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破解迷局和借東風

  「照這麼說，我們豈不是被夢工廠算計了？」方怡華的神色微微一變。

  「談不上，生意做大了，形成了財團，關聯公司之間自然會造就相互扶持之勢，就像我們之前的製片廠和院線一樣，不管嘉禾怎麼叫囂，我們的電影都能在整個東南亞或者更大的範圍內，取得盈利。」邵逸夫淡定地分析著。

  「要是夢工廠這麼一部電視劇接一部電視劇地拍下去，那豈不是很麻煩？」方怡華臉上露出憂慮之色，她主管公司具體事務還行，可一旦涉及到宏觀策略，就明顯底蘊不足了。

  「你過慮了，他們走的是精品路線，一年下來，產量有限，尤其目前仍然處於創立口碑的階段，看起來氣勢洶洶，但實際上非常謹慎，知道進退著呢。」

  說到這裡，已過古稀之年的邵逸夫，站起身來，拄著手杖，踱起了步子，眼睛裡閃著睿智的光芒，「這個月，雷覺坤剛剛扶持了一個叫新藝城的電影公司，雖然出手闊綽、不吝投資，但走的是老路子，可以預見到下一步的舉措。反而是這個夢工場，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電視劇、唱片、電影、漫畫的運營班底，均在不知不覺之間抓到了手裡，而且看樣子，似乎都在不時地為那個電子遊戲機搖旗吶喊，就連金庸都主動卷進來了。」

  「那又能怎麼樣？他們可以方便地開唱片公司和報社，但手裡沒有更為重要的電視台和院線。」方逸華不以為然。

  「不要以為唐煥只是一個在美國成功上市的億萬富翁，包括你在內，香江的大部分人還是小瞧他的實力了，寶島和日本那邊的信息我得不到多少，但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這邊的情況知道的更多一些，唐煥在新加坡的公司，通過和淡馬錫聯合投資，深得官方信任，其電腦在新加坡國內迅速普及，光這一塊的財力，我們就不知幾何。所以，院線根本不成問題，至於電視台麼，他揮舞著支票來談廣告，你能拒絕麼？我倒是希望唐煥把院線和電視台都搞起來，分一分他的精力。」邵逸夫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

  「照你這麼分析，我還得繼續和胡音夢那個丫頭陪笑臉了。」方怡華更鬱悶了，「她邀請我參加哲儒的中秋晚會，因為TVB的事情也不少，我正要推掉呢。」

  「抽個時間去一趟吧，大家合作的關係一向不錯，我們旗下的不少藝人也從夢工廠那邊拿了薪水。」邵逸夫勸了一句後，忽然開心地朗聲大笑起來。

  「怎麼了？」方怡華嚇了一跳。

  「我一下子想明白了，夢工廠為什麼一直要堅持和你談僱傭TVB藝人的協議了，因為這就是他們的短板所在啊，夢工廠成立到現在，不過一年的時間，底蘊不足，而其運營過程又急需明星來支撐，可現在的簽約藝人，只能說是小貓三兩隻。」

  邵逸夫重新坐下，伸出手來，扳著手指頭計算起來，「夢工廠剛捧出來的玉女歌星張德嵐，聲勢很猛，但那是我們TVB的四小花之一；拍的《上_海灘》和《千王之王》兩部電視劇，完全是用我們TVB的班底；而去年拍遊戲機的廣告，點名選的周閏發和趙雅之；至於最近那款天龍八部的電子遊戲，廣告上的那兩個女孩子，似乎也和我們TVB有關。」

  「對，鍾楚虹是去年港姐的第四名，雪梨更是我們的簽約藝人。」方逸華點頭補充著。

  「就是這樣，夢工廠從我們TVB藝人的身上嘗到了甜頭，這才再次願意贈送第二部精品電視劇的播映權。」邵逸夫臉上的笑容更盛，「撥雲見日，好痛快啊，現在的年輕人，心眼太多了。」

