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徒勞無功的破解

  小霸王遊戲機和一代方圓電腦銷售進蘇聯地區後，產品確實很受歡迎，但也隨之而來遭受了各種破解，畢竟人家有這個技術實力。

  小霸王遊戲機的境遇還好一點，主要是部分遊戲未經授權地被移植到其它平台上，可一代方圓電腦就有些慘了，如同當初IBM的System/360大型機一樣，成了被集火的對象，從硬體到軟體，都被有組織地破解了，美其名曰，技術本土化需要。

  不過，技術破解和工業化量產是兩把事。

  美國個人電腦行業在最近幾年爆發式地大踏步發展，那是民用技術厚積薄發到位了，而蘇聯這邊的計算機發展水平，雖然沾著為軍工服務的光，但微型計算機的行業水準實在有限。

  要知道，個人電腦所使用的CPU的指令集，決定了整個硬體平台的特性，蘇聯還得把這一關闖過去。

  換而言之，蘇聯要想在市場上推出兼容一代方圓電腦的自家製造產品，也得有對應MOS 6502的兼容CPU。

  不過難度也就到這裡為止了，畢竟一代方圓電腦不像二代方圓電腦那樣，主板上除了CPU之外，還有ISA總線、南北橋晶片等等更為複雜的設計。

  總體而言，目前在硬體方面，蘇聯已經基本上可以做出兼容一代方圓電腦的，自有技術的產品了。

  但厚積薄發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他們很快發現，自己產品的售價在競爭力上優勢不大。與此同時，之前被忽視的應用軟體問題也越來越尖銳了。

  事實上，蘇聯對一代方圓電腦整個系統的破解過程，軟體方面和硬體方面是並駕齊驅的。

  在方圓電腦的主機板上，集成了一片EEPROM——電可擦可編程只讀存儲器，用於存儲BIOS代碼，作業系統FreeDOS、電子表格軟體CGrid、文字處理軟體WordEasy、資料庫EBase等產品，都會從中讀取功能函數，或者用於正版驗證的標記。

  這個機制對於有心人來講，不是絕對的難題，完全可以做到繞過這一關。

  於是一代方圓電腦在蘇聯這邊的情況是，越來越多的訂單里，不再包含CGrid、WordEasy、EBase了，甚至還有更過分的，你們系統集成的作業系統FreeDOS，我們也不需要了，那啥，再打個折扣唄。

  唐煥這邊的有效對策只能是，通過不斷推出功能更加強大的新版本軟體，來讓之前被破解的舊版本軟體貶值。

  另外，唐煥默認了這個客觀情況，處心積慮地不再苛求軟體和硬體綁定，比如軟體在檢測到非授權環境後，只是進行提示，或者限制某些高級功能的使用，而並非強制退出程序，算是在某種程度上降低了破解的難度，其實也就是變相地放任軟體盜版了。

  慢慢地，蘇聯這邊的用戶開始發現，哲儒最新版本的軟體，入手難度大大地降低了，同時本土的跟風軟體，不像以前那麼有動力地更新了。

  如此也好，省得費心去選擇了，畢竟每個軟體的操作方式都有差別，學來學去很麻煩，蘇聯用戶下意識地接受了盜版哲儒軟體悄無聲息地統一市場。

  不過有時候，盜版哲儒軟體的使用體驗並不完美，程序崩潰時有發生，這時候，用戶往往罵一頓破解的人廢物，然後重新打開程序，繼續使用。

  這種現象，對於像辦公室文員之類的用戶，一般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頂天經常保存，或者重新打那一小段丟失的文稿。

  可對於那些統計各種即時數據，尤其非常依賴資料庫EBase應用程式的用戶而言，卻越來越無法忍受了，不管是數據丟失，還是數據計算失誤，其後果都十分嚴重。

  與此同時，不同於那些電子表格軟體、文字處理軟體，EBase在售後服務和技術支持的需求上，非常頻繁，可顯而易見，盜版軟體無法得到這樣的待遇。

  由於EBase的研發難度頗高，到目前為止，蘇聯還沒有可以讓人勉強滿意的跟風產品。

  但客觀需求不等人，蘇聯官方不得不出面解決此類問題了，在大一統的計劃經濟模式下，你不負責誰負責？

  另外，蘇聯所研發的兼容一代方圓電腦的產品，要想解決應用軟體的問題，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拿過來哲儒的CGrid、WordEasy、EBase來用。

  可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哲儒盜版軟體，在正牌一代方圓電腦和自有技術兼容電腦上，有著天壤之別的表現，後者的穩定性極差。

