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坐在塞蘭家的休息室里，卡嘉莉面無表情。

  純白色的新娘禮服披在她的身上，嘴唇上擦著不習慣的胭脂。

  卡嘉莉已經成了一隻籠中鳥，只怕再也沒有自由飛翔的機會了。

  她將以尤納之妻、奧布之母的身分，日復一日地扮演好自己被賦與的角色，這也將是人家今後對她的要求。

  一切都是不得己。

  卡嘉莉早已做過選擇――選擇放棄理念，為顧全大局、保護國家――

  為國家、為人民謀求生路，這是她的義務。

  個人的小小犧牲，算不了什麼。

  是的，她早已下定這樣的決心――

  可是每當她像這樣靜靜坐著不動時，總有一個人的面容會在眼前一閃而過。

  蘊藏堅定意志的綠色眼眸，和最後臨別時的那雙嘴唇……

  阿斯蘭……

  停不下來，她不自主的在心裡呼喚著這個名字。想起他們初次相遇時，兩人都還年少無知，

  那些往事仍猶歷歷在目。

  他們在敵對的身份下相識，而後終於以對等的個體相待。――能認識你真好……

  他在自己耳邊輕聲細語地說過。

  那一刻，她被肯定了，無需任何條件或理由。

  卡嘉莉有生以來頭一次體會，原來被真心所愛竟有那樣幸福的感動。

  看著鏡子中完全陌生的自己，她多麼希望自己是為了他而穿上這件華麗的服飾——

  可是——

  一個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她的追憶。

  「卡嘉莉小姐，時間到了。」

  寒顫剎時竄過她的身體。

  這一刻就要來了。

  她將永遠違背自己所愛的人、違背自己的心，委身於另一個自己並不鍾情的男人。

  卡嘉莉還是站直了身子，抬頭挺胸地拉起長長的裙擺，走出房門。

  正和眾多賓客談話的尤納回過頭來仰望著，臉上仍是那一抹討好的笑容。

  尤納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燕尾服，身旁站著烏納特――她以後就要喊他爸爸了。

  基拉和芙蕾穿著潔白的服飾，伸手牽上了她的手腕。

  兩人就這樣沿著賽蘭家的階梯朝著下方行去。

  看著基拉閃爍的眼神，卡嘉莉朝著他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在這一刻，基拉的內心忽然有些動搖。

  抓著卡嘉莉的手掌不自覺的加大了力度。

  「謝謝你，基拉——」

  感受著手腕上的力量，卡嘉莉朝著基拉笑了起來。

  但是這個笑容，更加刺痛了基拉的內心。

  兩人就這樣沿著階梯，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和卡嘉莉此刻的心情比照起來，父子倆的表情顯得無比欣喜。

