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209在岩手縣的新年：集體行動（6）

  渡邊枝已經出去了，家裡空蕩蕩不見人影。

  「你休息一會兒，我給爐子生火。」

  「好。」清野凜點頭，把番茄放桌上，掀開被子坐進去。

  渡邊澈把福神漬放進廚房，拿了柴，給爐子生火。

  這口爐子用馬口鐵製成，就放在客廳，上面連著煙囪，平時用來烤火、烤地瓜、烤麵包，以及給開水保溫。

  渡邊澈手拿了一根木頭，刨動爐子裡的柴火，確認氧氣充足。

  看著點點火光，渡邊澈懷念地說：

  「到了下雪天，我可以圍著這隻爐子坐上一整天。有時還會放地瓜、芋頭或土豆進去，烤得表皮發焦，裡面最外面那層肉也變成鍋巴，一口咬下去，別提多幸福。」

  「聽你這麼說，想嘗嘗。」清野凜看著他被火光染紅的側臉，「什麼時候下雪？」

  「早呢，最起碼一月底去了。」

  「岩手縣和北海道只隔了青森縣，就算沒有北海道冷，但也應該早早地下雪才對啊。」

  「岩手縣其他地方是這樣，」渡邊澈把手裡的柴放進，手上又重新拿了一根，「但見澤村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

