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不拘小節的微軟

  唐煥伸手拉住了蓋茨，「比爾，你怎麼走的如此慌張？」

  「沒有慌張，我走路向來就是這樣。」蓋茨乾笑一聲，試圖掙開，繼續開溜。

  但唐煥這麼充滿惡趣味的人，怎麼會讓蓋茨如願，何況他手上還有著功夫。

  西蒙尼隨即拍馬殺到，惡狠狠地蹬著蓋茨，「你這個小偷。」

  「查爾斯，你誤會我了。」蓋茨十分鎮定地聳了聳肩，

  「你不要狡辯了，Multiplan的BUG都是一模一樣的。」西蒙尼一臉的鄙視，「你們的程式設計師可真夠懶的，連檢查一下都不肯，便原封不動地照搬上了。」

  「那只是巧合而已，你的結論未免太過武斷了。」蓋茨漲紅著臉辯解了一句後，看著唐煥拉著自己的手說道：「唐，微軟展台那邊還等著我呢，咱們有時間再坐下來聊。」

  只從這些隻言片語，唐煥便能猜到，最善於偷師的蓋茨，做了什麼讓西蒙尼暴跳如雷的事情。

  看著眼前蓋茨退避三舍、西蒙尼氣勢如虹的場景，他差點爆笑出聲。

  要知道，原本時空里，蓋茨和西蒙尼可是君臣關係，而蓋茨在微軟公司內，是一個有名的暴君。

  由於整個1980年代除了MS-DOS之外，就沒有一款軟體的下場，不是被對手揮刀斬於馬下的，包括鮑爾默、西蒙尼在內的不少元老級人物，因此被訓成孫子是常有的事情。

  沒想到，現在顛倒過來了，瞧蓋茨那個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樣子，實在太有喜感了。

  「好，那就不耽誤你了。」唐煥拍了拍蓋茨的肩膀。

  蓋茨如蒙大赦，趕緊開溜，直奔微軟的展台。

  等到了自家的地盤，蓋茨立刻變得面沉如水，在電腦上操作了一會後，拿起展台後的公用電話，對著話筒咆哮起來。

  ……

  現在的微軟，即使抱上了藍色巨人的大腿，但IBM-PC距離一統江湖的程度還遠著呢，加之主營產品BASIC的市場地位已經大不如前了，所以蓋茨依然得臥薪嘗膽地苦心經營，在唐煥、賈伯斯、唐埃斯特利奇面前，老老實實似地扮演著小弟的角色。

  看著其它公司紛紛在辦公軟體領域賺得盆滿缽溢，之前一直認為BASIC才是個人電腦命脈的蓋茨，不懊惱自己的固執和遲鈍是不可能的，而微軟研發的電子表格軟體Multiplan，便是應對這種被動局面的突破。

  但IBM不喜歡蓋茨的野心勃勃，你的MS-DOS還有那麼多急需解決的問題呢，怎麼能分心去搞其它的產品呢。

  何況，唐埃斯特利奇已經在電子表格軟體、文字處理軟體、資料庫三個方面布好了局，微軟搞出來一個Multiplan，說好聽點是爭寵，說難聽點就是眼紅和搗亂嘛。

  更讓藍色巨人無法容忍的是，微軟開發的Multiplan，首先支持的平台竟然是CP/M，而不是自己的MS-DOS。

  這未免太諷刺了，分明就是滿世界嚷嚷，對自己的作業系統沒信心嘛，IBM-PC也無法獨享其中的好處。

  於是，微軟不但無法像MS-DOS那樣，從藍色巨人那裡得到保姆式的支持，還要遭受對方的打壓，免得Multiplan影響了已經挑選好的三駕馬車之一VisiCalc。

  雖然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但蓋茨毫無辦法，誰讓微軟抱著IBM的大腿呢，藍色巨人對於他認為不聽話的孩子，自然想怎麼教訓就怎麼教訓。

  這就是商場上強者為尊的法則，把壓迫擺在明面上，美其名曰為陽謀，弱者要想生存下去，只能乖乖低頭就範。

  但蓋茨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競爭，其家庭氛圍也是如此，IBM越是打壓，他的鬥志越是反彈的厲害。