  「那我們還和夢工廠簽訂藝人僱傭協議麼？」對於這個問題，後知後覺的方怡華，更加舉棋不定了。

  「當然簽了，合則兩利的好事，再說了，藝人不還是屬於TVB的麼，我們只需要在條款上規定得更仔細一些就行了，同時以後也要進一步加強對藝人的管理。」邵逸夫仍然沉浸在破解迷局後的喜悅里不能自拔，「夢工廠這麼一鬧，倒是越發凸顯出來TVB所具備的優勢了。」

  「那是，我們經營了那麼多年，底蘊自然不是夢工廠這樣的暴發戶可以相提並論的。」方怡華傲然地評論著，隨即又擔心起來，「要是夢工廠仗著錢多，來挖我們的人怎麼辦？」

  「剛才不是讓你好好管理藝人了嘛。你呀，就是脾氣不好，心平氣和地想一想，夢工廠可不是什麼暴發戶，給人啟發很大呢，一套炒作下來，把那款電子遊戲《天龍八部》都快捧上天了。」邵逸夫臉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所以我決定，繼《倚天屠龍記》之後，我們借著《天龍八部》電子遊戲的東風，拍《天龍八部》電視劇，我之前和金庸有君子協定，所以授權肯定還在金庸手裡。」

  「這個主意太好了，不能總讓夢工廠出風頭。」方怡華眼前一亮，「什麼時候去找金庸談這件事情。」

  得，那邊胡音夢和唐煥討論如何鑽TVB的空子，這邊方怡華和邵逸夫商量怎麼借夢工廠的東風，都不是省油的燈。

  但也無形中確定了一點，即正在播映的《輪流轉》被腰斬的命運。

  相比於麗的電視的《大地恩情之家在珠江》，原定為80集的《輪流傳》更加兵強馬壯，由甘國亮監製，杜琪峯是前五集編導，徐遇安是第六至第十集編導，王家衛是其助理編導，由顧嘉輝作曲、黃霑填詞、鄭少秋主唱的同名主題曲也膾炙人口，獲選了1980年第三屆十大中文金曲。

  而演員方面，包括鄭少秋、鄭裕玲、李司棋、石修等等當紅明星，還有林子祥、陳百強等人的客串助陣。

  至於《輪流轉》的故事大綱，則講述的是五位女性在社會變遷當中從青年到老年的故事，估計這時候香江觀眾還不怎麼青睞女主模式，這才被《大地恩情之家在珠江》壓了一頭。

  不管怎麼說吧，被腰斬的《輪流傳》，創下了TVB第一的記錄，成了商業鬥爭的犧牲品，在某種程度上說明了一點，那些所謂的經典電視劇，都是被逼出來的。

  ……

  趙雅之的公寓裡，唐煥一邊把玩著懷裡女人特意梳起來的辮子，一邊和小姨韓安琳通著電話。

  「到底是億萬富豪了啊，出手果然不凡，你讓周密帶來的支票，已經安排妥當了。」韓安琳笑著打趣。

  「毛毛雨啦。」唐煥故意怪聲怪調地回答了一句，逗得電話那頭偷聽的小表妹咯咯直笑。

  剛剛開放的大陸，資源方面的需求很多，比如國際外匯，以及用於接待越來越多的外事活動的現代化酒店，唐煥讓周密帶過去的這筆2000萬美元的資金，就打算兩者兼顧地做為這個用途。

  至於地址，他看上了現在還名不見經傳的中關村。

  此地毗鄰兩所頂級高校，有著獨一無二的先天優勢，歷史發展軌跡不可能發生偏移。

  等各種漫長的手續辦好了，加上兩年左右的施工時間，到時候，中關村的定位應該差不多完全明確下來，而這筆投資的作用也會慢慢顯示出來了。

  「本來家裡人還挺擔心你頻繁前往寶島的安全，現在有了這個美國出產的億萬富豪的所謂頭銜也好，算得上是一個世界通行證了，不管到哪裡，僅僅憑藉投資能力，就能讓人仔細斟酌一下。其實，中秋節你可以回家看看，當年那點事情，沒誰會特意去追究的。」韓安琳提醒了一下。

