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走在作死路上的蘋果

  「唐?埃斯特利奇，你的思路存在誤區，太過於強調純粹技術層面的重要性了，但包括小到IBM-PC/AT的硬碟缺陷，大到IBM-PC亦步亦趨地跟在方圓個人電腦後面的局面，實際上都是管理不善造成的。」

  另一位高管突然插進話來，就差指名點姓地明說「你的能力充其量就是一個能管好眼前一攤的部門經理，做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還不合格」。

  「你以為自己很了解個人電腦行業麼？你以為個人電腦真的是技術含量不值一提的產品麼？」

  被擠兌得火冒三丈的唐?埃斯特利奇一聲冷笑，「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方圓電腦公司的個人電腦每兩年更新換代一次，按照這個趨勢推測，明年四代方圓個人電腦就要發布了，那將會是怎樣一個產品？我告訴你，很可能向我們的大型機看齊，是32位的計算機。」

  「不可能，你危言聳聽了，方圓電腦公司真要這麼做的話，將會嚴重影響到其自身高端產品線上伺服器和工作站的市場布局。」對方信誓旦旦地否定道。

  「那你為什麼不反省一下自己的思路出了問題呢？」唐?埃斯特利奇提高了聲音，「我們的大型機，自System/360以來，要十年才進行一次全面升級；而DEC的小型機VAX，每三年就會更新一代；方圓電腦的伺服器和工作站則更加配置靈活，每年都能針對目標客戶群體推出更細化的新型號。換而言之，方圓電腦公司的產品線，根本就是為了隨需而變進行設計的，怎麼會擔心低端的個人電腦，衝擊到高端的伺服器和工作站呢？」

  唐?埃斯特利奇咄咄逼人的語氣，頓時把對方逼迫得啞口無言。

  「軟體這個技術環節確實越來越重要了，我收到了部下提交上來的一個報告，專門研究了這個領域。」終於有人站在唐?埃斯特利奇一方發言了。

  「這份報告特意留心了哲儒軟體的一種名為Zerone Application Programming Interface——哲儒應用程式接口即ZAPI的軟體設計架構，其屬於一類更有效地組織程序函數並進行功能復用的方法，近期最引人注意的基於ZAPI的產品，當屬支持TCP/IP的哲儒網絡套件，第三方開發者可以自_由調用其已經實現的功能，進而迅速聚攏了一批追隨者。」

  「ZAPI的全面影響還有待進一步評估，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方圓個人電腦MC68000系列和Intel 80286/8086系列，乃至早期的MOS 6502系列，以及收購來的唐迪電腦的Z80系列，都在作業系統層面保持了一致性，甚至還可以延續到高端的方圓伺服器和工作站系列。」

  「IBM的產品線更加豐富，如果能夠建立類似的體系，尤其是把IBM-PC和所有大型機在作業系統層面連接起來，無疑會產生不可限量的積極作用。我這個部下將這一方案叫做IBM Systems Application Architecture——系統應用程式架構即SAA。」

  「這個想法雖然很好，但實施起來，必定牽扯麵很廣，工程量浩大，我認為需要進一步評估。」另外一人保守地發言道。

  「好了，這些關於個人電腦的具體問題，放到部門級的會議討論。」約翰.歐寶不耐煩地打斷眾人的爭吵，「另外，五月份，里根總統將會訪華，屆時會簽署一系列商貿協定，帶來新的商機。但問題是，我們的大型機，前些年僅憑低端型號就能在那裡暢通無阻，可最近，即使最先進的機型也銷售疲軟，而且還要受限於一下子冒出來的各種國家和行業標準。反觀方圓電腦的伺服器和工作站，卻能如魚得水。對於這個局面，你們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

  「中國市場的開拓，就讓亞洲區分公司去想辦法好了。」對於約翰.歐寶所提到的商機，保守成風的IBM高層里，永遠不乏無動於衷者。

  「現在的中國市場，不會像日本市場那樣有著本土廠商的群起攻之，更沒有美國市場的激烈競爭。一個如此寬鬆的環境，就拱手讓給方圓電腦了？」另外一些有遠見的人立刻發表反對意見。