  技術人員給出的原因是，CPU的兼容性可能還不足夠完美，但更為重要的是，哲儒軟體在底層代碼實現上，使用了某些非常依賴硬體特性的技巧。

  尤里.勃列日涅夫此行，除了打算在正版哲儒軟體上砍價，也想捎帶著為這個難題找到解決的方法。

  只不過，前者算得上光明正大，而後者就有點難以啟齒了。

  尤其在看過唐煥遞過來的文件後，尤里.勃列日涅夫便越發顯得被動了。

  那上面有著明確的分析數據，總結了唐煥損失了多少錢。

  一代方圓電腦在蘇聯的總出貨量，已經逼近兩萬台了，而按照正版授權模式統計，每台電腦所搭配使用的軟體，其費用往往超過硬體本身的價格，這就是軟體的巨大利潤所在了。

  可結果呢，唐煥在軟體銷售額上，至少損失了百分之八十。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得在利益分配上有誠意不是？

  唐煥用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著尤里.勃列日涅夫，你覺得我還應該怎麼降價？

  尤里.勃列日涅夫沉默了半天，無法做出回答。

  對於計劃經濟占據絕對主體的蘇聯而言，可以非常方便地擺放在辦公桌上的方圓電腦，給整個日顯僵化的國民經濟體系的運行，帶來了明顯的活力，比如各種數據統計和匯總，提升的速度不是一點半點，而且蘇聯的教育水平，足夠讓大部分工作人員迅速掌握辦公軟體的使用。

  這些好處，統治精英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也是對一代方圓電腦如此重視的動力所在。

  所以，不管難度有多大，尤里.勃列日涅夫都得想辦法去解決。但他沒想到的是，唐煥拿出來一份如此詳實的文件，直接打亂了自己預先準備好的說辭。

  想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可能麼？ 自己人都未必能那麼無私，何況一個外面的商人。

  唐煥是很講究社交技巧的，見尤里.勃列日涅夫有些難堪，他便沒有繼續逼迫下去，而是和蘇聯一方唯一的熟人涅利金交談起來。

  不得不說，蘇聯把涅利金帶來，還真起到了活躍氣氛的作用。

  涅利金退役之後，在唐煥的資助下留在莫斯科進行大學深造，同時在銷售方圓電腦的辦事處兼職做一些公關工作，並領份薪水，這可遠比她回白俄羅斯接受官方的工作安排，滋潤得多，從其精神風貌、衣著打扮等方面就能看得出來。

  基於這種關係，唐煥和涅利金其實很熟悉，但在此類場合，他們自然要講那些套話。

  比如回想涅利金在1976年和1980年奧運會上所取得的佳績，以及打聽她現在的學習、工作和生活情況，再聊一聊蘇聯女子體操隊的實力強大。

  簡而言之，東拉西扯之間，一點也沒有冷場，甚至尤里.勃列日涅夫還參與了進來，說了不少輕鬆的話題。

  體育既然可以用來兵乓外交、足球外交，自然也能在斤斤計較的商業談判中，起到潤滑油的作用。

  尤里.勃列日涅夫瞅了一個空子，話鋒一轉，轉向正題，「不管怎麼說，著眼於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唐煥深以為然地連連點頭，心說我不著眼於未來的話，會讓你們那麼安逸地盜版使用我的軟體？

  「我這次帶來的採購訂單，本來是1000台方圓電腦，現在增加一倍，改為2000台，你覺得怎麼樣？」尤里.勃列日涅夫豪邁地揮了揮手。

  唐煥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看起來並沒有動心，因為一代方圓電腦的售價已經降到了1500美元以下，其利潤空間是無法和軟體相比的。

  見此情景，尤里.勃列日涅夫繼續不緊不慢地加著砝碼，「我們之間的合作力度，顯然還有待於進一步加強，你設在莫斯科的辦事處，運營能力已經有些跟不上形勢了，為什麼不把這個機構的規格提升一下，改為分公司或者子公司呢？」

  「貴方願意在這個方面給予支持？」唐煥饒有興趣地追問了一句。

  雖然現在東西方是壁壘鮮明的對峙，但兩者之間也是有著常設的溝通機制，尤其在古巴飛彈危機之後，其聯繫明顯頻繁起來，因為正常人都不希望發生具有核武器的第三次世界大戰。

  既然政_治上有溝通，那麼經濟上自然也會有往來，比如直到蘇聯入侵阿富汗之後，美國才開始禁止向對方出口糧食。

  要是誰能在東西方之間八面玲瓏地做生意，那毫無疑問，此君絕對是大能人，而唐煥就對這個角色比較感興趣。

  「當然。而且這個支持力度，我可以出面保證。」尤里.勃列日涅夫傲然地回答。

  很顯然，以這位大太子的身份來講，他擁有這點特權還是不在話下的。

  「這樣，我先給部長閣下安排一個參觀，然後再接著談這個問題。」唐煥起身相請。

  尤里.勃列日涅夫一開始有些莫名其妙，但當他看到演示各種應用的二代方圓電腦的時候，不禁有些瞠目結舌起來。

  雖然不懂技術，但尤里.勃列日涅夫能從表面上判斷出來，相比於一代方圓電腦，二代方圓電腦的功能，明顯強大了很多。

  我們的一代方圓電腦兼容產品還在為各種問題苦惱的時候，二代方圓電腦的技術就如此成熟了麼？那麼在此之前，資源投入頗為可觀的破解，豈不是徒勞無功了？

  顯然，蘇聯完全沒有意識到，個人電腦在技術上的更新換代是如何地激烈和頻繁，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像IBM System/360這樣的大型機模式上。

