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唐首富說是白色星期三

  現階段，英國首相約翰·梅傑除了唐寧街10號之外，在海軍部大廈還有一個臨時官邸。

  倒不是他鋪張浪費，而是因為去年2月7日，唐寧街10號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襲擊——愛爾蘭共~和軍把一輛安裝了迫擊炮彈的客貨車，停泊到了英國政~府中樞的所在地——白廳，結果在唐寧街10號後院引發爆炸，除了震碎內閣會議室的全部窗戶外，還留下了一個大坑。

  事發的時候，約翰·梅傑正在內閣會議室舉行內閣會議，堪稱比有類似經歷的前任——柴契爾夫人，距離死亡更近一步。

  因此，虛驚一場的英國首相，在事後被迫搬到了海軍部大廈暫住，以便唐寧街10號展開維修工程。

  既然約翰·梅傑目前不在唐寧街10號，那就應該在海軍部大廈了。

  想到這裡，諾曼·拉蒙特帶上一個顧問團隊，直奔海軍部大廈，好說服對方，不能再如此拖延下去了，退出歐洲匯率機制才是唯一的出路。

  到了海軍部大廈後，諾曼·拉蒙特又等了15分鐘，才見到了約翰·梅傑——首相閣下果然有風範，此時仍然處亂不驚、氣定神閒，根本沒把英國在資本市場上的沉重損失當回事。

  毫不意外，約翰·梅傑考慮問題的出發點就是政~治。他首先詢問了——目前英國是否有和德國展開進一步金融外交的空間。

  「德國人不可能考慮我們的處境，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談判了。」諾曼·拉蒙特苦笑著搖頭，「今天為了保證英鎊匯率不低於2.7780德國馬克這個下限，我們已經把納稅人的上百億美元，拱手送給了資本市場上對面的投機者。按照這個趨勢，不等和德國人協商出結果，英國的外匯儲備就要被耗光了。」

  聽了這個分析，約翰·梅傑也有點坐不住了，「其他幾位部長馬上到，大家可以從不同角度，一起討論對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的看法。」

  諾曼·拉蒙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老闆這是害怕擔責啊，這才把其它內閣成員拉來，共同承擔政~治風險。

  接下來的會議進程果然曲折，各位部長議論紛紛——英國能否做到，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的同時，不得罪其它歐洲夥伴？如果真的退出歐洲匯率機制，在座各位是否需要引咎辭職？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其中一位部長說了一句「我們要萬眾一心、共同進退」，約翰·梅傑才精神一振——他要的就是這個表態。

  有了這個共識後，海軍部大廈的會議很快做出了決定。

  約翰·梅傑仍然心存僥倖，堅持在宣布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之前，進行第二次加息——在12%的基礎上再提高3個百分點，算是為挽救英鎊做最後的努力。

  然而，資本市場對這則消息無動於衷——這麼說也不對，因為英鎊被拋售得更加瘋狂了。

  見此情景，諾曼·拉蒙特便確定約翰·梅傑的想法太幼稚了。英國越是這樣掙扎，便越表明自己的黔驢技窮，隨之刺激得投機者發狂。

  既然大勢已去，諾曼·拉蒙特便開始為即將的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吹風，即開始向歐洲其它國家的財政部長通報英鎊當下所面臨的困境。

  大家都是政壇老手，當然明白這番訴苦的背後意味著什麼。

  已經經歷過了義大利里拉崩潰的義大利財政部長皮耶羅·巴魯西，建議諾曼·拉蒙特暫時停牌，來給自己爭取談判的時間，而不是直接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

  諾曼·拉蒙特頗有耐心地指點了一番不靠譜的義大利人——現代財政部長無權中止持續性、全球範圍交易的外匯市場。

  就在政客們的這種碌碌無為之中，窮途末路的英鎊，終於崩潰了！

  ……

  唐煥好像根本不知道辦公室外面的刀光劍影，安靜地檢查著剛寫好的稿子。

  門被輕輕地敲了一下，然后庄夢樺走了進來，極力平緩著語調說道：「就在剛才，英鎊崩潰了，跌破了1英鎊兌換2.7780德國馬克的歐洲匯率機制浮動範圍下限，達到了2.7100德國馬克。」