  和年輕的賈伯斯把大部分情緒都擺在表面上不同，蓋茨從來都是深諳隱忍之道。

  他一面答應IBM會暫時擱置Multiplan，並對MS-DOS項目組投入更多的資源，一面則繼續暗中推進Multiplan。

  但對於目前的電子表格軟體市場而言，前面有著CGrid一騎絕塵，後邊有著VisiCalc、SuperCalc等跟隨者，高中低檔的分配格局已經基本成形了，Multiplan想要躋身其中，那產品的起點就要更高一些。

  蓋茨和唐煥屬於微末之交，他是親眼見證著對方超過自己、超過賈伯斯，最後把所有個人電腦同行都踩在腳下的。

  一開始，心高氣傲的蓋茨自然不服氣，單論聰明，誰也不比誰差，無非你的運氣好的爆棚，既能趕上機遇，又能遇到貴人罷了。

  但自從被IBM在軟體工程方面一頓操練之後，被折磨掉了一層皮的蓋茨，明顯感受到了微軟有了脫胎換骨一般的提高，他這才猛然間意識到，微軟和哲儒的差距有多大。混亂的蘋果公司沒有垮掉，還上了市，那才叫做運氣好的爆棚。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蓋茨對哲儒的留心，越發全面和深入了，換而言之，除了偷師技術，還要偷師管理。

  雖然蓋茨沒有整理出來唐煥那套個人電腦「入口」的理論，但他敢確定，哲儒給IBM-PC開發軟體，只是為了爭奪用戶而已。

  IBM-PC平台上的這點收入還看不進哲儒的眼裡，而且哲儒也不可能真心實意地給IBM-PC開發出功能最強大的軟體，畢竟方原電腦和蘋果電腦才是人家的孩子。

  和IBM-PC平台類似，哲儒在CP/M平台上也是如此實力有所保留的策略。

  正是有了這個推斷，蓋茨才對推出Multiplan信心十足，他要面對的真正競爭者只有VisiCalc、SuperCalc等普通貨色。

  可心氣高不等於本事大，尤其現在個人電腦整個行業的形勢，簡直只能用時間就是金錢來形容，手快有，手慢無，項目進度是關鍵，而VisiCalc、SuperCalc已經在市場上混跡一年多了，Multiplan想要一鳴驚人地騎到他們的脖子上，微軟僅靠自己的單打獨鬥，不免心有餘力不足。

  於是蓋茨自然而然地加大了從哲儒這裡偷師的力度，甚至還試探地詢問唐煥，能否去微軟做個技術交流，大家還都懷念你的風采呢。

  唐煥哪有那個功夫奉陪，不過他又想讓微軟攪局唐埃斯特利奇所打造的IBM-PC三駕馬車，於是便讓西蒙尼抽時間去微軟做一下技術偶像，並且特意囑咐對方，不妨慷慨一些，反正IBM-PC平台上的技術算不上哲儒的核心機密。

  明白唐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西蒙尼，還是格外加了一層小心，帶了一個非成熟版本的CGrid去微軟，傳授了一下電子表格軟體的開發經驗，幾乎是有問必答。

  因此，微軟對西蒙尼的招待規格和殷勤程度可想而知，結果西蒙尼被灌得有些醉了，連公文包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等收拾好散落的東西後，發現少了一張軟磁碟。

