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對IBM施展離間計

  相比於紐約的投資人和媒體答謝會，唐煥之所以把舊金山舉辦的慶功宴形容為家宴，蓋因這裡是他的大本營。

  到處撒錢、聖母一樣的神農基金會，總部就位於舊金山。

  花巨資從美國電話電報公司那裡收購來的美國通信業明珠——太平洋電訊，總部也位於舊金山。

  掌控著EA、孩之寶、Radio Shack、聯美、米高梅、獵戶座、KTVU、奧克蘭突襲者、奧克蘭運動家、金州勇士的燕樂娛樂集團，總部同樣位於舊金山。

  至於矽谷和舊金山之間的距離，說是近在咫尺也不為過了。

  正是因為具有如此強大的影響力，在洲際馬克霍普金斯酒店舉辦的慶功宴，幾乎雲集了舊金山灣區的所有名流，從洛杉磯等其它地方趕來的客人也不在少數。

  讓唐煥略感意外的是，個人電腦市場的最大對手——主管著IBM-PC的唐埃斯特利奇，竟然也千里迢迢地趕了過來。

  要知道，唐煥之所以給包括競爭者在內的眾多同行發出了請柬，並沒指望著對方一一積極回應，其主要目的不外乎做出一個居高臨下的領導者姿態。

  但結果卻是，被邀請者不分敵我地統統到場，這只能用他在業界的強勢地位來解釋了。

  有著必來理由的唐埃斯特利奇心裡鬱悶著呢，他本來打算在年初召開一個IBM-PC平台的行業會議，可所有人都跑到了舊金山為唐煥捧場，這讓唐埃斯特利奇心裡很不安穩，不得不趕緊來瞧瞧現場情況。

  寒暄過後，唐煥玩味地一笑，「IBM的管理層倒是好氣量，就這麼放了康柏電腦一馬。想必當初你選擇公開IBM-PC的規範，本意並不是白白給別人做嫁衣。此例一開，沒有任何約束的IBM-PC兼容機，無疑就成了兇殘的白眼狼，僅憑性價比便完爆IBM-PC。他們或許可以幫助IBM-PC平台擴大市場占有率，但和你有一美元的關係麼？」

  聽到唐煥這番離間IBM-PC和兼容機關係的話，唐埃斯特利奇臉色變得很難看。

  放過康柏電腦的決定，是總部根據IBM的整體利益，做出的決定，並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正打算召開的那個IBM-PC平台行業會議，目的就是為了加強自己對IBM-PC的領導權，以彌補之前的考慮不周。

  在唐煥這個明眼人面前遮遮掩掩，只會弱了氣勢。於是唐埃斯特利奇直接了當地說道：「總部的決定自有道理。我相信，產品線涵蓋了超級計算機、伺服器、個人電腦的方圓電腦公司，也會在給個人電腦業務做發展規劃的時候，遭遇整體利益這個因素的掣肘。」

  「你的眼光很準。」面露欣賞之色的唐煥朗聲大笑，「或許有你所講的情況，但方圓電腦公司沒有IBM那麼大的歷史包袱。」

  不得不說，唐埃斯特利奇看到了關鍵之處。

  原本時空里，藍色巨人之所以在個人電腦行業上做出種種外人看來不可思議的愚蠢決定，根子就在於IBM的管理層是站在公司整體利益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們始終擔心蓬勃發展的個人電腦，會衝擊到主要利潤來源的傳統大型計算機業務。

  經營範圍已經不僅局限於個人電腦的方圓電腦公司，當然也會不可避免地遇到此類困擾。

  但和IBM擁有為數眾多的大型機用戶，需要不斷維護的情況不同，方圓電腦公司的伺服器、工作站等高端產品，正處於積極擴張的階段，唐煥可不會刻意地為這些產品和個人電腦設置以避免相互競爭市場份額為目的的機器性能上限。

  現在這個時代，就是你追我趕的時代，不論企業內部還是外部。

  這些打算，唐煥自然不可能對唐埃斯特利奇言明。他最終只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了一句「不管怎樣，感謝你的到來，請盡情享受這個宴會吧」，然後便轉身去招待其他人。

