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我們都只能做自己

  米婭獨自走到模仿羅馬時代的圓形露天劇場觀眾席上坐下。

  她照莎拉吩咐的寫了紙條，也把哈羅一併交給她，再來只等拉克絲過來了。

  不過，拉克絲真的會為了那張紙條而來嗎？

  光是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米婭就覺得渾身發冷。

  腿上的小皮包沉甸甸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拉克絲來呢，還是希望她不要來。

  就在這時，隨著高亢的「哈羅，哈羅」聲，紅色哈羅從劇場的入口滾了進來。

  米婭一驚，往那兒看了過去。

  有人藏在入口旁邊，正朝觀眾席這兒窺探。

  那個人壓低了聲音喊出她的名字。

  「米婭！」

  米婭嗖的站起。

  她聽過這個聲音，原以為再也聽不到了。

  「……阿斯蘭？」

  躲在入口處的青年戴著墨鏡，但那的確是阿斯蘭·薩拉。

  還以為他死了！

  聽說他被軍方以叛逃罪名擊墜，但這個走出來的人，毫無疑問的就是阿斯蘭。

  米婭太高興了，一時忘了莎拉交代她要走上舞台，直往入口處跑去。

  「阿斯蘭！你還活著——？」

  「停在那兒別動！」

  阿斯蘭的聲音很冷。

  他伸出的那隻手舉在面前，黑色的槍口正微微發光。

  「——阿斯蘭？」

  米婭呆住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拿槍對這她。

  「我們收到了你的紙條，也知道這是個陷阱。」

  阿斯蘭覺著槍往前走，邊走邊說：「不過米婭，這是最後的機會，所以我們才會來。」

  最後的機會？

  米婭的腦中閃過一個畫面，那是他在雨夜裡向她伸出的那隻手。

  「阿斯蘭，這樣是沒法好好談的。」

  看見阿斯蘭的背後走出的人影，還有那輕如鈴的聲音，米婭仿佛受到了一股電擊。

  「拉克絲小姐……！」

  只見那人揭開披帽，露出微卷的粉紅色長髮，果然是拉克絲·克萊因。

  這位殖民地的天后，也是米婭以往崇拜如今卻轉為憎惡的對象。

  從那精靈般纖細的姿態、溫柔的微笑以至於一切，都是米婭此生最大的渴望。

  「你好，米婭小姐。初次見面。」

  拉克絲莊重的問候。

  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和少女持槍站在她兩側，像是在保護她。

  「伱的信上寫說『救命』，還說有人要殺你。」

  她在說話，那聲音卻傳不進米婭的耳里。

  「既然這樣，就請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是特地來救你的。」

  「那……啊……」

  米婭一面退後，一面顫抖也似的搖頭。

  不行，這個人不是拉克絲。

  在這次大戰期間，一路追隨議長、勸慰人們，為他們歌唱、開導心靈的——

  「那是我呀！都是我啊！」

  不是這個人！這個人付出過什麼？

  她不回應人們的祈求，一直不肯露面，為什麼現在又要跑出來威脅我的地位？

  「米婭，冷靜點！不要怕。我們不——」

  阿斯蘭走上前來，一面安慰道，米婭卻只是扯著嗓子大叫：「我才是拉克絲！」

  群眾的歡呼、笑容和愛情，曾經是環繞在她身旁的一切。

  米婭覺得與那些美好相稱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自己付出了這麼多，為什麼不能擁有那些？

  「不是嗎？聲音一樣，長相也一樣！」

  人們不需要那個假的拉克絲！這世上也不需要兩個拉克絲·克萊因！

  米婭氣急敗壞地在皮包里翻找，掏出莎拉交給她的手槍，朝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伸出去。

  「——我做拉克絲，有什麼不對？」

  「米婭！」

  一記槍聲響徹在劇場。

  米婭手中的槍飛了開去，是阿斯蘭將它擊落的。

  「夠了，住手！你——」

  我不想聽！

  舉起震麻的手，米婭想要捂住耳朵，卻有一個清澈的聲音搶先跳進她的耳里。

  「——你想要這個名字，還有容貌，都可以拿去。」

  米婭愕然地看著拉克絲走向前來。

  那些被她渴望的一切，拉克絲竟可以這樣輕易地讓出？

  拉克絲微微一笑，隱約流露著悲傷。

  「只不過……就算那麼做，你跟我也不會是同一個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不一樣····」

