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從上，往下（下）

  差距實在太大了。

  神識、法力、法寶、靈獸等等，燕家大漢只覺一股全面碾壓而來的窒息感。

  他身上，也就一件本命法寶、一件只能發揮出七成威能的頂尖法寶、以及兩件還算不錯的古寶。靈獸只是一頭六級的火狼。這怎麼爭？

  「王師弟，黃楓谷能有今日之盛況，多虧當年的那份建議，這裡請受師兄一拜！」這是令狐老祖的肺腑之言。

  「師兄，言過了，黃楓谷能走到今天，全在師兄慧眼識珠當機立斷。」王離對於自己有著幾斤幾兩還是很有數的。

  宗門能元氣盡復甚至更進一步，因素很多。

  首先，剎芸國得天獨厚的地利。這裡人傑地靈、土地遼闊、靈脈豐盛，靈草靈石產出地眾多。除了不少可以安置修仙家族、開墾種植園的靈脈靈地；雙龍山這條墜魔谷的「小尾巴」，在周遭數國也是出了名的靈脈聖地。越國及太岳山與之一比，差了不知凡幾。

  且這裡，沒有掩月宗壓他們一頭，黃楓谷與玄心宗，各自作為雙龍的龍頭。

  此外，令狐老鬼是元嬰中期的修為。中期修士別說放在天南，便是放到大晉，亦是任何勢力都不願招惹的存在。再者，黃楓谷招人的條件稍稍寬鬆一點、待遇稍稍好一點的錦上添花，使得許多修行天資不錯的願意加入。

  最後則是黃楓谷出了第二位元嬰期的緣故。

  實力越強，占據的資源自是更多，這在哪裡都是鐵則。不過對外，七派並未將之宣揚出去，只是召開了一個小小的七派集會、於內部解決了此事，使得相鄰的幾國這些年越發看不透七派，唯獨委屈了燕家這位幕後老祖。

  「你倆就別相互謙虛了。」燕家大漢笑了笑。

  「好，兩位師弟，那咱們便談談黃楓谷接下來該如何發展。本門如今三位元嬰期，而且還是兩位元嬰中期，是繼續窩在這雙龍山內保持不變，還是爭奪更多的利益？兩位師弟可有高見？」

  令狐老祖雙眼微眯道。

  燕家大漢聞言，眼眸一亮。

  王離卻是皺眉：

  「令狐師兄，師弟以為，在沒有元嬰後期坐鎮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另外，師弟這邊的情報，最好始終對外保密，僅限門中核心人員知曉即可，這樣…關鍵時刻或許能起到奇效。」

  雖然不知是不是老鬼的試探，但有些事情還是要提前透露一下的。

  「哦？」

  令狐老祖頗為詫異，燕家大漢亦有不解。

  要知道，目前的剎芸國七派，只有三家各自擁有兩名元嬰期，另外四家只有一位元嬰期，且大都是元嬰初期。這個時候，王離若站出來，那麼黃楓谷無疑會成為七派之首，將獲得雙龍山及整個剎芸國最大的利益。這對於宗門此後的發展是很有利的。

  「慕蘭草原上，慕蘭人在北，突兀人在南，雙方常年因天水河沿線的富饒土地發生戰爭，數萬年下來，早已成了死仇。歷來，突兀人只是壓制慕蘭人一頭，還不足以讓慕蘭人產生滅族之危。但最近這些年，突兀人接連誕生了好幾位元嬰後期的神師，過往萬年的微妙平衡已經被打破了。兩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聞聽此言，老者與大漢原本輕鬆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北進？！」

  「不錯！」

  王離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

  「慕蘭人為了種族的延續，勢必會大規模向北遷徙。天南這邊呢，則早被慕蘭人滲透成了篩子，比如御靈宗的某位元嬰期長老，便是慕蘭人費盡心機插進來的奸細。可以說，我天南的情況對於早有算計的慕蘭人，根本沒有太多秘密可言；如此一來，他們肯定致力於在天南之地打下一塊繁衍生息、恢復元氣的沃土。這些年九國盟經歷的，不過是些小打小鬧罷了，因為慕蘭人還未被逼到山窮水盡。可等突兀那幾位穩固好境界，並做好部署之時，勢必會發起對慕蘭人的滅族之戰的。而慕蘭人，是絕對頂不住的。」

  王離不急不緩的說著，二人則安安靜靜的聽著。

  輕啄了一口潤了潤嗓子：

  「突兀人有一種召喚聖獸的秘法，所召喚的聖獸具備上界強大存在的一縷分神，整體實力會根據召喚他的聖女的修為而定。若發起召喚儀式的聖女有著元嬰中期的修為，聖獸的實力極可能超出元嬰期範疇.達到化神期。」