  蓋茨拍著胸脯保證，「查爾斯，你先去休息，我來幫你找。」

  等西蒙尼醒酒之後，蓋茨果然找到了那張軟磁碟，並親自送了過來。不過將其放到電腦的磁碟驅動器里已經讀不出來了——顯然是摔壞了。

  西蒙尼也沒有多想，回到公司在備忘錄上註明了一下後，便把這件事情撇到了腦後。

  加上時隔多日，他都已經快要記不得了。

  剛才在COMDEX展館內轉悠的時候, 西蒙尼發現微軟的Multiplan已經正式亮相了，他心裡還挺高興，這下IBM-PC的三駕馬車要亂套了。

  西蒙尼特意駐足觀察了一下，甚至上前親自操作，體驗了一番。

  但他越瞧越感覺不對味，Multiplan的某些特徵太熟悉了，簡直就是從CGrid FOR IBM-PC照搬過來的。

  等西蒙尼用記憶中的幾個典型BUG，在Multiplan上進行檢驗後，立刻讓他火冒三丈。

  就這智商，連借鑑都不會麼，還把缺陷原封不動地挪了過來。

  而且諷刺的是，就是這幫弱智的傢伙，在那張軟磁碟上做了手腳，用陰謀詭計欺騙了自己。

  氣急敗壞的西蒙尼，找到機會堵住了蓋茨，嚴詞質問起來。

  蓋茨當然是一問三不知，連連搖頭裝糊塗了。

  西蒙尼冷笑著把那幾個BUG說出來做證明，蓋茨繼續死不承認，並且找了個藉口溜之大吉。

  像西蒙尼這些從匈牙利移民到美國的人，之所以能混到如今的地位，性格當中的執著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英特爾總裁葛洛夫也是如此。

  見蓋茨不給一個明確的說法就走，西蒙尼自然牛脾氣發作，窮追不捨了。

  聽明白了前後經過，唐煥忍俊不住，再次拍了拍西蒙尼的肩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微軟這是被逼急了，畢竟時間不等人嘛。」

  說到這裡，唐煥使了一個眼色，「這個急於求成的攪局者，不正是我們希望的麼。」

  「可他們不是借鑑，簡直是抄襲啊，而且還照搬BUG。」西蒙尼一臉的苦大仇深，「我就是被這幫笨蛋愚弄了，讓他們在那張軟磁碟上動了手腳。」

  「你不用太在意，只能說他們太陰險了，你太淳樸了。」唐煥一頓安撫，總算讓鬱悶壞了的西蒙尼，暫時拋開眼前的糾結，繼續去工作了。

  ……

  「王老，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剛才遇到了一點狀況。」唐煥走回來抱歉地說道。

  「沒關係。」王安笑著點了點頭。

  唐煥還像前年沒有發達的時候那樣謙遜有禮，讓王安心中的芥蒂基本消失殆盡。

  自己的文字處理機在亞洲市場被方圓電腦圍追堵截，處境日益艱難，不管換成誰，心裡都會不痛快的。

  但這次親自來COMDEX現場的所見所聞，讓王安猛然間發現，個人電腦的發展，簡直就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竟然連老對頭IBM都放下身段，赤膊上陣了，或許當初自己拒絕唐煥。真的錯過了一個機會。

  唐煥隨著王安，來到了王安電腦公司展台的後部，分賓主落座，聊了起來。

  「文字處理機功能單一，確實和發展迅速的個人電腦差距越來越大。所以，大家各憑真本事吃飯，市場上的龍爭虎鬥，算不了什麼。」王安豁達地揮了揮手，算是給雙方公司的關係做了界定，「或許正如你當初所說，個人電腦的時代來臨了。」

  「如此說來，王安電腦公司對個人電腦領域感興趣了？」唐煥精神一振。

  王安電腦公司現在的資產和規模非常可觀，尤其重要的是，這家公司是和IBM等傳統豪強一路拼殺著，生存至今的，其鬥爭經驗實在太難能可貴了。

  王安點了點頭，「這個大趨勢已經非常明顯了，王安電腦公司自然只能選擇順流而動了。」

  「那我們雙方倒是有了合作基礎。」唐煥誠懇地望著王安，「二代方圓電腦正準備著對兼容機授權，王安電腦公司感興趣的話，完全可以展開深入合作。」

  王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王安電腦公司從1950年代經營至今，最成功的產品莫過於1960年代的計算器和1970年代的文字處理器，現在的1980年代進軍個人電腦，似乎也是情理當中，畢竟每個產品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嘛。」

  「王安電腦公司的歷史底蘊，著實讓人佩服。」唐煥不無羨慕地讚嘆。

  「這麼多年的商海沉浮，讓我堅信一個道理。」王安的目光望向遠處，似乎在回憶什麼，然後緩緩地繼續說道：「那就是，產品的技術，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聽王安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唐煥不禁有些瞠目結舌，對方的意思是，即使進軍個人電腦市場，也會依靠自己的力量單幹，對合作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