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田園交響曲

  皇后大道的風格有別於國王大道，後者佇立政要單位與雄偉的柱式建築，前者則雲集世界著名的音樂劇場、奢華餐廳與高級咖啡店，充斥著紙醉金迷又破敗腐朽的氣息。

  據說皇后大道一場世界知名音樂劇《卡牌魅影》的門票價格，折合約為下城家庭半年的收入。劇院門口裝飾黑絲綢幕布與紅地毯，穿著禮服的男女結伴從A級梭車向上打開的車門走出，抬手摁動鑰匙，梭車消散成藍色光粒，飛到男人手中形成一張卡片。

  這招倒是比把車鑰匙丟給門僮要高明不少，雖說「具現」和「消散」這兩個過程會消耗大量源力，沒有火種的人士需要在梭車上插入昂貴的「源力卡」才能辦到，但這點錢對開得起A級梭車的家庭來說不值一提。

  十字街角的人流穿梭不息，巨大廣告牌投影出立體的虛擬影像，霓虹燈照在地上一灘積水，人們腳步匆匆，夜幕『隆隆』作響——快要下雨了。

  男子西裝革履，領帶筆挺，扎著小辮子，手握兩把佩劍般的黑色雨傘，站在街角左顧右盼。

  目光定格在某一處，楚雲沒有貿然開口，沉默觀察眼前的青年。

  青年留著黑色碎發，棕色立領風衣內搭西裝馬甲，下身西褲加皮鞋，顯然對「面試」這一環的著裝要求很熟悉。他稍稍倚靠在街角的消防栓旁邊，抬起臉龐仰望廣告，百無聊賴的扭頭，目光落向這邊，辨認著微微閃爍。

  「楚……」

  「不准叫那個外號。」楚雲向前丟給林宵一把雨傘，「調查組不在這邊，跟我走。」

  林宵佩戴著卡師協會分發的制式棕色皮手套，接過丟來的黑色雨傘，眼底露出一絲欣賞。

  嗯……這種像劍一樣的黑色雨傘，很符合林宵的審美。

  由楚雲帶路，兩人在複雜的大道上七拐八拐，走進一條老舊巷子。

  林宵看了眼老舊巷子半空中的電線，又回望一眼巨大的霓虹廣告牌，說道：

  「這是拆遷價格沒談攏嗎？」

  「價格高到一個臨界值，工程自然拖了下來，以後也不會再有改建計劃。」楚雲淡淡地說，「甲方乙方外加普通市民，三輸的局面，你在星圖市會經常看見。」

  「所以，調查組就設立在這種地方？」林宵問。

  「在皇后大道尚未興起前，這裡的區域就歸調查組管轄。」楚雲看了眼土灰色的巷子牆壁，「現在，只是沒有跟上時代而已……走吧。」

  通過這條狹窄的巷子，視野突然變得開闊，在這塊類似城中村的區域居然藏著一座寫字樓，樓下還有一間咖啡店。

  「通往這裡的巷子不止一條，你以後會慢慢熟悉的……」

  楚雲站在林宵背後，粗暴地吸了一大口香菸，用皮鞋把還剩大半的香菸碾滅，沉聲道：

  「我還得再確認一遍，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尚未等林宵回答，他抬起目光，望著面前的咖啡店，念道：

  「「田園咖啡店」，名稱出自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誰都渴望田園生活，但阻攔你去路的是那該死的「命運」。」