  「化神期？！」

  「燕師弟無需大驚小怪，令狐師兄也別不信，這種存在雖然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他們確實存在。在大晉，元嬰後期的大修士都不下五十位，化神期大佬出現幾位不算稀奇。我就見過兩位，共知曉四位.」

  二人聞言，均都不自覺手一抖，茶水濺了一袖子。

  不同水土養出不同的人，天南果然還是太小了。就好比一個小池子，是養不出大海巨鯊的。有空了，一定要出去看看。

  等將谷中的事情交給王師弟，老朽再無後顧之憂

  等嫣兒進階元嬰期，燕某再無需為家族延續操心.

  「咳咳，其實，我師父李化元以及許多黃楓谷同門，大家都見過其中一位了。」

  誒？

  可話到這，王離又卡住不說了，反而回歸了正題。

  「突兀人給慕蘭人準備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百年。等到他們的聖女更進一步、能與上界的天瀾聖獸取得溝通，成功召喚聖獸分魂，屆時，將是慕蘭人的災難日。」

  想到原時間線上，慕蘭第一部族在短短的幾天內被盡數全殲，一位元嬰後期的神師都未曾逃脫，王離便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他嗅到了戰機的味道。

  突兀人能如此迅速滅了擁有至少十位元嬰期戰力、與一位元後神師的慕蘭第一部族，出動的力量絕對不小。

  「到了那個時候，慕蘭人要麼孤注一擲與咱們天南這邊一搏，要麼拖著天南下水，大家一起抵抗突兀的進攻。當然了，這並不意味此後百年間，戰爭就會平息。所以，咱們師兄弟三人，要想不被天南四大勢力請去前線當苦力，要想門派多休養幾年、多攢些高階弟子在戰爭中撈好處，還是再低調百年的好。」

  繼續苟嗎？

  令狐老祖與燕家大漢對視了一眼。

  「燕師弟，你還有什麼擔憂的嗎？」

  一個滿是欣慰的含笑微眯雙眸，另一個則是英雄所見略同的咧了咧嘴。

  「這次，師弟是真的服了。」

  心服口服。

  「之前的所有，果然是在試探我嗎！也是，這兩個傢伙，深諳苟之一道，哪用我教！」

  王離搖頭失笑。

  令狐老祖是什麼人？

  原時間線上，硬生生苟到一千二百歲去的養生達人。要知道，一般的元嬰期不算戰鬥時虧損的元氣，能活到一千歲都是難得的。這位多活了兩百年左右，怎麼看怎麼的老烏龜一枚。

  燕家大漢呢？

  是早早跳出燕家明面的底蘊人物，一苟苟到鬼靈門王家沒落、雲姓等元嬰期歇菜、王嬋半殘，這才出世為世人所知。其隱忍功夫，絕對不用懷疑。

  有這二人對他王某人言傳身教，妥妥的三人行呀。

  「對了令狐師兄，音兒何時開始的閉關？」

  辛如音那種斷斷續續的修煉方式，饒是有王離留下的丹藥，在築基中期也停留了四十年，至今才嘗試突破築基後期。

  「師弟，你不會因為如音這丫頭的情況怪罪為兄吧？」

  令狐老祖在這方面倒是坦蕩。

  「師兄說笑了。音兒能有今日的修為，師兄定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培養。龍吟之體的難纏，師弟心裡有數；感激師兄還來不及，何來怪罪一說？師弟豈是那等不知好歹之輩？」

  原時間線，被元後大修士的韓老魔全力培養的田琴兒，也是花了近四十年才順利築基、耗了百多年才結丹成功。辛如音能百年內築基中期頂峰，此時更是閉關嘗試邁入後期，憑藉百年前的王離贈予的那些丹藥，根本做不到這種程度。

  看得出，令狐老祖是真的將辛如音當徒弟培養的；否則以辛如音的情況，頂天了堪堪邁入築基中期行列。

  因而不管這位令狐師兄這般示好，是為了留作一道拉攏他王某人的後手，還是因為當年臨走時托自家道侶傳遞的那句有關壽元果的話，亦或是真真切切的真心實意對待辛如音；這份香火情，他都該認、也得認。

  修道講求順從本心，否則易生心魔屏障。

  而王離呢，為了利益有時確實可以放下身段的不擇手段，以堂堂元嬰期高人身份欺負那些築基期乃至鍊氣期的小朋友的事都幹得出來；但絕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輩。