  「理所當然。」唐煥頭也不抬地隨口說道：「我想，大家真心關心的是，在這個決戰日，英格蘭銀行損失了多少英鎊。」

  莊夢樺莞爾道：「估計一段時間內，這個數據都要被列為英國國家機密了。反正，僅擺在明面上的勤和策略，便已經操作完了計劃好的10億美元頭寸。」

  「資本的貪婪永無止境——英鎊被打成篩子後，國際炒家們肯定不會就此罷手，估計下一個目標會瞄準法國法郎。包括勤和策略在內，我們就不參與了，把重點放回股票、債券上吧。」唐煥抬起頭來交代道。

  「儘早抽身事外也好。」莊夢樺點了點頭，「法國的情況確實和英國差異很大，僅從房產借貸利率這一點來講，便不像英國那樣浮動，進而法國人對加息的敏感程度不如英國人。尤其是，法國政~府的干預手段，遠比英國政~府多。」

  「對沖基金的威力，在擊潰英鎊的過程中，可謂展示得淋漓盡致。估計，很多投資者現在的腦子裡都轉著一個瘋狂的念頭，只要大家聯起手來，就可以完虐任何一家中~央銀行，即使其貨幣穩定。」唐煥玩味地一笑，「哪有如此絕對啊！對了，你別去提醒錦暢、錦閣，讓他們自己折騰。」

  莊夢樺當即翻了一個白眼，「你這當爹的到底是什麼心理？難道看不得兒子成功和賺錢。」

  「有時候，親身經歷的挫折，也是一筆難能可貴的財富。」唐煥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隨手拿起面前的那份文稿，遞給了莊夢樺，「你這位哈佛商學院的高材生，幫我給這篇文章從專業角度把把關，免得到時候被人發現錯誤，引來笑話。」

  莊夢樺瞥了兩眼，頓時被「白色星期三」的說辭逗笑了，「英鎊崩潰的今天，肯定會被認賭服輸的英國人，一致渲染為『黑色星期三』，可你的觀點卻反其道而行之，還嫌打臉唐寧街10號不夠狠麼？」

  「並不完全因為這個原因。」首富先生搖頭道：「英國的親歐派，對德國的經濟發展成就，以及歐洲共同體的前景，太過迷信了，以至於在加入歐洲匯率機制的談判過程中，高估了英鎊的價值，從此被套上了一個緊箍咒，而這是基於政~治利益考量所犯下的錯誤。」

  「現在英國必須退出歐洲匯率機制，否則這個星期剩下的兩個交易日，可就不只是讓英鎊崩潰了。」

  「當英國去掉歐洲匯率機制這個枷鎖後，便可以隨意尋求自己所需要的防止經濟衰退的政策，市場的意願將會得到真正的體現，英國的經濟情況反而會好轉起來。」

  莊夢樺還是忍不住笑，「但歸根結底，是英國的現任首相——約翰·梅傑，讓英國人變得盲目，他需要負總責。」

  唐煥伸了一個懶腰，不無譏諷地說道：「這個就不用我們操心了，自然會有英國媒體去指責約翰·梅傑的無能。」

  ……

  1992年9月16日星期三17點，英國首相約翰·梅傑緊急召集內閣，通過英國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的決定。

  兩個半小時後的19點30分，英國財政大臣諾曼·拉蒙特出現在電視鏡頭前。筋疲力盡，面容憔悴的他，無意識地將手放在背後，看起來好像是一個雙手被捆綁起來的囚犯。

  諾曼·拉蒙特沉重地說道：「今天是一個極度困難、極度動盪的一天。巨大的資金流，持續地擾亂歐洲匯率機制的運作……政~府決定，只有結束我們在歐洲匯率機制中的成員國身份，才能保障英國的最佳利益。」