  「你真的考慮好，加入這裡。」楚雲一字一頓說道，「成為挑戰命運，拯救世界的「英雄」嗎？」

  「楚雲兄。」林宵認真說道：「我還沒吃晚飯。」

  西裝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下。

  「我不想成為「英雄」，也不想挑戰「命運」，我只想掙星幣還有源塵。」

  林宵的語氣愈發低沉：「而且，你剛剛在光幕上說了，你請客吃晚飯——對吧？」

  『這種利益驅動型的調查組員，反倒更聰明，而且活的更久……』

  楚雲攔住試圖點開光幕記錄的林宵，以手掩面：「走吧，我請客，去吃拉麵。」

  「不是一樂的我不吃。」林宵說。

  「你說對了，攤主是火影迷，特地改名叫『一樂』。」楚雲擺著一張面癱臉。

  「真假的？」林宵語氣詫異。

  「騙你的……你是小孩子嗎。」楚雲斜了一眼。

  「我覺得你想要『拯救世界』的理念更幼稚——那不會真是你的火種理念吧？喂，走慢點。」

  轟隆隆！

  暴雨突如其來，雨絲划過黑夜與巨大廣告牌，澆透皇后大道的行人。即便發展出了『虛擬艙』這樣跨時代的技術，人類在面對自然時依舊束手無策，還是用著幾世紀前的雨傘，狂風吹垮傘骨，引起行人的驚呼，一架梭車噴涌尾流飛在人們的頭頂，氣浪濺起大量積水。

  「久等了，二位的豚骨叉燒拉麵！」

  熱情的店長綁著頭帶，用刺青的雙臂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高湯拉麵，『咚』的輕聲擺在楚雲和林宵面前。

  背後是『嘩啦啦』的雨聲，大雨濺進木地板，隔壁桌的上班族在擦拭眼鏡，紅燈籠和藍布『窣窣』抖動。

  『拉麵就一碗，只能回家後再給你加餐了。』林宵看向掌心。

  『歐嗚…』火種里傳來大福可憐巴巴的源力感應。

  「老闆是浮櫻人士，手藝很地道。」楚雲吸溜一口麵條，目光望著桌上的鹽罐，開口道：「我以前的小組，完成委託後，就會來這裡開慶功宴。」

  林宵：「吸溜吸溜吸溜……」

  楚云：「喂，你有在聽嗎！」

  林宵眼神灰暗地看了眼楚云：「吃飯的時候要專心，因為這是上班族為數不多可以不聊工作、放空思緒的時刻。」

  楚雲一怔，勉強點頭，『呼』吹散麵條的熱氣，吸溜後又舀起湯勺，勁道的拉麵和鮮美的高湯在味蕾綻開，耳旁卻迴蕩著暴雨聲和隊友的慘叫。

  『這種暴雨，又會有深潛者在港口城市登陸了吧……』

  楚雲看向身旁專心致志的林宵，心中輕嘆，想道：『你加入調查組後，又能走多遠呢。』

  享用完一碗美味的豚骨叉燒拉麵。

  「歡迎下次光臨！」店老闆揮動毛巾。

  林宵和楚雲手撐黑色雨傘，在夜幕中一同走進那間名為『田園』的咖啡店。

  已經是下班時間，店內空無一人，但燈還亮著，椅子被倒放在桌上，地板像是剛拖過，光亮可鑑。

  「我們要先找誰？」林宵收起濕漉漉的雨傘，問道。

  「先和組長見一面，然後對你的實力進行簡單的測試，根據你的卡片適性，分配小組。」楚雲回答。

  「組長？」

  「嗯，負責統籌星圖市的調查組分組，是位高加索女性，名叫『瑪格麗特』，你可以直接稱呼她為『組長』。」

  林宵仰望一眼咖啡店的餐單，巡視調酒台後方的酒櫃，總覺得有種強烈的既視感，像在什麼番劇見過，沉吟道：

  「你說的這位組長……她嘎腰子嗎？」

  楚云：？

  『喀啦』輕響，調酒吧檯旁邊的一扇暗門被推開，探出一位膚白貌美的栗發紅瞳美人，佩戴細邊眼鏡，高馬尾束著細邊蝴蝶結，手裡抱著文件板。

  「這位是，新人嗎？」西格莉德聲音有些拘謹。

  偷偷辨認一眼楚雲身旁的青年，西格莉德微微驚嘆，真人比從監控畫面看起來還要帥氣。

  她毫不懷疑，以這位青年的條件，仔細打扮一下，去皇后大街的音樂劇場應聘，能令一些夫人小姐們為之尖叫傾倒。

  林宵揚起禮貌的微笑，西格莉德反倒摟緊文件板，漂亮紅瞳中的戒備愈加濃重了幾分。

  「這位是我用自己權限招攬的新人，叫他『林』就可以。」

  楚雲微微頷首：「西格莉德，你來的正好，和我們一起去見組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