱的太陽，即將吞噬林宵！

  「保護好自己，楚雲兄。」

  林宵凜然道：「我要出拳了！」

  上百隻烏鴉猶如羽衣般覆蓋在楚雲的表面，又在高溫中飛快破散，趕在重炮炸裂前，他從牆體熔開的大洞中躍出醫院。

  下一刻，楚雲趴在醫院外的空地上，收縮的瞳孔中，倒映出醫院裡不斷膨脹的光團。

  轟隆隆！！

  碎石如雨，炸碎半棟建築，熱風吹拂，焦黑狼藉的廢墟之中，有道漆黑鎧甲的身影，右臂纏繞粗壯鐵鏈，掰動鐵拳，望著機械巨龍，沉聲道：

  「荒謬之鎖，來打個招呼吧！」

  隨著他的話語，他身上的鐵鏈像是有生命般，『喀啦喀啦』移動。

  『嘭』地一聲，重劍人周身繚繞紅色煞氣，爆發驚人的彈跳力，在廢墟中高高躍起，怒吼著砸下右拳。

  砰！！

  地面凹陷，機械巨龍側倒在地，掀起巨大揚塵。

  機械龍的半邊頭顱被直接轟碎，爆裂著電火花，殘破的機械眼珠望著林宵，發出震怒的咆哮：

  「吼！！」

  同一刻，它胸膛處的核心熔爐綻露紅光，光芒不斷碰撞，像是要即將爆發的炸彈！

  然而，荒謬之鎖飛離林宵的右臂，體積自動擴大，沿著機械龍不斷纏繞。

  鐵鏈一圈圈將機械龍捆綁起來，核心處的紅光也自動黯淡。

  荒謬之鎖將機械龍纏得嚴嚴實實，限制了它的『自爆』能力。

  林宵微微頷首。

  這下子，它沒辦法反抗了。

  「還活著嗎，楚雲兄！」林宵回頭道。

  楚雲伸手表示自己平安無恙。

  林宵鬆了口氣。

  這頭機械龍是色慾魔神的眷屬。

  想要破除幻覺，應該把它滅掉就可以。

  如此想著，林宵掌心凝聚出漆黑巨大的重劍。機械龍瞪大眼睛，瘋狂搖頭：

  「吼！！！」

  「你不想被滅掉的話，得先讓我們離開這裡才行。」林宵說。

  機械龍點著殘破的大腦袋，又看了眼身上纏繞著的鐵鏈，意思不言而喻。

  林宵也不怕它耍花招，收回荒謬之鎖。

  只見機械龍趴伏在地，身軀四散出白色的光粒，飄向四周。

  幻境逐漸消散。

  醫院最高層。

  阿斯蒙蒂斯守望著病床上的女孩，眼底忽然浮現一絲錯愕。

  我派去的古代機械龍『莎拉』，竟然輸了……

  莎拉在幻境中擁有強大的優勢，對方卻是在幻境中強行擊敗莎拉！

  這比主動脫離幻境，更叫阿斯蒙蒂斯詫異。

  最初的驚訝過後，哥特少女望著病床上的女孩，微微蹙眉。

  來者不善，對方顯然是把我當做了目標。

  可是，如果我主動出擊，小夢可能撐不到我回來的時候……

  環顧這間病房，阿斯蒙蒂斯喃喃自語：

  「得在這裡，創造一片夢境，在夢境中把他們抹除。」

  阿斯蒙蒂斯具有半人半魔女的血脈，母親是魔女，因此她在操縱夢境與幻覺上的造詣深厚。

  值得一提的是，阿斯蒙蒂斯母親的前夫是『暴怒魔神·薩麥爾』，所以嚴格來說，阿斯蒙蒂斯得管薩麥爾叫叔叔。

  阿斯蒙蒂斯伸手，撫摸女孩的臉頰，依據她的記憶，製造出朦朧的白霧。

  「時間過去多久了，西格莉德？」喬琳娜抱著手臂，審視座椅上僵硬不動的二人。

  「現實時間才過去三分鐘，但幻境裡的時間流速就不清楚了……」耳麥里傳來西格莉德沮喪的聲音。

  喬琳娜眉頭緊蹙，這時，她敏銳發現二人微微動了下。

  林宵率先抬起頭，環顧四周：「那條龍沒說謊，果然回來了。」

  「真是場噩夢……」楚雲感慨。

  林宵：「還好吧，機械龍又不是很可怕。」

  楚雲冷靜分析：「可怕的是你。」

  林宵想了想，說：「這倒也是。」

  見兩人拌嘴無礙，喬琳娜稍稍鬆了口氣，乾脆利落地說：

  「我拿到病人資料了，就在這棟醫院的最高層。」