  「你們給我一個方圓電腦在中國市場經營現狀的調查報導。」得不到確切答案的約翰.歐寶，沒好氣地指著幾個人吩咐道。

  接著他又轉頭問唐?埃斯特利奇，「IBM-PC/AT的硬碟缺陷，會不會讓蘋果公司剛發布的MAC鑽了空子，搶去了市場份額？」

  雖然對唐?埃斯特利奇有些不爽，但對方是在座眾人當中最熟悉個人電腦市場情況的高管，約翰.歐寶不得不繼續倚重。

  「不會。」唐?埃斯特利奇肯定地回答，「MAC是一個華而不實的產品，僅配備128 KB內存，又不支持硬碟，動力明顯不足，成了圖形用戶界面功能的最大瓶頸。而且，MAC平台上的應用程式非常匱乏，僅有自身攜帶的繪圖工具包QuickDraw和文字處理軟體QuickWrite，賈伯斯放言的年銷售量75萬台，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內存容量低，提高就是了；沒有硬碟，添加一個應該也不難吧。如此簡單的問題，蘋果公司會不知道如何解決？」唐?埃斯特利奇的反對者們一如既往地發起了嘲諷。

  「蘋果公司，你們不懂，那些不可思議的舉動，在他們看來，恰恰很正常。」唐?埃斯特利奇瞥了一眼對方，淡淡地回答。

  ……

  廣告《1984》讓全美記住了MAC，而麥金塔電腦發布會的成功，也隨之讓賈伯斯的聲望如日中天。

  很多人都想當然地認為，接下來的個人電腦市場上，MAC會異軍突起，成為方圓個人電腦和IBM-PC之外的第三極。

  自然而然地，蘋果公司內部的權力架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得到了更大控制權的賈伯斯，決定除了專門為MAC建設一家最先進的工廠外，合併麗薩電腦和麥金塔電腦這兩個部門，以進行統一管理。

  站在麗薩團隊和麥金塔團隊成員面前，賈伯斯居高臨下地宣布合併方案，「合併後的所有高層職位，都將由麥金塔部門中的領導者擔任，而麗薩電腦部門將有四分之一的員工被裁掉。」

  掃視著竊竊私語、面色各異的人群，賈伯斯冷酷而坦誠地繼續說道：「顯而易見，你們的麗薩電腦失敗了。你們是二等團隊，二等隊員。站在這裡的許多人，都是二等或三等員工。因此，今天我會遣散你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好讓你們有機會在矽谷的其它兄弟公司工作。」

  士可殺不可辱，本來就和MAC團隊矛盾重重的麗薩團隊，當時就炸了廟。

  見此情景，MAC平台繪圖工具包QuickDraw的研發者、同時供職於麗薩團隊和麥金塔團隊的比爾?阿特金森，連忙把賈伯斯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史蒂夫，這種合併方式不僅冷酷無情，而且不公平。事實上，這些人工作非常努力，他們是傑出的工程師。」

  「不。」賈伯斯直視著比爾?阿特金森，態度堅決地回答，「我從麥金塔團隊中總結出來一條非常重要的管理經驗，那就是，如果想要建設一個由一流隊員組成的團隊，那就必須要狠。這裡面的道理很簡單，團隊擴張時，要是吸收了幾名二流隊員，就會隨之招來更多的二流隊員。很快，團隊裡甚至還會出現三流隊員。」

  見比爾?阿特金森還要勸解，賈伯斯揮了揮手，「你不要說了。麥金塔的成功經驗告訴我，一流隊員只喜歡同一流隊員合作，換而言之，一流的團隊不能容忍二流隊員的存在。」

  賈伯斯張口「二流隊員」，閉口「三流隊員」，徹底激怒了麗薩團隊的成員，有些人不等最終的裁員名單公布，便氣憤地摔掉員工牌，「沒什麼大不了的，信不信我出門之後，轉頭就可以找到下家。」

  「你的言下之意是去哲儒吧？那就不送了，反正那邊也收編了不少我們這裡不要的淘汰品。」賈伯斯連聲冷笑，「只能做出10000美元圖形用戶界面系統的人，正好湊到一起。」

  ……

  EA已經搬到了紅木城，方圓電腦在山景城的總部也建設完畢，正要遷移過去，庫比蒂諾這邊獨留哲儒，總算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擁擠了。