  「特殊？」

  火爐前，拿著柴火的渡邊澈，用回憶的口吻說：

  「那是十六年前，一個繡球花盛開的季」

  「又在撒謊吧。」清野凜語氣篤定。

  「你好歹等我說完啊。」

  「反正又是自戀的話。見澤村之所以特殊，是因為盆地？」

  「也許吧，可能跟靠海也有關係，誰知道呢。」渡邊澈對這種事一點也不關心，眼前要熄掉的火，比地理重要多了。

  客廳里沉默一會兒。

  「熄掉了？」清野凜問。

  「等等。」渡邊澈抬起手，一臉嚴肅，「還沒到認輸的時候。」

  「那我再給你一分鐘。」

  什麼一分鐘？當然是嘲笑的倒計時啦！

  渡邊澈跪在榻榻米上，對著爐子吹氣。

  在他強大的肺活量下，黑黢黢的柴火勉強冒出一點點火星，但氣息一停，火星立馬滅了。

  「可以了嗎？」

  「.可以了，笑吧。」

  清野凜食指抵著下巴，沉吟道：「再給你一個機會好了。」

  「請說。」渡邊澈作出聆聽的姿態。

  「關於失敗，我曾經說過一句話，你能說出來，我就不笑你。」

  「普希金的「失敗之前無所謂高手，在失敗的面前，誰都是凡人」？」

  「這只是你給自己狡辯找的藉口。」

  「「許多賽跑的人失敗，都是失敗在最後幾步」？」

  「我對蘇格拉底不感興趣。」

  「那是什麼呢啊！想到了！」渡邊澈一拍手。

  「嗯？」

  「泰戈爾曾經說過，錯誤經不起失敗，但是真理卻不怕失敗！」

  「別以為搬出泰戈爾就能救你，還是說你只知道泰戈爾？」清野凜冷冰冰的視線射向渡邊澈，「你已經忘了我當時說的話？」

  「怎麼會？記得一清二楚。」

  「你這個人.」

  「都說了我沒忘。」

  「所以剛才是在故意裝傻？」

  「是。」渡邊澈果斷認錯。

  「說說看。」

  「『有問題能夠去克服，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是這句話吧？」

  渡邊澈得意地看過去，卻只看到清野凜冰冷的臉色。

  「不對？」他驚訝道。

  「是前面那句。」清野凜聲音冰冷。

  「啊，啊啊啊！想起來了，原來是『我不是那種任何事必須一做就成功」

  「渡邊同學，作為下鄉人，生火這麼簡單的事都」

  「R桑，R桑！別說了，真的！我已經知道錯了，要是有個洞，我現在立馬鑽進去！」

  失去下鄉人的尊嚴，輸掉記憶力挑戰，顏面盡失的渡邊澈，對爐子發起第二次攻擊。

  等爐子裡火開始燃燒時，結城美姬正好從樓上下來。

  她穿了紅色的棒球服，蔚藍色牛仔褲，青春靚麗，便於活動。

  「番茄？」結城美姬注意到桌上誘人的西紅柿，伸手拿起，咬了一小口。

  「那是我的。」坐在地爐里的清野凜，冷冷地看著她。

  「我不能吃？」

  「你至少應該說聲謝謝。」

  「謝謝？」結城美姬把這個詞重複一遍，「你一大早就能聽到本小姐這麼美的聲音，才應該好好感謝我。」

  「這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兩人一大早就開始自戀了。

  給爐子生完火的渡邊澈，從廚房洗完手回來。

  「待會兒去山上挖冬筍，你們去不去？」他問。

  「可以去看看。」結城美姬走到爐子邊。

  她左手撐著右手手肘，右手拿著新鮮的番茄，時不時咬一口。

  眼睛打量眼前的爐子，研究它和壁爐有哪些不同。

  「清野同學？」渡邊澈視線轉向清野凜。

  清野凜略帶猶豫：「要爬山嗎？」

  「爬。」渡邊澈回答，「不過山路很平緩，就當踏青，可以慢慢走。」

  清野凜有些意動。

  「而且難得來一次，嘗試的價值還是有的嘛，就當豐富人生經歷。」

  清野凜終於點頭，清麗的小臉一臉堅定：「好，去爬山。」

  「.不是，是去挖竹筍。」渡邊澈糾正道。

  結城美姬在一旁笑出聲，恥笑清野凜孱弱的體力。

  「我期待你摔跟頭的場景。」她期待地咬了一口番茄，就像勝利者在享用紅酒。

  清野凜自信地哼了一聲，起身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等她下來，身上穿得卻是學校的運動服。

  「為什麼穿這個？」渡邊澈奇怪地問。

  「提前一天決定來這裡，公寓沒有準備運動方面的服裝，只有學校的運動服。」清野凜解釋說。

  以她的性格，的確不會買運動裝，渡邊澈也沒見過她穿運動類服飾，大多是裙子。

  出了門，渡邊澈去倉庫拿了一把鋤頭，兩把鏟子。

  天空湛藍如畫布，斷斷續續的白雲，形狀酷似法棍麵包。

  三人順著水渠，慢悠悠地走著。

  中途，迎面走來一頭牛，一個戴草帽的老人牽著它。

  兩位美少女沒見過似的盯著看，清野凜拿出手機，準備找合適的角度拍照。

  等著等著，那牛走到三人跟前，身上自帶的那股牛舍里的各種臭味，撲面而來。

  「.。」

  兩位美少女屏住呼吸，皺著眉，拼命地扭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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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

  聽到渡邊澈看熱鬧的大笑聲，結城美姬左手捂著鼻子和嘴巴，右手對他的背使勁拍了一下，發出「砰」的一聲。

  疼不疼，聲音倒是挺響。

  牛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尾巴搖晃，悠哉自在。

  在吉田家的前庭，已經聚了幾個人，沒有大人，全是把挖竹筍當踏青的學生。

  「阿澈，阿澈！」老遠，一個穿背帶褲的小女孩，對渡邊澈招手。

  三人走過去，渡邊澈對小女孩說：

  「都跟你說多少遍了，要叫我澈哥，阿澈是你叫的嗎？」

  小女孩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直勾勾地盯著清野凜和結城美姬，雙眸慢慢動搖，開始放光。

  「城裡人？！」她的語氣像是發現了外星人。

  結城美姬還沒到對小孩感興趣的年紀，打量前庭里幾位年齡差不多的女性。

  清野凜笑著對小女孩說：「是哦。」

  「東京？！」

  「嗯。」

  小女孩雙手捂著臉，一臉陶醉地說：「咱今天早上看了電視機，有搞笑藝人介紹了東京的義大利面。」

  「你喜歡吃義大利面啊？」清野凜柔聲問。

  「攝影機對準那家店門的時候，有一輛電車跑過去了。」

  「.電、電車？」

  「不愧是東京呢。」小女孩『東京好厲害』地嘆了口氣，一臉滿足。

  「.」

  「不用管她，」渡邊澈安慰清野凜，「這小傢伙腦迴路不正常。」

  「你沒有資格說她吧？」清野凜瞅了他一眼。

  「胡說什麼？我才不會驚訝電車呢，東京有電車不是正常嗎？」

  「從你的回答，就知道你有多不正常。」

  「.嗯？」渡邊澈真的不明白自己哪裡不正常了。

  「正常人關注的不應該是——為什麼會從義大利面聊到電車嗎？」

  「真的假的？」渡邊澈不信。

  清野凜手撫額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嗯哼。」明顯剛起床的玲子咳嗽一聲，「那個，小澈，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差點忘了。」渡邊澈不再糾結自己正常不正常，「這是我女朋友，結城美姬。這是我朋友，也是學校一個社團的成員，清野凜。」