  ……

  見到比爾.蓋茨、保羅.艾倫、史蒂夫.鮑爾默這個微軟三人組的時候，唐煥笑道：「你們都在，實在太難得了，抽個時間，大家坐下來一起打橋牌。」

  目光從蓮花公司米契爾.卡波爾的方向收回來，蓋茨強顏歡笑地點了點頭，「當然好了。」

  蓋茨之所以提不起精神來，主要是因為近期微軟遇到了棘手的麻煩——寄予厚望的電子表格軟體MultiPlan在新冒頭的同類產品Lotus 1-2-3面前，毫無抵抗之力，迅速敗下陣來。

  可以說，蓋茨在個人電腦領域絕對屬於元老級別的資歷，早在1970年代中期諸如牛郎星這樣的第一批個人電腦面世的時候，他就開始混這個圈子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蓋茨被最初大獲成功的BASIC束縛住了手腳，雖然他很早就認識到了軟體對個人電腦的重要性，但卻固步自封地認為，每台電腦都需要的程式語言便是一切了，從而錯過了不少機會。

  微軟推出電子表格軟體MultiPlan，就是蓋茨醒悟過來、亡羊補牢的一個佐證。

  可惜MultiPlan有點生不逢時，剛在市場上嘗到了一點甜頭，Lotus 1-2-3便橫空出世了。

  這個用彙編語言編寫的軟體，幾乎沒有任何BUG，就和當初唐煥推出Apple II版本的電子表格軟體CGrid一樣，在IBM-PC平台上一露面，便大獲成功，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毫不留情地把VisiCalc、MultiPlan、SuperGrid這些前輩都踩在了腳下。

  要知道，現階段微軟的贏利點主要還是依賴BASIC。

  當初蓋茨和IBM的那筆100萬美元的交易，其中40萬美元是PASCAL、COBOL，FORTRAN，BASIC四種程式語言的彙編器費用，另外40萬美元是每台IBM-PC使用MS-DOS的1美元作業系統授權費的預付款，剩下的20萬美元是為了使MS-DOS在IBM-PC上正確運行所需進行改編的一年勞務費。

  其中有一項重要約定，只要IBM把微軟的BASIC預裝在機器的基本結構中，他就可以有限地使用MS-DOS，而不必再付授權費用。

  換而言之，蓋茨是在用白送MS-DOS使用權的方式，給自己的BASIC拓展了一個新銷路。

  但BASIC畢竟屬於一個抽象的程式語言，其適用面不如電子表格這樣的應用軟體廣泛，於是MultiPlan就成了微軟產品線上一個非常重要的補充。

  可現在Lotus 1-2-3把MultiPlan虐的死去活來，無異於迎頭給了微軟一棒子，蓋茨的心簡直是在滴血，能高興起來才怪。

  「唐，你知道麼，Lotus 1-2-3的迅速走紅，可是給IBM-PC的銷量打了一劑強心針。」史蒂夫.鮑爾默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句。

  「我知道與否都無關緊要，最應該著急的又不是我。」唐煥微微一笑，「怎麼，被Lotus 1-2-3敲了一記悶棍後，你們有些找不到北了。」

  史蒂夫.鮑爾默面露尷尬之色，輕咳一聲，「你就不忌憚這樣一匹黑馬麼，雖然Lotus 1-2-3不如CGrid強大，但只要它進軍方圓電腦和Apple II平台，還是可以攪風攪雨一番的。」

  「你這是在套我的話麼？」見蓋茨和保羅.艾倫一起望了過來，唐煥便打趣了一句。

  「當然是請教了。」史蒂夫.鮑爾默趕緊恭維了一句。

  實事求是地講，目前微軟和唐煥還沒有明顯的利益衝突，雙方都默契地尊重著對方的領地，就像當初蓋茨的BASIC和加里.基爾代爾的CP/M井水不犯河水一樣。

  尤其居於強勢一方的唐煥，不但沒有覬覦BASIC的市場，還大度地將其引入方圓電腦平台和EBase資料庫環境。

  要不然，微軟三人組也不會在唐煥面前如此服氣，甚至還病不諱醫地「不恥下問」。

  「我從來不怕當面鑼對面鼓地交鋒，而且這也是擊敗對手最體面的方式，但適當的技巧，也不會無謂地放棄。」唐煥做了一個手勢，「掌握平台和規則資源的一方，將會最有希望笑到最後。」