  唐煥沉吟之後，還是拒絕了這個建議，「等明年再說吧。」

  長途電話里，不好聊太多涉及到機密性的話題，唐煥很快就放下了電話，然後便從趙雅之手裡抽走其正在翻閱的時裝雜誌，嘿嘿笑著提醒，「芝芝，咱們的角色扮演可以開始了。」

  ……

  9月21日，星期六，農曆八月十三，啟德機場。

  一大群記者聚集在一起，伸著脖子張望著，顯然，有什麼明星人物抵港了，這種現象在香江倒也不稀奇。

  不一會，鄧儷珺在兩個金髮碧眼的女助理的陪同下出現了，人群立即一陣騷動，開始向前涌去，香江寶麗金的接機人員趕緊維持秩序。

  ……

  「鄧小姐，時隔一年多的時間，重新回到香江，有什麼感想？」

  「鄧小姐，你會在香江逗留幾天？」

  「鄧小姐，近期你在香江有開演唱會的計劃麼？」

  ……

  自香江1960年代的那場動盪之後，為了有效地控制市民，英國人開始統一華人語言，並有意地僅僅推廣粵語。

  時至今日，其效果已經開始展現，成長起來的新一代開始在文化上和上一輩漸漸地割裂出來，粵語音樂、電影、電視劇的逐漸繁榮，就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了這個微妙的變化。

  而鄧儷珺的音樂成就，主要體現在國語方面，但在1970年代積累下來的底蘊，足以保證她現在仍然居於一流明星的地位，並引得媒體一如既往地追捧。

  鄧儷珺微笑著簡單回答了幾個問題後，便被助手們簇擁著上了半島酒店派來迎接的勞斯萊斯豪華轎車。

  唐煥在辦公室里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不禁微微一笑，今天的晚會算得上眾星雲集了。

  TVB已經開始播映《千王之王》了，僅從片頭所展示出來的服裝、道具、場景，尤其是讓人眼花繚亂的賭技，便一下子把觀眾拉了回來，再加上謝賢、汪明荃的明星效應，直接碾壓了麗的電視的《大地恩情》。

  看著正在翻閱TVB藝員僱傭協議的唐煥，胡音夢好奇地問了一句，「你不是打算找個機會收購麗的電視麼，先有《上海灘》，後有《千王之王》，可是把他們打擊得不輕，到時候起了牴觸情緒怎麼辦。」

  「不至於，提前讓他們服氣一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權當先抑後揚了。」唐煥不在意地放下文件，「TVB真是小心啊，把條款規定的這麼細。先這樣吧。對了，《喝彩》不是開始上映了麼，票房怎麼樣？」

  「還可以，非常受學生群體的歡迎，肯定虧不著就是了。再說了，這點小錢，應該看不到你的眼裡。」胡音夢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位女文青，家境優越，自小便受到西方電影的薰陶，在身為演員的時候，就對寶島的一些電影嗤之以鼻，現在成了夢工廠的管理者，眼界更高了，王晶足夠奇思妙想的了，結果常常被她說得啞口無言，至於《喝彩》，或許在其心裡，就是一個「幼稚」的評語。

  「《喝彩》應該能夠引領一下青春偶像片的風潮，隨後肯定有跟風的電影，沒有必要便宜了別人，陳百強、張國榮、鍾保羅三人還可以繼續聯袂拍一部類似的電影，你給我盯緊了，畢竟學生群體對於我們電子娛樂產品的意義非同一般。」唐煥特意叮囑了一下。