  「部長閣下覺得，二代方圓電腦是否值得貴方大批量採購？」唐煥玩味地問了一句。

  這麼強大的產品，或許可以做為軍用。

  想到此處的尤里.勃列日涅夫，點了點頭，承認了二代方圓電腦的價值，並隨口反問，「這種產品，如何報價？」

  「基本型號5000美元起。」唐煥雲淡風清地做了一個手勢。

  尤里.勃列日涅夫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心說這個價格也太高了，比三台一代方圓電腦的價格總和還多。

  參觀完畢後，尤里.勃列日涅夫神色凝重地表了一下態，「我願意採購200台二代方圓電腦，但再大的變更。我就沒有權限馬上做決定了。」

  唐煥仔細觀察了一下尤里.勃列日涅夫的神情，看起來不像做假。

  不過，比起日本的財大氣粗來，蘇聯的精打細算，明顯弱了氣勢嘛。

  「好吧，看在部長閣下的面子上，這個方案我接受了，軟體價格一次性下調百分之十。」唐煥最終鬆了口。

  但尤里.勃列日涅夫對此並不滿意，繼續討價還價起來，唐煥連連搖頭，自己可以暫時容忍在蘇聯市場上不賺大錢，留待日後收割，可小有盈利這個回報底線還是要堅持的。

  這個分歧一直墨跡到了招待晚宴開始了，也沒有達成雙方一致滿意的結果。

  但大家的胃口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談笑風生，毫無芥蒂，畢竟他們都是談判的高手，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越要有耐心。

  觥籌交錯之間，唐煥和尤里.勃列日涅夫對飲了一杯伏爾加，然後試探著問道：「我設在莫斯科的辦事處，在提升級別之後，能否擴大經營範圍麼，比如錄像機和錄像帶？」

  尤里.勃列日涅夫明白唐煥這是在要盤外的附加好處，以彌補他盤內軟體上的損失，這也算得上正常反應、題中應有之意了。

  對此，他並沒有任何反感，只是打趣地反問了一句，「那錄像帶都是什麼內容呢，好萊塢電影麼？」

  一聽這話，唐煥不禁為之語塞，這個構想確實有BUG，幾乎可以算是變相地往蘇聯推銷好萊塢的電影了，這明顯有悖於其一直以來藝術服務於政_治的原則。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尤里.勃列日涅夫深刻了解到了唐煥的實力，自然而然地送上了自己對強者的尊重，這也是戰鬥民族的傳統了。

  何況唐煥說著熟練的俄語，各方面的招待也做得無可挑剔，讓尤里.勃列日涅夫好感大生。

  看著唐煥這個對手吃癟的樣子，尤里.勃列日涅夫朗聲大笑，「唐，你接著找你感興趣的好處。」

  唐煥有些不死心，他必須要從別的領域找回補償，要不然明天也無法做出讓尤里.勃列日涅夫滿意的實質性讓步，「既然說到電影了，那麼不妨再談一談，一部以小孩子為主題，完全不涉及到政_治的科幻作品，也不行麼？」

  尤里.勃列日涅夫一邊晃著酒杯里的酒，一邊斬釘截鐵地回答，「只要是好萊塢，就肯定不行。」

  「如果是由非美國的娛樂公司來發行呢。」孜孜不倦追問的唐煥，明顯暴露出了他對不可能完成的成就的熱衷。

  「你倒是深諳變通之術，如果妥善包裝一下，也不是沒有可供操作的空間。」尤里.勃列日涅夫沉吟了一下，然後笑問，「你確定，這就是你所需要的補償方式？」

  「蘇聯這塊市場，我還是比較重視的。」唐煥無奈地攤了攤手，「可我現在能賣的產品，只有個人電腦、遊戲機和電影，還能找到別的補償方式麼？」

  「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嘛。」尤里.勃列日涅夫繼續大聲笑著。

  雖然接觸的時間還不長，但唐煥已經從尤里.勃列日涅夫那裡見識到了另外一種風格的精英階層和特權意識。

  可萬變不離其宗，打交道的竅門歸根結底還是利益均沾共識和私人交情建立，唐煥想要做到長袖善舞的地步，並非難事。

  一口流利的俄語、豪爽的伏爾加酒量、老辣的社交技巧、敏捷的思維、億萬富豪的身份……

  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面，尤里.勃列日涅夫在唐煥這裡，則是見識到了太多的意外。

  僅憑語言這一關，他就有理由相信，拉攏好了面前這個極有活動能量而且背景複雜的年輕人，便能讓蘇聯在國際上多一個態度友好的朋友。

  隨著晚宴的進行，雙方的這種結交默契便越來越明顯了，說話也更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