  說到這裡，唐煥丟下一句「我先去康柏電腦那邊一下，別忘了晚上我們一起打牌」後，便起身離開了。

  「唐的話是什麼意思？」保羅.艾倫疑惑地問了一句。

  若有所思的蓋茨緩緩答道：「他是提醒我們，要想擊敗Lotus 1-2-3的進攻，還需要在產品開發上下苦工，同時別忘了我們手裡掌握著作業系統MS-DOS的優勢。」

  「可現在的程式設計師，完全可以繞過我們的MS-DOS，直接調用IBM-PC的BIOS功能，我們根本無法對其掣肘。」保羅.艾倫不無遺憾地撓了撓頭。

  「但這些軟體還是運行在MS-DOS里，不是麼。」蓋茨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關鍵在於，目前MS-DOS還是過於簡單，如果能像方圓電腦上的Free-DOS那樣強大，具有完整的高級編程接口，程式設計師也不願意繞過作業系統，頻繁調用晦澀難懂的底層系統功能。」

  「IBM正在研發基於Intel 80286的新個人電腦，而且……」史蒂夫.鮑爾默把聲音放低，「我們也在研發具備圖形用戶界面的作業系統，這可都是改變平台和規則的機會，我們完全可以在保證向前軟體兼容的同時，悄悄地做出對自己有利的調整。不過，如此一來，我們就不能再對IBM言聽計從了。」

  保羅.艾倫哼了一聲，「IBM強行對MultiPlan做出的最大256 KB內存容量支持的限制，可把我們坑苦了，當然不能再那麼信任IBM了。」

  「我想，唐的意思不外如此。」蓋茨贊同地點了點頭，「不過這是遠景，眼前這場電子表格大戰，絕不能放棄，還要繼續打下去。」

  ……

  事實上，有一點唐煥還沒有來得及闡明出來，那就是隨著康柏電腦這些IBM-PC兼容機的冒頭，MS-DOS將不可避免地迎來像BASIC賣給各個廠商那樣的大好機遇。

  見唐埃斯特利奇走到蓮花公司那邊和米契爾.卡波爾談笑風生，唐煥瞅准機會，離開微軟三人組，快步走向了比鄰的康柏電腦一行人。

  蓮花和康柏這兩家公司有著共同的風險投資人班傑明.羅森做為紐帶，無形中便彼此離的很近。

  一邊和起身恭敬相迎的康柏電腦執行長羅德.肯尼恩握手，唐煥一邊朗聲笑道：「我見過康柏的可攜式個人電腦，非常優秀的產品，難怪大受市場歡迎。」

  羅德.肯尼恩被誇得滿臉紅光，趕緊邀請唐煥坐下，殷勤地探討起個人電腦行業的前景。

  毫不誇張地講，在很多人看來，唐煥現在就類似原本時空里，拍賣一起吃飯機會的沃倫.巴菲特，有著深邃的行業洞察力，每句話都可能預示著一個商機。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製造方圓電腦的兼容機？憑你們研發IBM-PC兼容機的實力，應該沒有什麼難度吧。」唐煥找了一個空隙，一副誠懇模樣地詢問。

  「當然求之不得。但目前康柏仍在忙於消化IBM-PC兼容機的技術成果，暫時還無力兼顧方圓電腦的兼容機。」羅德.肯尼恩苦笑一聲，遺憾地回答。

  他們的高談闊論，很快引起了不遠處唐埃斯特利奇的注意。

  因為從Lotus 1-2-3的發展勢頭來看，它取代VisiCalc的市場地位只是時間的問題了，所以唐埃斯特利奇不得不改變支持的對象，忙著拉攏米契爾.卡波爾。

  沒想到唐煥也在做著類似的工作，見此情景的唐埃斯特利奇這個氣啊，心說你一個堂堂的新晉百億富翁，至於親自上陣挖牆腳麼？實在太沒下限了，也不怕掉價！

  唐埃斯特利奇快步走了過來，淡淡地插話道：「康柏用100萬美元拿到了IBM-PC的全部技術規範和授權，方圓電腦也能做到如此的優惠條件麼？」

  「事在人為嘛。」唐煥聳了聳肩，對羅德.肯尼恩說了一句「多聯繫」後便起身告辭。

  猜忌的種子已經播下，他也懶得繼續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