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

  ……

  「Mr.王，找你可真不容易啊，我聽說前段時間你被派到英國去了。」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的楊守成，優哉游哉地拿出一根雪茄，很有眼色的小弟，立刻手腳麻利地拿起打火機點上。

  暢快地吸了一口後，楊守成接著貌似無意地隨口詢問對面那名剛剛匆匆忙忙趕過來的中年人，「現在升到什麼職位了？我還要稱呼你王經理麼？」

  「被提升了一級，不過職位還是經理。」王經理眼底隱藏著驚疑，神態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

  蓋因他已經記起來了，當初滙豐接管眼前這個人資產的時候，自己就是負責強制執行的一個小頭目，曾經勒令對方的妹妹不得佩戴任何首飾離開金店，甚至還搜查了錢包。

  捫心自問，王經理現在也不認為他當初做錯了什麼。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誰讓你沒能力償還銀行的債務呢，自己只是奉命行事、恪盡職守罷了。

  雖然感覺一切理所當然，但王經理可不會一廂情願地認為，楊守成費盡周折地把自己叫過來，是為了心情美好的敘舊。

  「王經理，我已經聽從你的建議，不再坐奔馳了。」楊守成笑吟吟地說道。

  一聽這話，王經理的額頭上頓時冒汗了，暗道一句「果然是來者不善啊」，可他還得硬著頭皮應付，「現在奔馳已經有些泛濫之勢了，楊生發了大財，品味自然與眾不同了。」

  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陣鬨笑，本來以為這是在拍電影，沒想到現實的劇本更過癮。

  浦偉仕到達現場的時候，正好見到了楊守成這幅耀武揚威的模樣，頓時鼻子都氣歪了——滙豐的威嚴，什麼時候被如此踐踏過？

  這位滙豐大班已經認定了，眼前這個姓楊的傢伙，就是唐煥派過來咬他的惡犬，那自己何必奢望拉攏對方？想提現金，那就給你；否則的話，反而容易在這個微妙的時刻，引來外界更大的猜疑。

  想到此處，浦偉仕不再遲疑，威風八面地走了過去，沉聲吩咐道：「不管這位楊先生提款多少，馬上辦理。」

  滙豐大班的氣勢果然非同凡響，楊守成不自覺地嚴肅了幾分，圍觀者的議論聲也低了很多，但還是小小地騷動了一下。

  因為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已經打聽清楚了事情原委，於是不約而同地想要見識一下，一次性取走2億港元現金，是怎樣一個壯觀的場景。

  見自己一現身就鎮住了場面，浦偉仕十分滿意，目光環視了一圈後，高傲地說道：「不要忘了，這裡是滙豐的總部，2億港元現金算什麼，滙豐能夠滿足客戶的任何需求。」

  話音剛落，稀稀拉拉的清脆掌聲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被楊守成吸引了過去。

  只見他豎起大拇指，連聲稱讚道：「太好了，磨蹭了這麼長時間不讓提款，我還以為滙豐把儲戶的血汗錢，都填進了股市的無底洞呢。」

  雙目噴火的浦偉仕，狠狠地瞪了一眼滿口誅心之言的楊守成，丟給部下一句「趕緊打發他走」，然後拂袖而去。

  「能把錢取出來我就放心了，要是等著滙豐都拿去填了窟窿，我也只有跳樓一條路可走了。」楊守成一邊慶幸地嘮叨著，一邊指揮著眾人把錢裝進密碼箱，不用走多遠的距離，直接轉存進中環區域內的其它銀行。

  這個只是臨時聽命於楊守成的團隊，早就預備好了，因此業務辦理得行雲流水，不用操任何的心。

  午飯時分，一身輕鬆的楊守成便在文華酒店交了差，然後直接享用起了這裡的特色大餐。

  ……

  不用多說，上午發生在滙豐總部的這場好戲，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香江，很多小報乾脆等不及了，直接塞進了當天的版面里。

