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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7:29:23 作者: 咬一口粢飯
「許總也是近幾年才回南樟的吧?那這麼說,許京珩之前都是跟外婆外公生活?」
「啊,怎麼了?」
陳淑敏突然斂聲,遲疑著說出自己的顧慮:「我聽說這類留守兒童性格上是不是都會有些缺陷?那予予跟他相處,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啊?」
「這都快成年了。能有什麼缺陷。」
「怎麼沒有了。我聽我同事說,她那侄子從小寄養在爺爺奶奶那裡,雖然各方面都挺優秀,但是性格方面還是時不時地暴露出一些問題,嚴重的可能還會有一些不良行為習慣。比如說情緒失控容易衝動、自我封閉、內心迷茫...」
她正掰著指頭細算,還沒等她一一列出來,臥室就被人推開了。
陳淑敏愣了一下,扭頭看見夏知予站在門外,大概是屋內白熾燈太亮,照在她臉上顯得沒什麼氣色,陳淑敏以為她身體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難言的心事,便下床穿上拖鞋走過去,問她:「怎麼了,予予。哪裡不舒服嗎?怎麼頭髮都沒吹乾。」
夏知予以為自己會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每次碰上正經的事,她就開始不善言辭,或許也正是因為拙言的緣故,開口時正好撇去了所有華麗的修辭,只剩下最直接的偏袒。
「他沒有問題。」
「啊?」
「媽媽。學長他很好的,沒有什麼問題。」
陳淑敏沒想當著孩子面前議論別人,但夏知予既然聽到了,她就不免在囑咐一句:「我沒有說他不好。就是讓你注意點。」
注意什麼,夏知予問她。陳淑敏囫圇略過,覺得不該跟小孩兒說得太多。
夏知予就是在這一次次的模糊中長大的。陳淑敏只會告訴她不要這麼做,卻鮮少跟她講為什麼。
回房間後,夏知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慢慢想起今天下午黎川說的話,對應方才夏宏深說的,許京珩應該是為了外婆的事請假的吧。
她的家庭算是圓滿,有時候因為陳淑敏方方面面的照顧,讓她覺得愛得太滿。所以在聽到他幼時被雙親拋棄的時候,夏知予的第一反應本該是「給予」,可她實在沒法從許京珩身上找到可憐的影子,因為那人陽光、坦蕩,他從不因過往遭遇囿於自己,他像肆意生長的野草,被風一吹,彎下腰去,後又挺直腰背。就算不逢滿月,也能清晰地看到野草隨風晃動的痕跡。
她很快打消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想法。
這樣的人,你可以跟他共情,但他永遠都不需要別人的同情。
-
十一月中旬的京江已經順利邁入初冬,夏知予沒什麼禮物好送,挑來選去,還是選了最實用的圍巾。
去學校送他那一天,她拎著個紙袋子,兩人在校門口碰面。
冬令營為期七天,路遠、氣候差異大,所以前去參加的同學基本都是人手一個行李箱。因為帶了重物,很多同學的身邊都有家長陪同。本來參加冬令營的同學並不多,但是算上家長,大巴附近還是有點嘈雜。
許京珩和夏知予遠離人群,一人拿著杯熱拿鐵,站在樹下。
腳下都是枯黃的樹葉,踩下去,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樹葉走向冬日釋放的最後的生命信號。
二人無聲地對立,還是許京珩先開得口:「進步很大。」
夏知予知道他指得是第二次月考,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許京珩就欠嗖嗖地接了一句:「你說我以後在外開個培訓班賺錢是不是能賺瘋?」
「...」
賺不賺瘋得不知道,上課的學生估計得瘋。
「你一個人嗎?」
「嗯。」
他眼裡帶笑,漫不經心地往大巴那兒看了一眼。
夏知予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大概是要出遠門的緣故,幾乎每個學生都被家長擁簇著,叮囑的叮囑,寬心的寬心,很熱鬧。
但她似乎看到一條明顯的界線劃在他們之間,有家長來送的同學站在界線的前邊,熱鬧是屬於他們的,另一邊,只有她和許京珩。
或者說,在她沒來之前,界線的另一邊,只有許京珩一個人。
那一瞬間,她不知道怎麼就感覺到深秋的寒意,拎著紙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然後提起來,遞給許京珩:「送給你的。」
許京珩從大巴那兒收回視線,垂首,眼神落在夏知予手裡的紙袋上:「是什麼?」
「圍巾。京江是初冬,冷的時候可以戴上。」
其實比起京江的乾冷,南樟的濕冷才是凍到骨子裡的冷。然而那些在南樟的男高中生,卻似乎從來都不屑於圍圍巾,用黎川中二的話來說就是少年滿身熱烈足以抗衡著蕭瑟的凜冬。許京珩倒是不像黎川那樣給自己找個噱頭,但他確實沒有圍圍巾的習慣。
不舒服,行動還受限。
「在室內。會有暖氣。」
又不是去戶外旅遊。
但是看到夏知予拎著袋子,認真地看著他...
「你自己織的?」
「自己織?」
許京珩不提,夏知予差點忘了圍巾還能自己織。她當時只想著圍巾的實用性,禦寒。眼下,被許京珩這麼一問,她如果說是買的,倒顯得她沒什麼誠意。
「是我用手掏出了點小錢讓機器運作後的成果...」她想了想,勉強往手工上靠:「親手給的錢,算不算是自己動手?」
許京珩接圍巾的手一頓,抬眼笑著看她:「你說呢?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