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聽說你六歲就會玩股票

  ……

  對於這個問題，唐煥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稍微思索了一下。蓋因李福兆惹上的麻煩，只能形容為，裡面的水太深。

  必須指出一點，李福兆可不屬於什麼白手起家的草根，他出身自殖民地時代四大香江望族之一的李石朋家族，是其中的第三代。

  這個始興於19世紀90年代的老牌華人家族，傳承到現在的第四代，依然十分活躍，在香江政經兩界具有不容忽視的影響力，被形容為香江的「洛克菲勒家族」。

  李石朋家族之所以能夠如此長盛不衰，得益於深恐「君子之澤，兩世而竭」的第二代家族掌門人、參與創辦了東亞銀行的李冠春，所打造的鼓勵代代英才輩出的機制。

  比如，第三代的李福兆創立了遠東交易所，並最後成為四所合一的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董事會主席；第四代的李國寶現任東亞銀行行政總裁兼總經理，順利地繼承了祖業，年薪接近千萬港元，在香江商業高管圈子裡數一數二。

  而這還只是李石朋家族成員在商業上湧現出來的佼佼者，其在政壇上的風頭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另外，李石朋家族也和其他實力不俗的家族有著聯姻關係。比如同樣參與東亞銀行創建的馮平山家族、創辦永安百貨的郭沛勛家族。年代較近從而被人熟知的一段聯姻，當屬李國寶的夫人潘金翠，就是潘迪生的姐姐。

  有著家族提供的優厚成長條件，再加上自己才能出眾，肯爭氣，在李冠春12個子女當中排行老么的李福兆，自然遠比常人更容易取得成就，進而最終成為今日的「香江股壇教父」。

  這個稱號可不僅僅是恭維之詞，李福兆在遠東交易所，乃至今日的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里，以封建家長制的形式，打造了一個獨_立的李氏王國，唯他馬首是瞻的徒子徒孫們，掌控著所有要害位置。

  毫不誇張地說，不管美國還是歐洲的證券經紀多麼大牌，想來香江資本市場發財，都得看李福兆的眼色。

  顯而易見，亢龍有悔，盛極而衰，李福兆獨攬大權到了如此地步，本身就是一種罪過了。

  好在李石朋家族自第二代李冠春躋身於買辦行列後，便與西方融合得相當默契，李福兆自身又是共濟會成員，倒也足以在太平盛世的時候，扛得起這份榮光。

  可問題就在於這裡，一場席捲全球的大股災，不可避免地導致了迫切需要重新洗牌的局面。

  「黑色星期一」的第二天，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宣布，即日起，連續停市4天，以改善交收情況，讓投資者冷靜下來，港府對此表示絕對贊成。

  這個決定雖然突兀，倒也有先例可循。早在1967年，因為政_治局勢導致了股民瘋狂拋售股票。當時還是唯一證券交易所的香江股票交易所。便兩次停牌，以阻止股市崩潰。

  不過，今非昔比，香江股市已經牽扯到了巨大的國際資本利益。

  咔嚓一下，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連續停市4天，直接導致了很多證券經紀失去了止損的機會。輸紅了眼的他們，自然馬上控制了話語權，讓反對聲音占了上風。

  最讓外界詫異，也最能說明問題的就是，東亞銀行總經理、李福兆的侄子李國寶，就直言批評停市是錯誤的決定。

  其實，這並不奇怪。當港府放鬆對銀行牌照的限制後，實力雄厚的外資銀行紛紛在港設立分行，使得承受巨大壓力的華資銀行，危機頻現，甚至倒閉，進而形成一股行業危機風潮。而東亞銀行在李國寶的經營下，通過建立起來的海外網絡，實行多元化經營，業務不斷拓展，在逆境中日趨興旺。

  說白了，管理著國際信託基金的李國寶，也和其他證券經紀一樣，不願意看到停市的局面，理所當然地要炮轟自己的叔叔了。

  在如此錯綜複雜的局勢下，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停市4天的決定，並沒有讓香江股市逃過全球股災的大劫，10月26日星期一重新開盤後，全天下跌1000多點，單日跌幅高達三分之一，創下有史以來的全球紀錄，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血本無歸。