  在賓客們的注視下，賽蘭和卡嘉莉一起坐進了白色的禮車。

  車子平穩的起動了。

  基拉站在原地目送著卡嘉莉的離去，嘴唇不自覺的咬緊。

  在這一刻，他忽然開始後悔了，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自己的無視和顧慮，但是——

  「基拉——」

  芙蕾攙扶上了基拉的手腕，感受著基拉因憤怒而顫抖的手臂。

  芙蕾忽然笑了起來，伸手將基拉的視線掰向了自己，道：「你還有機會，如果伱想去做，那就去吧。」

  在這一刻，芙蕾能體會卡嘉莉的絕望和無奈，也能感受到來自基拉的憤怒。

  「主天使號一直都在等你。」

  「芙蕾——」

  基拉愣在了原地。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芙蕾迎著基拉的視線笑道。

  「你——」

  「噓，這次過了可就沒有下次了。」

  基拉還準備說些什麼，卻被芙蕾伸手制止了。

  「謝謝。」

  看著芙蕾臉上的笑容，基拉說話間伸手抱住了芙蕾。

  他深知自己這一去將會給芙蕾帶來多大的麻煩，但她還是選擇支持自己——

  這一瞬間，基拉忽然感覺的內心是那麼的溫暖。

  與此同時，一輛轎車忽然自後方駛來。

  「喲，我想你們需要我了，對麼？」

  擔任司機的凱特·馬蒂坎吊著香菸穿著黑色西裝，笑著朝兩人說道。

  「凱特先生？」

  基拉愕然。

  「走吧，別愣著了。」

  芙蕾說話間伸手打開車門將基拉推了進去。

  隨後朝著凱特·馬蒂坎說道：「麻煩你了，凱特先生。」

  「放心交給我就是！」

  凱特·馬蒂坎說完腳下油門用力一踩，車輛如箭矢般沖了出去。

  於此同時，主天使號內，希爾斯·薩蒂正翹著二郎腿，頂著電視上的新聞轉播默默攪拌著咖啡。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後面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自言自語間，希爾斯·薩蒂端起咖啡默默了抿了一口。

  這個世界有三把劍。

  象徵著正義與和平的守護之刃。

  代表著鮮血和殺戮的死亡之刃。

  以及最後一把被秩序與戒律束縛的正義之刃。

  其中，第一把利刃經過這次事件之後應該穩妥了。

  第二把，沒有太多接觸，無法掌控。

  而她現在做的就是將能掌控和影響第三把利刃的機會握在手中，雖然希望渺茫，但也要去爭取一下才是。

  而要如何才能掌控一個人。

  下策，武力壓之。

  中策，以利誘之。

  上策，以理引之。

  其中，大西洋聯邦就是使用的下策和中策。

  但這樣的結果就是，聯盟並不穩固，利益和武力都是會隨著局勢的變化而出現改變的。

  唯有上策，唯有讓他自己沿著自認為正確的道路去完成你想要的結果——這才談得上真正的掌控。

  現在，就是看誰的手段更好了。

  可惜自己披的馬甲不太適合這次機會，不然——

  「不過只有這樣的未來才更值得我期待啊——」

  帶著這樣的感慨，希爾斯·薩蒂舉起酒杯笑了起來。

  唯有那有趣的世界，才值得自己存在——

  卡嘉莉坐在后座，整個人定住了似的一味低著頭，像是在準備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

  尤納打開座位前方的小冰箱，一面問她：「要不要喝點什麼？你在緊張嗎？我看你一直都沒說話呢！」

  尤納此時的心情非常好。

  「不用……沒事。不用擔心。」

  卡嘉莉的聲調平板，全無抑揚頓挫。

  尤納一面從冰箱取出水瓶，一面糾正道：

  「你應該說『沒關係，我不要緊。請別擔心』吧？拜託你像樣點。」

  這話說得極期蠻橫與自得，他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

  卡嘉莉咬著嘴唇。

  阿斯蘭從不曾要求卡嘉莉照他的意思去改變過什麼。

  當他認為卡嘉莉有不對之處時，他會率直的表達自己的意見，但絕不會勉強她服從。

  對他的思念又湧上心頭之際，卻聽得尤納冷冷丟來一句話。

  「你看，媒體全都來囉！你要笑得開心一點。」

  卡嘉莉朝窗外瞥去。車道兩旁滿滿的都是前來為元首婚禮祝福的國民，人人口中高喊著祝賀的話語，開心地揮著手。他們看起來都好幸福，卡嘉莉便向他們微笑，也揮手示意。

  ――對不起，爸爸……

  卡嘉莉在心裡對著死去的父親道歉。

  奧布的尊嚴是你用性命換來的，如今卻失去了。

  任它失去的不是別人，就是你的卡嘉莉。

  沒有了繼承理念的人，一切就完了！

  父親向卡嘉莉如此喝斥，再讓她逃生，如今她卻糟蹋了這份心意。

  爸爸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吧？還有，阿斯蘭也是……

  ――我來保護你。

  他第一次對卡嘉莉這麼說的時候，卡嘉莉也滿心希望自己能保護他，更想和他永遠並肩走下去……

  她再也見不到阿斯蘭了，她沒有臉見他。

  尤納是如何勾勒她未來的模樣，卡嘉莉覺得自己想像不出來，這大概就像死後的世界那樣無法想像吧！

  她即將在今天死去，至少，以往的那個卡嘉莉·尤拉·阿斯哈不會存在。

  可是窗外人群的每一張笑臉，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卡嘉莉流著淚，努力讓他們看見自己臉上的笑容。

  ――只要這些人能幸福，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