  約翰.錢伯斯和路易斯.郭士納正討論著為洛杉磯奧運會提供IT解決方案的工作，查爾斯.西蒙尼過來說道：「剛才，曾經為麗薩電腦開發辦公軟體的工程師，接到蘋果公司那邊麗薩團隊成員打來的電話，說他們被大批解僱了，問我們這邊是否有招聘意向。」

  「唐說的還真對，走在作死路上的蘋果公司，每過上一段時間，內部就會鬧出一場亂子，要不然就渾身難受。」路易斯.郭士納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人比唐更了解蘋果公司的這些怪胎了。」約翰.錢伯斯也笑了，「從過往經驗來看，離開蘋果公司的人，並不一定都是無能之輩。相反，他們身上往往表現出來一個難得的特殊品質，那就是，經過蘋果公司，尤其是賈伯斯的摧殘，工作抗壓能力都非常出色。」

  「那就像以前那樣，我擇優錄用了？反正手裡有大把的項目可以安排。沒準挑一批派往香江的研發中心，也不會有牴觸情緒，畢竟他們在蘋果公司被賈伯斯打擊得不輕，被歸類為二等和三等員工。」查爾斯.西蒙尼確認道。

  「記得帶一位律師在身邊諮詢。」路易斯.郭士納提醒道：「發布了MAC後，蘋果公司就有點翅膀硬了的意思，和我們漸行漸遠，小心為上。」

  ……

  不得不說，賈伯斯在合併麗薩部門和麥金塔部門的過程里，所表現出來的粗暴和冷酷，把麗薩團隊的成員嚇壞了。

  麗薩電腦的銷量，現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大批賣不出去的產品積壓在倉庫里，都快落上一層灰塵了。

  隆重發布的MAC，更進一步掐滅麗薩電腦經過改良以東山再起的希望，如此算下來，麗薩團隊的存在確實沒有必要了，不管解散還是合併，都無可指責。

  但問題是，按照賈伯斯的合併計劃，新部門的領導職位，根本就沒有原麗薩團隊成員的份，這讓那些幸運地沒被列上裁員名單的麗薩團隊成員，不可避免地心生疑慮，對職業前景極其悲觀。

  於是乎，當聽說哲儒願意接收被解僱的麗薩團隊成員後，麗薩部門還沒等合併完成，便轟地一下樹倒猢猻散、人走樓空了。

  以至於，哲儒特意派來一輛巴士，停在蘋果公司門口迎接這幫人。

  一時之間，出現了一個奇景，三三兩兩的被解僱或者主動辭職的人，抱著紙盒，從蘋果公司大門走出來，直接上了哲儒的大巴，最後浩浩蕩蕩地離去。

  見此情景，執行長約翰.斯卡利隱隱感到有些不安。即便MAC的成功發布振奮了蘋果公司的士氣，可也架不住如此敗壞人心啊。

  約翰.斯卡利和賈伯斯的關係雖然仍然處於蜜月期，但他還是腹誹不已，怎麼一個普普通通的部門合併，被賈伯斯弄得如此雞飛狗跳。

  於是，約翰.斯卡利電話聯繫到了方圓電腦執行長約翰.錢伯斯，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們成車地拉走我們的工程師，做法上有些不太合適吧？」

  兩個約翰溝通起來倒也直接，約翰.錢伯斯笑著回答：「那是你還不太習慣，庫比蒂諾能有多大，我們這些公司難免各種糾纏不清。其實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我們這也是幫著合作夥伴蘋果公司恢復秩序。」

  「秩序？」約翰.斯卡利放下電話後，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突然記起來入職的時候，馬庫拉和自己的深談，其中就反覆提到了要建立蘋果公司的秩序。可看現在的情形，實在不容樂觀啊。

  嘆了一口氣後，約翰.斯卡利親自去找賈伯斯，希望他的工作手段能夠和緩一些，沒想到對方一如既往地毫不在乎，「這些二流員工，隨他們去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到這裡，賈伯斯看了一下時間，「我要去接珍妮弗了，她好奇得非要我陪著，一起去看唐煥出演的那部電影《護花傾情》。」

  珍妮弗?伊根是賈伯斯新交的女友，MAC發布會結束不久，賈伯斯就親自跑到人家臥室里，安裝上了一台MAC，可見兩人現階段如何蜜裡調油了。

  約翰.斯卡利不能壞人好事，只得無奈地點頭，放賈伯斯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