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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7:29:23 作者: 咬一口粢飯
    「什麼?」

    「胡編亂造第一名。」

    冬天太冷,比起夏日慷慨的陽光,溫暖顯得彌足珍貴。他不討厭冬天,因為冬天有元旦、有新年,有不遠處等著花開春天。

    還有就是,沒有比冬天更冷的季節了,冷得讓人反而對諸事有了期待。

    他看著夏知予,看她被裹在一件寬大加絨的衛衣里,很努力地抬高手裡的紙袋,睫毛輕瞬,不知道藏納了什麼情緒。

    許京珩伸手接過,拎在手上。因為身量高,他每次跟夏知予說話,都要俯下背脊,那模樣,總像是在哄人。

    今天也是。他努力跟尋夏知予躲閃的視線:「收了胡編亂造第一名的圍巾,那我競賽是不是也能拿個第一回 來?」

    夏知予看著他帶笑的眉眼,有些失神。

    能。當然能。怎麼不能?

    在她眼裡。許京珩就是第一。永遠的第一名。

    第33章 光照

    致行路這一塊, 熱鬧的時候擠不動道,安靜的時候又像是冬日結了厚冰的湖面,攤販一收, 就沒什麼聲兒了。

    夏知予也沒想到,她只是像往常一樣地走在路上, 就突然被捲入了一場無妄之災, 像是塊石頭砸碎冰面, 先是鑿了個小洞, 然後裂紋向四周爬散,塌陷, 打破湖面的寂靜。

    她看見顏舒茗突然衝出來叫住她, 喊她的名字, 拉住她的手腕:「學妹, 能借你的手機嗎?」

    已經到了吞吐熱氣的月份,她穿著短毛衣,下面搭著一條牛仔裙, 菱格的小腿襪及膝, 膝蓋上一片紅腫。

    夏知予被她眉骨處的疤痕嚇了一跳, 顧不上太多,手忙腳亂地拿給她。

    顏舒茗摁了幾個數字, 等人接聽的時候,時不時地往後看, 像在提防什麼。

    直到她報了警, 粗略交代當下的情況和街道位置的時候,夏知予才知道, 是那些職校的學生來堵她了。她能跑出來, 還是曲業成在奮力拖延時間。

    報完警, 她也只是微微鬆了口氣,目光左右移動了幾下,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狀態。

    「我能再打個電話嗎?」她不確定地看向夏知予。

    「你打吧。」

    這次,她來回摁了一連串數字,才把電話放到耳邊,也就『嘟』了兩聲,對方就接通了。

    「誰?」

    「許京珩,是我。你別掛...我這次真遇著事兒了。」

    「我報警了。但是出警速度沒有這麼快。曲業成把人引開了,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找上我。我一個人...你別不信。」她把手機遞給夏知予:「夏知予在我身邊,不信你問她。我沒騙人。」

    夏知予手心一沉,猝不及防地被她塞了手機,她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低悶的聲音。

    「你說誰?」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通話計時,一分一秒過去。對方又問了一遍:「說話顏舒茗,你和誰在一起?」

    「你快說句話啊夏知予。」

    夏知予這才拿起手機,被催促著回答:「學姐身上有傷,她沒騙你。」

    電話那兒沉默了幾秒。

    「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

    天陰沉沉的,冷風在樹梢的縫隙流動,發出嗚咽的聲音,天際線慢慢鋪上厚重的墨色,兩人沿著空蕩的人行道走,環境音單調得讓人覺得可怖。

    「好。你別掛電話。往人多的方向走。聽到嗎?」

    他的語調像落雪一樣平靜,銀粟雰雰,又厚又淨,悄無聲息地覆蓋住髒亂不堪的泥路。

    夏知予攥著手機,看了顏舒茗一眼。

    顏舒茗被剛才的撕扯占據理智,冷靜下來才覺得許京珩的話有道理。她就是太心急,缺乏安全感,才會給許京珩打電話。理智回籠後,才知道,遠水是救不了近火。

    「對。往人多的方向走。」

    -

    所謂可怖不是一直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而是你剛鬆了口氣,巷子裡就突然竄出一條狂吠的惡犬,處於正常值的心率直線上升,可以明顯感受到胸腔里心臟跳動的跡象。

    夏知予仍在跟許京珩通話,正當她差不多平靜下來的時候,後肩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手機掉在地上,整個人趔趄地撞向路旁的香樟樹。

    「他媽幹嘛呢?是不是在報警?」

    夏知予撐著香樟樹站穩身子,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染了紅髮的男生緊緊地盯著她看。男生伸手指了指顏舒茗,又指向她:「她喜歡報警。你也喜歡?你跟她,一起的?」

    顏舒茗瞠了瞠眼,矢口否認:「不是一起的。我不認識她。」

    說完想跑,就被那人扯住了頭髮,拉扯著往後拽,他一手拽著顏舒茗的頭髮,一手扯過夏知予的衣領,力氣很大,直直往他身上撞。就連頭髮也斷了幾根。

    顏舒茗出於擔心,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夏知予。」

    那人立刻就明白了。

    夏知予被他拖拽著走,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兒來。

    期間顏舒茗想要大聲呼救,被這男生扇了一掌,然後她隱約聽見紅髮男生在吼顏舒茗:「沒事多什麼嘴,要不是你在警察面前亂說話,小遠就不會被學校開除,就不會被他爸媽打,就不會一時想不開去跳河。」

    「是你們要跟曲業成打架。打架就該承擔責任。」顏舒茗怕,但她還是要這麼說:「我只是實話實說。」

    一束光照進鐵塔,鐵塔里的骯髒齷齪被顯現,這束光就有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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