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新世紀

  連綿的雨珠從天空緩緩墜落，在即將淋濕中年男人手裡的報紙時，一把黑色的雨傘突然撐開，將男人和報紙遮擋住，頃刻間，嘩啦啦的雨水從天驟降，灰白色的天空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傾注而下的暴雨在天邊一角激盪起迷濛的霧氣，像是水龍頭被人打開了一般，湮滅了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景象。

  「宮本警視正，這樣下雨天看報紙，稍不留神，不僅人容易變成落湯雞，還可能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故啊。」為中年男人撐傘的高大年輕人嘴角輕輕上翹，一手拿著黑雨傘，一手拿著香菸，嘴裡吐出一個圓潤的煙圈來。

  報紙頭條——

  1991年11月2日，財務省大臣、金融廳長官橋本龍太郎閣下親自成立金融督查小組，準備徹查近期有關盧布的地下不法交易，小組成員包括三名來自東京地檢的檢察官、三名來自金融廳的檢察官、三名來自財務省的官員，九位特派遣督查官的信息被直接公開，以下是成員列表。

  北原蒼介看到了藤原紀香的名字，這丫頭，不知不覺在金融廳已經混得那麼出色了？

  「又是你搞的鬼？」宮本十二叼著煙嗤笑一聲，「十一月份了，臨近年底，就不能讓我們這些可憐的警員放鬆一會兒？」

  督查組出動，此次行動範圍涵蓋了包括東京在內的六大都市，督查官一共就九個，人手嚴重不足，自然需要地方警員的全力配合。

  從東京警視廳順利研習歸來的宮本十二被調任到大阪警察本部刑事課課長，跟著他回來的還有入江正警部補，看到昔日大阪街上討要保護費，和人打架鬥毆的混混成了自己的同事，宮本十二心裡完全不是滋味。

  日本是一個階級分化嚴重的國家，社會秩序上下分明，貓就是貓，老鼠就是老鼠，雖說檢察官之類的人物沒到隔壁棒子國那麼權力誇張，但也不是那些極道混混可以招惹的人物。

  在以前，一百個入江正在自己面前都要安穩跪坐，可現在

  想到黑白不分家的北原人力，宮本十二就一陣頭疼。

  從最初認識北原蒼介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年輕人眼中根本沒有黑白之分，他的眼裡只有利益，利益，利益。

  玉山秀死後，留在宮本十二心底的最後一絲光也黯淡了，他不想承認北原蒼介的那套「勝利即是正義」的狗屁理論，又不甘心在底層成為任人擺布的傢伙，最後再像玉山秀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他毅然加入了北原集團。

  可心底，總有那麼點排斥這個集團。

  因此每次兩人碰頭，完全不像老朋友見面，噓寒問暖是不存在的，互相譏諷倒是不在少數。

  「宮本警視正問的是藤原督查官的事情呢，還是說地下盧布非法交易？」北原蒼介吹了聲口哨，故意逗他，這個傢伙一本正經，讓他每次都想戳破他臉上的假面。

  「藤原督查官真沒想到，一兩年前跟在你屁股後面的小姑娘，現在都成了大名鼎鼎的檢察官了。」看著報紙上那張熟悉的面孔，宮本十二嘆氣，「你知道，我是指盧布的事情。」

  「是啊，最初想要抓我到牢底坐穿的小警部補也成了現在的大警視正了呢。」北原蒼介回答問題前不忘記繼續挖苦他一下，「盧布怎麼了？那些地下組織非法交易盧布，作為良好公民的我進行舉報，這有什麼問題嗎？再過不久，盧布就會跌得比廁紙好不到哪裡去，這會兒允許地下交易，那之後這個空缺誰來填補？」

  「是用一分錢都沒的國庫，還是自身難保的日銀，或者是六大財團的私人腰包？還是說你打算讓我北原蒼介來吃這個虧？」北原蒼介說著臉色漸漸變寒。

  「你這是真打算魚死網破了啊。」宮本十二咂舌，他聽到北原蒼介那句「盧布跌得比廁紙好不到哪裡去」時，心頭一顫，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可你也明白，那些地下交易組織的真正幕後主事人是住友財團，你怎麼攔？打掉一個，馬上會有十個出來，他們手眼通天，別說是警視廳，就連你滲透最深的大阪警察本部，也到處是住友的眼睛。」

  宮本十二本來不想和他多說這些，可畢竟

  「蒼介。你沒辦法堵住這個口子的，他們要將盧布擴散到整個金融界，你怎麼擋？靠我手下那點警員，還是你北原人力的一群yakuza？收手吧，不然，犯眾怒的人，不會要好下場的。」

  「我為什麼要堵住這個口子？靠那點消化能力，住友銀行吃下的那幾千億盧布可能會清空嗎？我感覺能去掉10%的庫存都夠嗆。」

  北原蒼介聳了聳肩，

  「而且越泛濫越好，我又不在意。」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宮本十二有些不明白了，他不懂金融，可顯然這件事是北原蒼介推動橋本龍太郎去做的，他明知道住友財團不會因此出事，那事情越大，兩邊的矛盾就越難調和。

  高端戰爭，就和上流社會的社交一樣，講究一個詞，有來有回。

  平衡，才是真正的藝術。

  而北原蒼介的所作所為，就像是一個誤入藝術展的莽漢，看到什麼都是打砸搶一通，根本不給那些藝術家絲毫餘地。

  他是狼，是混蛋，是惡魔，是那些人最討厭的敵人。

  可孤狼，是沒有夥伴的啊。

  「以後你就明白了，總之讓你參與進來，是好事，不會坑你就對了。」北原蒼介招呼他朝後方的豪車去，「跟我去一個地方先。」

  「什麼地方？不說我就」

  宮本十二的抗議被北原蒼介給忽略了。

  兩人拉拉扯扯上了車，坐在駕駛座上的北原一葉臉頰紅潤，自從被滋潤過後，她的身心都變得不一樣了些，副駕駛座上的北原二乃觀察著姐姐的神態，若有所思。

  兩人上車，宮本十二發現后座還坐著入江正和山田一馬。

  老熟人了。

  現在三個人包著自己一個，宮本十二無奈嘆息，只得跟著他們去往未知的目的地。

  黑色奔馳一路前行，來到了東京一處偏僻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