  這時候，陸小虎陰沉著臉走了進來，「千防萬防，還是出了差錯，在給分銷商送貨的時候，丟了一箱《天龍八部之六脈神劍》的遊戲卡帶。」

  「按照程序，慢慢處理就是了，用不著動怒，咱們現在已經成長起來了，這點損失不算什麼，何況不是提前有心理準備了嘛，遲早都會遇到這種事情的，以後再小心一些就行了。」唐煥寬慰地擺了擺手，「先別掛著這件事了，晚上高高興興地去看節目吧。」

  「行，那就先這樣。」陸小虎臨走之前不解恨地嘀咕了一句，「要是讓我知道對方是誰，饒不了他。」

  「如果遊戲卡帶有電視機那麼笨重就好了。」唐煥苦中作樂地開了一句玩笑。

  「那你這個大老闆就更虧了。」胡音夢站起身來，「我去檢查晚會的準備情況，再看望一下我們的大歌星鄧儷珺小姐。」

  ……

  哲儒香江公司選擇的中秋晚會場地是香江極為有名的利舞台，當初利希慎為了方便自己母親欣賞粵劇，於1925年建成了這個高雅娛樂表演場地。

  從1973年，TVB舉辦第一屆香港小姐競選開始，直到現在，決賽便一直在利舞台舉行。

  很多歌手也選擇利舞台舉行演唱會，香江本地的有羅文、甄妮、汪明荃等，寶島的當然要數鄧儷珺了，她從1976年至1978年，三度在此舉行個人演唱會。

  除了唐煥在香江的絕大部分屬下之外，寶島和新加坡那邊公司的基層員工，也被選擇了一批，做為代表來到香江，共同提前慶祝中秋節。

  而和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廣告業人士，比如黃霑，當初從佳藝電視引咎辭職，現在和丈夫一起開公司的周梁淑怡，以及電視台、報社的高層，也在應邀之列。

  至於唐煥結交的那些諸如霍大公子、吳光正、鄭家純之類的香江二代領軍人物，更是主動過來捧場。

  這場晚會不但是為了振奮大中華區公司的士氣，為接下來的二代方圓電腦市場推廣工作做準備，也是檢驗唐煥在香江本地所經營的上流華人圈子的人脈關係。

  與名流雲集的觀眾相對稱，這次晚會請來了大批明星，囊括了許冠文、許冠傑，羅文、徐小鳳、甄妮、關正杰、林子祥、陳百強、鄭少秋、汪明荃等等當紅藝人，就連初露鋒芒的譚詠麟、還未崛起的張國榮，都被拉來湊數，主持人則是沈殿霞，可謂將公司的財大氣粗，展現得淋漓盡致。

  事實上，唐煥之所以把這些明星不計成本、一網打盡地請來，除了表演助興之外，也是為了順便將他們納入到接下來的營銷計劃當中。

  唐煥陸續在台下和各路來賓們打過了招呼，尤其在香江、寶島、新加坡三大員工方陣前，駐足時間最長。

  畢竟說到底，這場晚會主要是他用來取悅部下、振奮士氣、增強公司凝聚力的內部活動，對外社交只是順手而為罷了，要不然，讓自己的影子宰相周密出面，就算香江官方的英國人也能叫來。

  很快，晚會開始，沈殿霞說了一陣歡快的開場白後，便推出了第一個節目，「今天晚上的節目個個精彩，首先我就萬分有誠意地請大家欣賞金曲，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金曲，因為它是金光閃閃的億萬富豪來演唱的，有請我們最英俊瀟灑、多才多藝的大老闆唐煥。」

  在熱烈的掌聲當中，唐煥神態自若地走上了舞台。

  利舞台的設施非常先進，比如這個舞台，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香江同類場所里獨一無二的功能。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動用了關係，才得到了第一個登台表演的機會，你們知道原因是什麼？」唐煥賣了一個關子。

  在這種合家歡的快樂氛圍里，平日裡上下尊卑的地位差別自然淡化了很多，於是不少人一起笑著喊了一句，「因為怕表現不好，排在最後沒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