  人們津津樂道的不外乎兩個方面：儲戶這邊真牛氣，眼也不眨地提走了兩億港元現金；滙豐那邊真霸氣，二話不說地放走了兩億港元現金。

  只不過，這個娛樂新聞很快變成了一針催化劑。從第二天開始，到各個滙豐銀行提款的儲戶，數量明顯地增多起來，並且有繼續擴大的趨勢。

  做為之前那場戲的男主角，楊守成忍不住坐著自己的勞斯萊斯，在港島和九龍轉了一圈，好親眼欣賞一下實際效果。

  當看到每個滙豐銀行都門庭若市後，楊守成自得地點上一支雪茄，回味無限地說道：「看來，我的表演，很有感染力嘛。」

  「那是肯定的了。」小弟湊趣地拿過來一份報紙，指著上面的圖片，恭維道：「老闆，看看您的眼神，雙料影帝周閏發也沒法比啊。」

  「被你如此一說，我感覺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啊。」楊守成開心地朗聲大笑，隨手打開了車上的廣播，正好停在了香江交通廣播電台上，裡面傳出來了已經小有名氣的DJ——周惠敏略帶傷感的聲音。

  「雖然到本月底，已經陪伴了聽眾將近四年的香江交通廣播電台要停播了，但我們仍要保持明亮的心情，站好最後一班崗，服務好大家。」

  香江交通廣播電台是在1984年1月中旬發生了香江計程車罷駛事件後，唐煥有感於香江需要一個專門關注城市交通領域的媒體，進而交給翁菁晶創立和運營的一家小型商業電台。

  港府對電台牌照，更準確地講，對無線電頻段管理很嚴格，進而產生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地下電台，但香江交通廣播電台不可能那麼「自甘墮落」，於是另闢蹊徑，從香江電台那裡找到了暫時空閒的無線電頻段資源，以期望過渡到港府對電台廣播行業重新規劃的那一天。

  本來，香江電台對香江交通廣播電台自啟播以來，在公用事業上的貢獻十分認可，進而雙方的合作關係也一向良好，可兩個月前，香江電台突然決定收回該頻段，成立香江電台第六台，專門用於全天二十四小時轉播英國廣播公司世界頻道。

  對於這個毫無預兆、突然而至的變故，措手不及的香江交通廣播電台，沒有任何解決方法，畢竟以其目前所擁有的影響力，就算想要「自甘墮落」地轉變為地下電台也不可能了。

  翁菁晶自然明白這裡面肯定另有貓膩，水深得很，於是也不浪費精力，很乾脆地決定暫時停播香江交通廣播電台，並且非常仗義地給手下員工做了經濟補償，甚至專門為周惠敏這樣的佼佼者，在寰亞電視和夢工廠找到了新的事業發展空間。

  香江交通廣播電台的突然即將停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尤其是城市交通的從業者，以及學生之類的年輕人群體。

  周惠敏此時正在念一封聽眾來信，其是一名今年大專畢業、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伙子，感情很是細膩地回憶了香江交通廣播電台陪伴自己度過求學時光的點點滴滴。

  「老闆，香江交通廣播電台就這麼說停播就停播了？它可是……」好奇的小弟，說到這裡擠了擠眼睛，做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表情。

  「應該是另有打算吧。」楊守成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何況，那位翁小姐正好也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這時候，只聽周惠敏說道：「應這位聽眾要求，馬上播放正盤踞在各大音樂排行榜首位、由少女時代演唱的一首動感十足的《嘻唰唰》。」

  ……

  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wuwu，

  ……

  嘻唰唰、嘻唰唰——one——two——three——go，

  ……

  請你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

  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

  ……

  「這歌詞也太應景了吧。」明顯被震了一下的楊守成，連忙撣落不小心掉在褲子上的菸灰。

  「要不怎麼會成為冠軍歌曲呢。」小弟頗為陶醉地隨著音樂，輕輕地扭動著身體，嘴上還哼著，「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

  無獨有偶，李半城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正面臨著「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的告誡。