  我跟她就是不一樣。

  我想要的，對她而言卻是毫無價值。

  這一刻，米婭重新體會到自己的卑微。

  不管聲音多麼像，臉蛋多麼神似，自己終究做不成拉克絲·克萊因……

  發現這個事實的米婭虛脫的跌坐在地，臉上充滿了絕望和悲愴。

  躲在後方注視著米婭的芙蕾心中莫名一顫。

  演戲演的太過認真，以至於遺忘了自己——

  卻見拉克絲仍輕聲說著：「我們都只能做自己，沒辦法當別人，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這兒才會有你和我一同存在，對不對？」

  米婭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看見拉克絲走了近來，蹲跪在身旁，正專注的凝視她：「正因如此，所以我們才會遇見別人，還有自己，不是麼？」

  拉克絲正朝自己微笑著。

  從前在電視上看見這個笑容時，米婭總覺得怎麼也看不膩，現在親眼看見，竟覺得比電視上的更耀眼。

  這份光輝，正是她活出自我而鍛鍊的強韌。

  「你的夢想是你自己的，請為了自己把它唱出來吧，夢想是不可以讓別人利用的。」

  不知不覺間，淚水從米婭的眼裡奪眶而出。

  她們是不同的。

  剛才米婭還覺得自己比拉克絲卑微，但那也是錯的。

  拉克絲的意思是任何人都不該互相比較，也不該否定自己，即使微不足道，也該全力為自己的生命而奮鬥。

  所以拉克絲唱拉克絲的歌，米婭可以唱自己的歌，不必假借別人的姿態，或是在誰的命令下複述別人的話語。

  現在，拉克絲在這兒和米婭面對面，同樣獨立而平等。

  「來，跟我們走吧？」

  牽起米婭的手，拉克絲站起來。

  看著米婭茫然的跟著起身，阿斯蘭也放下心來，不再板著臉。

  但才剛這麼想，他的臉上就竄過一陣緊張。

  「拉克絲！」

  阿斯蘭敏捷一拽，硬是把拉克絲給扯了過去。

  幾乎就在同時，米婭和拉克絲之間飛過一顆槍彈，隨即打進她們身後的地面。

  槍聲震撼著劇場的空氣。

  米婭跪在牆角，驚見第二發子彈接著掠過自己，不由得錯愕地回過頭去看。

  ——莎拉？

  她把那位助理的事全丟在腦後了。

  那個說要助她一臂之力，鼓吹她除掉拉克絲的人。

  這兩槍是莎拉朝拉克絲開的。

  可是，萬一時機沒抓准，也可能會射中米婭。

  「過來！」

  阿斯蘭把拉克絲交給另一名少年，自己則沖向癱坐在地的米婭。

  米婭被他半拖半扯地往外跑時，腳邊又彈起一顆子彈。

  「為什麼？為什麼連我也不管？」

  米婭不禁尖叫失聲。

  阿斯蘭將她拖到掩蔽物的後方，讓她往裡面躲，自己則探向外面，一邊快速地答道：「因為他不需要你了！我不是講過了嗎？」

  等他不需要你，遲早也會殺了你的！

  當時的那一聲警告混雜在此刻的槍聲中，聽來格外生動。

  但米婭還是不敢相信。

  「基拉！」

  阿斯蘭向躲在走道對面的幾人大喊，另一名少年回應：「在這裡！」

  他隨即抱起米婭朝那邊的牆衝去。

  才從遮蔽物後方跳出，好幾發槍彈立刻追著他們的腳步而來。

  倉促間，米婭瞥見數名男子在觀眾席間奔跑。

  砰砰砰——

  突然，沒等米婭細細打量，接連的槍聲從上方響起。

  而那數名男子也在一朵朵血花中癱軟倒地，剩下的男子也趕忙撲倒找尋掩體。

  米婭被這一幕嚇的呆滯，下意識的看向了槍聲響起的方向。

  只見諾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側身依靠著掩體舉槍朝下方穿著黑色制服的人們點射。

  一陣猛烈的推搡感傳來讓米婭回過神來。

  只見阿斯蘭將她推進陰影后，轉身翻滾沖了出去。

  和諾爾上下配合對埋伏在這裡的人群發起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