  介紹完兩人，渡邊澈又把村里人介紹給她們。

  「這位是吉田玲子，見澤分校的老師，大齡剩女一枚，特技是坐著也能睡著。」

  「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吉田玲子吐槽一句，隨後哈哈笑道，「而且不僅是坐著，我站著也能睡著。」

  「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這句話在說別人之前，多想想自己。」渡邊澈說。

  他接著介紹：

  「這位是本間綾子，我的學姐，因為喜歡《灌籃高手》的流川楓，所以去神奈川讀了私塾，但加入的是吹奏部，順帶一提，今年沒有進全國大賽。」

  「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我是說你，渡邊澈。」本間綾子嘴角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還有這兩位，是我的學妹，佳奈，真奈，兩人是親姐妹。」

  「結城姐姐好，清野姐姐好。」兩姐妹乖巧鞠躬問好。

  「你們好。」兩位大小姐回禮。

  「至於這一位，」渡邊澈把雙手捧臉、還在陶醉中的小女孩拉過來，「我表妹，渡邊蓮，一個比我笨一點點、但不正常又比我多很多的小學生。」

  「東京的三文魚真是了不起呢。」渡邊蓮嘆息道。

  兩位美少女：「.」

  「出發吧。」吉田玲子打破『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局面。

  一行人朝山上走去。

  渡邊蓮拿著一把兒童鏟，走在最前面，大聲唱歌。

  『晚霞中的紅~蜻蜓，請你告訴我：童年時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

  『拿起小籃來到山上，桑樹綠如茵。採到桑果放進小~籃，回頭是夢影。』

  「小蓮，現在是早上哦。」本間綾子提醒道。

  渡邊蓮停住腳步，搖晃著食指，用說教的口吻道：

  「綾子你真不懂呢，櫻花盛開的時候，就已經埋在土裡了。」

  「啊？」本間綾子愣了下，「什麼？」

  渡邊蓮小小的身軀，重重嘆了口氣，猛地大吼道：

  「綾子！你這樣怎麼行！太笨的話，會被扔進山里，被野豬吃掉的！」

  「.才不會，不對，我才不笨！」

  人群後面，結城美姬有點意思地點頭：「你這表妹很有趣。」

  「像我嘛，能不有趣嗎？」

  「但感覺和一般人的想法不一樣。」最後面的清野凜說。

  「我也很替她擔心，也不知道像誰。」渡邊澈嘆了口氣。

  兩人同時白了他一眼。

  前方，中間經過不知道怎樣的對話，本間綾子為了證明自己不笨，和小蓮一起唱《紅蜻蜓》。

  在『晚霞中的紅蜻蜓呀，你在哪裡喲？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紅蜻蜓』的歌聲中，他們開始爬山。

  剛開始沒多久，清野凜就氣喘吁吁，手撐在膝蓋上。

  結城美姬雖然也累，但步子還算穩健。

  她刻意走在清野凜前面，時不時回頭，挑釁地沖她笑笑。

  清野凜連諷刺都做不到，氣上不到胸口，只能埋頭爬坡。

  渡邊澈落在最後面，防止清野凜摔倒。

  她那漆黑柔順的長髮，顯得很飄逸，看著她的背影，原本就不累的渡邊澈，腳步更輕鬆了。

  一直爬，一直爬，手撐著膝蓋爬。

  「清野同學，到了。」聽到渡邊澈的聲音，清野凜抬起頭。

  渡邊蓮她們，從山路的中間，直接爬上一道陡坡，鑽入竹林。

  竹子青翠，仿佛這兒的季節還是春天。

  山風吹來，竹葉嘩啦啦的響。

  林子深處，傳來鳥叫聲。

  仔細聽，還能聽到時斷時續啄木頭的聲音，這麼說，剛才是啄木鳥在叫。

  林子地面，全是枯黃的竹葉，有的沾了白色的鳥類糞便。

  「來吧。」陡坡上遞來手，她下意識把手搭上去。

  那人拉了她一把，她借力輕巧地上了陡坡，進入竹林的邊緣。

  抬起頭，拉她的人是結城美姬。

  「不用謝。」結城美姬笑吟吟著說。

  清野凜深吸一口氣。

  竹林里，傳來渡邊蓮把童話故事《竹子中生出的女孩》唱成歌的稚嫩歌聲。

  『這是某一天發生的事~老爺爺去山裡砍~竹子，從竹子的切口~，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女孩茁壯成長~，不久之後，長成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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