  因此：

  「承諾師兄的壽元果，還得幾十年後才會成熟，到時我自會為師兄弄到一顆煉製出壽元丹以延長五六十年壽元。可惜此丹只有第一顆有效，否則師兄倒也不用為壽元之事苦惱了。不過若有剩餘，到時可以作為黃楓谷的底蘊流傳下去，算是咱們這些先賢為後代弟子們準備的小驚喜吧。」

  「師弟有心了。」

  令狐老祖眼眸一熱，燕家大漢同樣眼眸一亮。

  能增加壽元，而且還是約莫一甲子的壽元，好東西呀。

  對於許多卡在關鍵瓶頸上的修士，這壽元果簡直是無價之寶。好些壽元不足、只差些許時間便能結丹的，還有那些已經假嬰，但時間不夠的；有了這麼一枚可增壽五六十年的極品丹藥，足以改變命運了啊。

  「王師兄，這壽元果得來不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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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得廢些手腳，畢竟有實力不俗的古獸看守；且到時，怕是另有好幾位元嬰中期的對手會與我爭奪。但以我的實力，強行奪走三百年一熟的三顆中的一顆，當有七成把握。」

  得來太容易，如何能體現這份情誼的珍貴？

  得讓兩人明白，這可是他王某人拿命去爭的！

  「以師弟的手段，只有七成把握？」

  「令狐師兄，那些人可都是與我身份相當的，誰又能真的弱於對方多少？有的乾脆是化神期老怪物的直系血脈子嗣，便是我，也不敢輕易招惹呀。」

  神識強勁就是好，吹牛都不怕被人拆穿。

  「好了令狐師兄，燕師弟，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該出去見見以往的一些故人了」

  「看來師弟還是念舊之人。」

  「我輩修士，修的又不是太上忘情，七情六慾盡在其中，怎可能真的斬斷與凡俗的牽絆？對了師兄，那個剎芸國的黃姓結丹是什麼情況？師弟出手清理掉此人，不會讓令狐師兄與燕師弟為難吧？」

  王離說的輕描淡寫，邊上二人卻齊齊為之一怔。

  稍一思索，令狐老祖便眯眼回應道：

  「招攬明秦黃三家，不過是我四派當年初來乍到、為了在剎芸國快速立足的權益之計罷了。怎麼師弟，黃家的人招惹到你了？」

  「於情，三家之人讓我回返天南的大好心情盡喪，讓我再也見不到某些故人了。而且，那人還是我在黃楓谷最先認識的幾人，曾經對我有過恩惠，算是我個人在黃楓谷僅有的幾道牽絆之一吧。師兄，不論其中的對錯，若換做是你，會委屈自己嗎？」

  令狐老祖聞之一怔，頗感意外。

  「於理，這些家族盡皆是待價而沽加入的咱們黃楓谷，因而只能算是蛀蟲罷了。他們對本門無甚歸屬心，反而分享著咱們黃楓谷的修煉資源，並破壞著本宗原本一心的那份難能可貴的團結。令狐師兄，燕師弟，人心若是散了，可就很難再匯聚了。」

  一字一句間，蓮池盪起了圈圈漣漪，示意著某人的心境。

  燕家大漢聞聽此言，瞳孔不禁一縮。他聽出了第二層含義：這，怕也是在敲打他燕家啊！

  「剎芸三大修仙家族畢竟已是我黃楓谷的一脈.」

  令狐老祖沉聲說著，燕家大漢眉頭蹙著，王離面色不變的靜靜聽著。這一關，他們仨都得先踏過去才行，斷不能因為一個外人、在他們三個之間留下一根刺。

  「師弟，非要除去這三家不可嗎？」

  「嗯，有些秘密，不方便這三家之人獲取，否則到時反咬咱們一口，追悔莫及。」他的出現，無疑會助長李化元等人的氣焰，並且與他相熟之人勢必得到他的幫助修為大進。到時，三家之人眼紅，從而心生歹念，趁著他不在、算計李化元等，這是很可能發生的事情。

  威脅就該扼殺在搖籃。

  反正都是些投機者，是看重令狐老祖年事已高沒幾年了，是不知曉燕家這位的情況下投入的黃楓谷。三家眼下正期待著各自的三名結丹後期有一人能突破，靜等著自家這位便宜師兄嗝屁呢：