  ……

  這個正式宣布，意味著英國的中~央銀行，無需繼續在開放市場上依靠「全部買入」來捍衛本國貨幣了。

  但在亡羊補牢之前，英國已然遭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進入9月份，英國中~央銀行花了270億美元來努力捍衛英鎊，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消耗在9月16日這一天，而英鎊被抽掉了歐洲匯率機制這塊擋板後，對德國馬克一下子貶值了大約14%。

  英國政~府當然不會主動揭短地披露，無能的自己將多少納稅人的血汗錢，拱手送給了投機者，但英國媒體可以通過這些公開數據，大致估算出來一個結果——38億美元。

  沒有任何新意地，英國媒體將英鎊受辱的9月16日稱為「黑色星期三」，對現任政~府展開了鋪天蓋地的聲討。

  坊間開始出現傳言，說約翰·梅傑因為承受不住壓力而精神崩潰，甚至還有鼻子有眼地描繪他每日花不少時間躲在衣櫥里哭泣。

  不過，英國財政大臣諾曼·拉蒙特則一再澄清，自己的老闆十分鎮定地領導著整個內閣，有序地應對了這場金融危機。

  很明顯，這些政客在抱團取暖，而做為回報，尤其是證明自己並非碌碌無為，約翰·梅傑沒有問責地撤換任何一名英國財政部的官員。

  就在這個時候，和唐寧街10號素有不睦的首富先生，突然跳出來為約翰·梅傑「洗地」了。

  在以捷豹汽車董事身份出席一次行業活動時，唐煥於演講中指出，媒體將9月16日渲染為英國的「黑色星期三」，不免過於悲觀；從長遠角度看來，應該是「白色星期三」才更恰當。

  每次金融危機發生後，很多人的第一反應總是貶低市場，而不是從市場中吸取令人難堪的教訓，

  就拿利率來講，9月16日一天，英國為了盡歐洲匯率機製成員國的義務，連著兩次大幅度加息，從10%提高到了15%；可現在英國退出了歐洲匯率機制，利率自然隨之能夠執行更靈活的政策，進而帶動英國貨品出口到海外市場，復甦本土經濟。

  ……

  似乎為了印證唐首富所言非虛，倫敦股市應聲上漲，短短几天內，倫敦證券交易所的富時100指數，便提高了百分之二十。

  但唐寧街10號卻十分惱火首富先生拋出來橄欖枝的行為——你到底會不會「洗地」啊，如此美化英國退出歐洲匯率機制後的發展機遇，但1990年加入歐洲匯率機制，也是約翰·梅傑推動的一個政績。相隔時間這麼近的自相矛盾，豈不是越發顯得現任內閣無能？

  也有《太陽報》之類的傳統黑唐媒體勢力叫囂——別一副道貌岸然地為做空英鎊打掩護，還是老實交代一下，勤和策略在這次英鎊危機當中，掠奪了多少英國納稅人的血汗錢吧。

  唐煥對此毫不在意，勤和策略可謂是師出有名，何況整個歐洲貨幣危機，都是華爾街攪風攪雨的結果，對沖基金和擁有大量外匯的銀行，扮演了主力軍的角色。

  說白了，這是冷戰結束後，美國看不慣整個歐洲結盟，尤其不希望英國和歐洲大陸走得太近，瞅准空子，下個絆子——就搶你了，你敢怎麼樣？

  「黑色星期三」當天，英國宣布單方面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義大利隨即明確表示，自己會緊隨其後。

  如此一來，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里，法國法郎的壓力空前沉重。

  這讓法國財政部長米歇爾·薩潘氣急敗壞地大聲疾呼——應該將鬧事的投資者送上斷頭台。

  但事實呢？誰敢這麼做？

  英國精英階層識趣的地方就在於此，認賭服輸，並對首富先生的「白色星期三」分析，煞有其事地展開了討論——未來才重要嘛。

  至於責任，當然也要追究，但那是約翰·梅傑內閣無能。

  對「白色星期三」說法大加讚賞者，不止英國人，還包括其在「黑色星期三」那一天的對手。

  喬治·索羅斯在向唐煥這位金主匯報投資收益的時候，便心悅誠服地說道：「唐，你知道『白色星期三』的觀點，給倫敦股市帶來多少收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