  就在當天傍晚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上，澳大利亞記者艾里克·埃利斯毫不客氣地質問李福兆：「你管理著自己家族的股票，那你下令停市，是不是跟此個人私利有關係？」

  聽到如此誅心之言後，李福兆這個堂堂的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主席，頓時情緒失控，勃然大怒，揮拳重重地一捶桌面，然後指著對方，以英語連番怒斥。

  ……

  「這是惡意誹謗。」

  「講出你的姓名，我要我的律師記錄下來。」

  「我現在就給你一張告票。」

  「控告他，帶他到警署去，把他送到警署去。」

  ……

  記者招待會隨即場面大亂，香江證券聯合交易所的高級職員們，連忙勸說自己的「李校長」冷靜，但沒有效果。

  最後，還是其他記者，把艾里克·埃利斯拖離了現場，使得記者招待會在喧囂聲中結束，才算作罷。

  轉過天來，香江和海外媒體，不約而同地都把這一事件做為要聞來報導，李福兆「手指篤篤」、「口噴筋暴」的照片觸目可見，西化程度相當高的他，甚至還被西方稱為「沒有教養的鄉下佬」。

  不管是平時飛揚跋扈慣了，還是股災壓力太大、導致舉止失措，李福兆在記者招待會上的媒體公關表現，簡直糟糕透了，直接把自己逼進了死角。

  原本，在股災當中損失慘重的那些人，就已經對停市不滿了，現在媒體又抓住了這個把柄，「倒_李」浪潮便一發不可收拾。

  其中一大標誌就是，香江證券聯合交易11月中旬換屆，以李福兆在香江證券業內的威望，如果沒有這些波瀾，肯定獲得連任；但現在只掛名了一個副主席，失勢的跡象再明顯不過了。

  以唐煥的眼界看來，「倒_李」浪潮的結局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李福兆的真正「罪過」，並非「停市四天」，也不是「收受上市公司股份，作為方便上市報酬」，而在於擋了一些人的路。

  就連共濟會成員這個身份，也幫不了他，甚至共濟會自身就是「倒_李」浪潮當中的主力。

  不過，首富先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無需人云亦云，或者標新立異。

  在台下眾人期許的目光中，唐煥終於緩緩開口道：「李福兆在香江股災當中的責任有多大，還不好說，畢竟停市決定，港府也表示絕對認可，說明具有一定範圍的共識。」

  「至於眾說紛紜的李福兆收受上市公司股份，以作為方便上市的報酬，說實話，對此我個人持懷疑態度。」

  「李福兆部下眾多，估計難免出現落人口實之處，但請不要忘了他所擁有的財富和名望。也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利誘，才能讓其鋌而走險？」

  聽到這個答覆後，記者們都是精神振奮，「唐首富果然與眾不同，他分明就是站在『倒_李』大軍的對立面啊！」

  當有人試圖向唐煥確認他的立場時，唐煥灑脫地哈哈一笑，答非所問地說道：「無職一身輕的我，在香江就是一個白丁，不管大嘴一張地嘮叨什麼，恐怕你們都無法做出錦繡文章了。」

  說到這裡，唐煥看了一眼主持人，「不論有關的，還是無關的，問題我就回答到這裡吧。」

  主持人隨即會意地接過話頭說道：「媒體朋友接下來的問題，由勤和董事局主席周密先生來回答。」

  唐煥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退場，頓時引得閃光燈亮成了一片。

  ……

  勤和如此重大的人事變動，自然引發了全港的關注，各大媒體紛紛將其列為頭條要聞。

  「受惡意收購和股災影響，本財年勤和虧損已成定局，董事局主席唐煥引咎辭職。」

  「掌門人更迭，勤和進入第二代。」

  「沒有了首富先生的光環加持，勤和前景，引人深思。」

  「滙豐淡出香江，唐煥主動下野，香江商業痛失兩大明星陣容。」

  ……

  除此之外，報紙上也少不了其它花邊新聞。

  ……

  「不顧倒_李大軍浩浩蕩蕩，唐煥力挺李福兆。」

  ……

  「勤和聘請多位名流擔任董事，以彌補首富先生離去所造成的明星效應短板。」

  「滙豐前高管私下裡吐露，在與唐煥達成諒解交易的過程中，滙豐曾經支付對方近30億美元，勤和盈虧成謎局。」

  ……

  香江的報紙，越來越傾向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譁眾取寵了。所以，唐煥懶得去理會。當確定勤和一系、寰亞電視等產業都安定下來後，他就決定馬上返回美國了。