  「話說令狐師兄，難道就沒有收集一些可以正大光明除掉明秦黃三家的東西？」

  除掉三個家族而已，哪那麼麻煩。

  「有，我這裡收集有不少不對勁的帳目。」

  老狐狸，果然留了一手呢。

  「王師兄，真動手的話，斬草要除根！」燕家大漢抬了抬眼皮。

  「而且，最好給那幾家打個招呼。」令狐老祖捋了捋鬍鬚。

  品著靈茶的二人，這一刻仿佛在述說一件無關痛癢之事。

  「好」

  一口飲盡杯中靈茶，隨即緩緩起身：「王某來做這個惡人。」

  老狐狸確實不適合做這個劊子手，他不一樣。

  正欲轉身之際，驀地察覺到了邊上某間密室內異樣的靈氣波動，當即嘴角不自覺一翹：看來那丫頭是成了。

  但剛剛突破需要鞏固修為、並熟練與適應增加的力量，所以王離沒有這個時候去打擾。

  他不急於這一時。

  畢竟以後，辛如音的所有時間所有一切，都是他的。

  「師兄，多謝這些年對音兒的照顧.」

  說話間，一拍儲物袋，取出了兩個被好幾張封靈符嚴絲合縫緊密封印的玉盒。瞧著玉盒中之物被如此鄭重保管的模樣，令狐老祖精神一振。

  人靠衣裝，物品也是要裝點一下，才能最大程度的襯托其內物件的價值。

  「這兩枚七級的木屬性妖丹，算是師弟的一點心意，或可對師兄略有幫助。」

  王離盯著老者的眼睛，細細觀察每一分變化。

  防人之心不可無。

  「木屬性的七級妖丹？」

  老者雙眸精光大盛，所幸不見那種耐人尋味的貪婪。

  輕輕一吹，封靈符不見蹤跡，開啟盒蓋一瞅，兩枚半透明的淡綠色妖丹呈現在令狐老祖面前。取出後稍一查看：

  「這枚難道是早已絕跡的蛟龍一脈藤蛟的內丹？好精純的靈力，保存的相當完好，幾乎沒有流失一絲內丹精華！另一枚的話，師兄卻是孤陋寡聞不曾見過了。」

  「那是變異妖獸青葙精的內丹，價值不在藤蛟內丹之下。」

  普通七級妖獸的妖丹，對於元嬰中期沒啥效果的，只有特殊血脈或者變異妖獸的內丹，方有些許效用。不過天南這個窮鄉僻壤，作為魔劫的幾大重大爆發地之一，經歷連年摧殘後，天地間的靈氣早變得很是稀薄了。加之高階妖獸又被人類修士大肆捕殺，因而別說七級妖丹，六級的都極其少見。

  只有一些險地凶地、或者高階修士的靈獸袋內，才可能出現高階妖獸。

  「王師兄，好本事，大手筆呀！」

  燕家大漢滿心的羨慕。

  可這是令狐老祖看護辛如音百年所得，他是羨慕不來的。

  「師弟，這兩枚木屬性妖丹對為兄確實有用，為兄便卻之不恭了。」

  百年的付出，貌似賺大了。

  賺的不是區區兩枚妖丹，而是面前這位極可能帶給黃楓谷天翻地覆之變化的師弟。有此人在，黃楓谷千年無憂矣。

  老祖宗們，令狐沖沒有辜負宗門。

  沒有。

  宗門大殿內，原本略顯焦躁的眾人，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盡皆齊齊噤聲的安靜了下來。而後相繼轉頭看向大殿入口處。只見殿外禁制陡然全開，黃楓谷山門大陣也處於了隨時可以全面激發的狀態。

  如今的山門大陣，可不是當年越國太岳山的某種此等陣法。

  而是經過天星宗加持、一個小姑娘偷師改良後的佳作。

  別說燕家大漢不敢強闖，便是令狐老祖自己，也不敢跟這道集殺陣、困陣、幻陣等多功能於一體的禁陣硬碰。就連王離，在先前進入黃楓谷時，都有過一瞬的遲疑。饒是他，強破這道大陣，亦是要虧損些元氣的。

  三道身影入殿。

  王離與令狐並排在前，燕家大漢則次了半個身位。

  這個細節，讓場中眾人無不一凜，特別是結丹中期的燕如嫣、與結丹後期的燕家明面上的那位老祖。

  在場大多數人或許不認識燕家大漢，這位的身份對於場中九成人物都是秘密，但燕家的二人、以及李化元與陳老祖，卻是認得這位的。

  「誒？老陳，是不是我眼花了，和老祖走一起的這位，怎麼跟我那六徒弟長得如此相似？難道是那小子的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