  敵人就在樓上，已經沒有回去總結計劃的必要。

  林宵沉吟片刻，道：「楚雲兄，你和西格莉德不擅長應對幻境，還是交給我和喬琳娜吧。」

  楚雲沒有異議，點頭說：「明白。」

  已經是深夜，電梯間內空無一人。隨著層數不斷提升，林宵和喬琳娜的警惕性逐漸提高。

  電梯抵達27層最高樓。這裡是單人病房區，空間開闊。

  兩人的腳步迴蕩在幽靜的走廊，靜得嚇人，停在一扇大門前。

  喬琳娜仰頭看了眼林宵。林宵輕輕頷首，旋即主動伸手，握住門把。

  沒有異樣，房門順利地打開了，病房獨有的氣味撲面而來，窗紗隨風飄拂。

  颯！

  幾乎時同時，病房內燃起一金一黑的火焰。

  星月夜與隕星劍同時具現，對峙著坐在窗邊的人影。

  那是位穿著哥特黑裙的黑髮少女，簡單地扎著發束，坐在月光照射的窗台上翻閱著手中書籍，『啪』地合上，把書放在窗沿。

  「自我介紹一下。」

  少女躍下窗台，優雅提裙，微笑地說：

  「阿斯蒙蒂斯，很榮幸與二位見面。」

  雖是魔神，少女身上卻散發清純如初戀的聖潔氣息，姿態文靜，肌膚如羊脂般白皙細膩。

  在她前方橫著一張病床，骨瘦如柴的女孩躺在床上，身體連滿導管，閉目沉睡。

  林宵看向病床。

  這個女孩，就是下午時分，博普大師去探望的朋友遺孤……

  喬琳娜紅瞳閃爍。

  據古籍記載，阿斯蒙蒂斯曾附身於人類女子。

  如此看來，蕾夢正是她的寄宿目標……

  「如二位所見，現在人質在我手中，我比二位更清楚如何停止她的生命，也能在二位進攻的瞬間回到她的體內。」

  阿斯蒙蒂斯笑吟吟地說：「所以，我想請二位和我來一場賭局。」

  談到『賭局』時，阿斯蒙蒂斯舔了下唇角，眼底亮起一閃而逝的光亮。

  賭局，林宵自認是不怕的，畢竟自己有大福傍身，擁有極強的氣運。

  況且，正如阿斯蒙蒂斯所言，自己尚不了解祂的全部能力，無法百分百保證，讓人質平安無恙。

  喬琳娜微微蹙眉……她會好幾種出老千的方式，但魔神的賭局，肯定不會那麼簡單。

  「如果二位沉默，那麼就當二位默認，由我來介紹賭局規則。」

  阿斯蒙蒂斯說道：

  「我想請二位進入蕾夢的夢境。如果能抵達最深處的夢境，那麼就有在夢境深處，將我消滅的可能。」

  「反之，如果二位在夢境中迷失，將被永遠困在她的夢境當中。」

  阿斯蒙蒂斯淡淡地說：「夢境共有四重，每一重都會有不同的威脅，連我也無法保證她究竟會夢見什麼。但這個賭局絕對平等，我們都有殺死對方的機會，只是會對莊家有利一些。」

  喬琳娜望了眼病床上的女孩，抬起紅寶石眼眸，冷靜地說：

  「你好像並不想讓她死。」

  阿斯蒙蒂斯嘴角噙笑：「誰知道呢。」

  林宵陷入沉吟。

  特比亞傳說中，附身於少女的惡魔阿斯蒙蒂斯，殺掉了每一個要靠近她的男人，卻唯獨沒對少女出手。

  這哪是色慾魔神，這分明是純愛戰神！

  自己有過用隕星劍轟碎夢境世界的先例。

  萬一真的困在夢境裡，轟塌迷宮就完事了……

  「我答應你的賭局。」林宵說，「前提是，賭局過程中，你不能對女孩下手。」

  「我向創世之主起誓。」阿斯蒙蒂斯伸出手指，完成某種儀式，平靜地說，「不必擔心。我不容許有人在賭局中使詐，包括我自己。」

  更況且…真正尋死的人，是小夢。

  賭局成立，由林宵與喬琳娜共同參與，莊家為色慾魔神。

  阿斯蒙蒂斯打響手指。

  夢境的白霧瀰漫，將二人籠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