  畢竟，如果不是寰亞電視總部突然發生火災，唐煥還在美國矽谷忙著產品更新換代的事務呢。

  正準備動身，唐煥接到了鄧儷珺從美國打來的電話，心急火燎地告訴他：錦暢、錦閣這對兄弟和自己鬧彆扭，小小年紀玩離家出走，已經偷偷地坐上了飛往香江的航班。

  聽著電話里傳來鄧儷珺的哽咽聲音，唐煥心裡一揪揪，大包大攬地安慰完之後，便吩咐手下去機場守著。

  他在香江經營了這麼多年，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沒出什麼意外，錦暢、錦閣便被接了過來。

  一見面，唐煥氣得啪啪給了兩兄弟一人一撇子，怒聲罵道：「如果你們真的被人趁機綁了票，別指望老子出錢救你們。」

  意識到真的惹惱了老爹的錦暢、錦閣，嚇得當時就蔫了，自覺地跑到牆角去面壁了，當然也是為了省得再挨揍。

  唐煥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耐心找回來了，於是打算接下來採用文明的方式訓子。

  這時候，突然來了客人，李福兆出乎意料地上門拜訪，唐煥連忙將其讓了進來，會看眼色的錦暢、錦閣，則趁機扮出一副乖寶寶的樣子，陪在父親左右。

  「這是你的兩位小公子？」面帶疲憊之色，甚至明顯蒼老了幾分的的李福兆，隨口問了一句。

  唐煥點了點頭。「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在美國那邊長大的，不提也罷。」

  話音剛落，錦閣便瞪著大眼睛，好奇地插嘴問李福兆，「聽說你六歲就會玩股票，教教我，怎麼樣？」

  「混帳，怎麼說話呢？」唐煥氣得揚起了巴掌。

  「唐生不要動怒，在西方長大的小孩子，往往都是如此率直。」李福兆大度地勸阻完後，望著這對有趣的雙胞胎兄弟，笑著反問，「你們兩個，怎麼認識我的？」

  「那還不簡單，多看幾份報紙，不就知道了。」在父親充滿警告意味的目光下，歪著腦袋回答的錦閣，再次證明了「二愣子」這個說法，確實有其道理。

  李石朋家族多出神童，除了李福兆本人自幼就表現出了股票方面的天賦外，他的父親、家族第二代掌門人李冠春，更是由於其父李石朋被帶出來闖世界的妹夫背叛和挖牆腳，不得不輟學救急，8歲打理船務業務，13歲任船務公司經理。

  所以，李福兆看著眼前表現異於同齡孩童的錦暢、錦閣，倒也沒有大驚小怪，反而習以為常地正經八百著回答道：「原來這樣。不過，現在恐怕我沒有時間帶徒弟了。」

  「為什麼沒有時間啊？」錦閣施展開了「十萬個為什麼」大法，惱火得唐煥斥了一句，「還不閉嘴！」

  李福兆打了一個哈哈，轉而對唐煥說道：「多謝唐生在公開場合聲援我，患難見真情，不勝感激，特來致謝。」

  唐煥聽出來了李福兆話裡帶著進一步求救的意味，心說，看來報紙上形容對方各種請大師看風水地趨吉避凶並不誇大，自己只是不屑跟風、實事求是地講了幾句客觀之論，他就病急亂投醫地登門拜訪，真可謂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平心而論罷了，不足掛齒。」唐煥擺了擺手，「恕我直言，以李生現在的處境，應該離開香江避避風頭啊，否則的話，極可能有牢獄之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