  已經進入家族企業效力的長子李則巨，輕聲說道：「那邊確實抄底收購了不少長實與和黃的股份，但根本沒有機會動搖我們的控制權。」

  這位李大公子倒也不是年輕氣盛，所說完全屬實，不管是起家的長實，還是前幾年便已經完全掌控住的原來四大英資洋行之一的和黃，李半城都擁有接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根本不給外人覬覦的機會，這也是他為人謹慎的一個表現。

  可就算作風穩健，李半城還是冒著風險，參與了對勤和一系的圍攻，表面上的原因是被利所誘，但實質上是深受滙豐影響。

  要知道，現階段李半城的事業觸角還沒有深入內地，也沒有被那個能人幫著利用網際網路新媒體等手段進行包裝神話，他只不過是一個成功的商人罷了，而此時香江並不缺少與其比肩的佼佼者。

  但偏偏只有李半城得到滙豐的青睞，低價收購到了決定性數量的和黃股份，拿下這個四大英資洋行之一，造就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商業飛躍和突破，進而脫穎而出地和一般華資區分開來。

  在如此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裡，有著怎樣的利益承諾和交易，外人不得而知，但李半城和滙豐關係非同一般是肯定的。

  正是基於這種神秘的淵源，對滙豐在香江所具有的無可匹敵能量近乎迷信的李半城，決定應邀出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堪堪成功之際，一場全球大股災從天而降，讓所有人後院著火，連滙豐也無法倖免。

  失去了這個最大的依仗，被長子認為無關痛癢的自家公司股票被抄底，在李半城看來，卻暗藏無窮殺機。

  「那也未必，『黑色星期一』就告訴我們，沒有什麼不可能。」李半城嘆了一口氣，「或許，按照那邊的意思，大家彼此交換手上所持的對方公司的股份，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地繼續過自己的日子，是不錯的解決之道。」

  「那怎麼行，他們收購長實與和黃的股份才用了多少成本，而我們收購勤和基建的成本又是多少？滙豐那邊還有好大一筆款子呢。」李則巨本能地反對道。

  「滙豐？」李半城搖了搖頭，順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正好是寰亞電視的現場採訪報導，滙豐從中環總部到下面的各個支行，都是人山人海，取錢的人龍甚至綿延到了外面的路上。

  只見記者採訪一位滿頭銀髮的老奶奶，「阿婆，您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辛苦排隊取錢啊，家裡要急著用麼？」

  「聽說前幾個月，滙豐把大筆的錢貸給別人，投進了股市，現在全都打了水漂，也不知道我的養老錢還在不在啊？」老奶奶心急火燎地回答道。

  其他取錢的人，也心有戚戚然地附和著，甚至不乏失去理智者，對著鏡頭破口大罵滙豐起來。

  見此情景，李則巨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滙豐該不是碰上擠兌的麻煩了吧？」

  說完之後，他又連忙下意識地否認，「不可能，以滙豐在香江的信譽和實力，沒道理……寰亞電視是唐煥的產業，他這是在公器私用地刻意抹黑滙豐。」

  李半城面無表情地一按遙控器，電視切換到了TVB，場面更加火爆，記者甚至捕捉到了全家十幾口人集體出動的壯觀場景。

  「TVB被逼著馬上要拆分了，他們這也是在公器私用地報復。」李則巨反駁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弱不可聞。

  李半城悠悠地說道：「除了香江電台之外，香江那家電台、電視台、報紙不是掌握在個人手裡，不為老闆服務？」

  「可我們憑什麼相信，勤和不會懷恨在心，將來伺機報復？」李則巨十分擔心地問道。

  「如果拒絕對方，只會結仇更深，而滙豐直到現在也沒有主動聯繫我們，形勢堪憂啊。」李半城連聲嘆氣，「看來，一向以穩健保守聞名的滙豐，就激進了這麼一次，便可能惹來關乎生死存亡的大危機，我們還是想想如何自保吧。」

  這時候，TVB的鏡頭裡又出現了一名頭髮染成黃色的青年，插隊進了取錢的人龍當中，而且還隨著耳機里的音樂，搖頭晃腦地哼哼著，「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見此情景，心有所感的李半城，臉色越發地難看了，立刻關掉了電視，把遙控器砰地一聲丟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