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海福縣水產技校開學了（中）

  小學和水產技校一起開學，熱熱鬧鬧一上午時間。

  小學那邊都是熟人，下發課本，老師就領著學生開課了，學生們的誦讀聲和教師的授課聲不絕於耳：

  「aoe，iuv，bpmf……」

  「第一課，《秋天》，天，那麼高、那麼lans.lanlan的天上飄著幾朵白雲——來，同學們，我們先認識一下飄這個字……」

  「把《暑假學習園地》交上來，我來檢查檢查，你們誰要是敢給我沒做，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他！」

  王憶在自己樓頂的辦公室傾聽著這些嘈雜而響亮的聲音。

  他站在窗前往下看。

  高樓視野好，透過窗口可以遙望大海、俯瞰島礁。

  天氣晴朗、陽光燦爛。

  初秋的海與島與山，都有一種清爽的透徹，有金色的味道在醞釀。

  夏季柔軟的海風變成秋季甘冽的清風，海浪一道接一道的翻湧上島礁，島上林木蔥蘢、花草茂盛，但已經沒了夏日的放肆，逐漸變得收斂起來。

  進入九月，海島上的生活就可以和夏天說再見了。

  1982年的夏天過去了，現在1983年的夏天也結束了，王憶迎來了他在八十年代的第二個秋天。

  不過眼下時節是九月初，是夏與秋的混合體，夏末秋初，這是海島一年中極美的好時節。

  內陸農民忙著收穫，海上漁民也在忙著收穫。

  秋風起，海浪大。

  秋風吹動了人心，海浪攪亂了海水，海底沉積的有機物上浮，吸引魚蝦蟹貝游向海面覓食。

  於是，捕撈行動就緊張而忙碌起來。

  此時已經是臨近中午的時間，早上出海的漁船便開始陸續回來。

  這都是收穫不錯的，回來放下漁獲，更換漁具。

  只見碼頭下的漁網、漁繩堆積如山，有人在挽著褲腿盤點，還有人在喊著號子搬運。

  朗朗讀書聲中，還有這些號子聲和機動馬達的轟鳴聲。

  王憶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他重新回到窗口前抿著熱茶賞秋景。

  很美。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王憶沉聲說道：「請進。」

  門打開，姚進步探頭進來嘿嘿笑：「王校長，忙著呢？」

  王憶擺擺手：「不忙，姚老師快請進。」

  姚進步進來的時候拎著個手提包，看到他手裡的茶杯，笑道：「我早就聽我侄子說，王老師你喜歡喝茶，特別是鍾情於老普洱茶。」

  「巧了，我連襟是滇南人，前些日子他給我弄了點普洱茶，你看看你喜歡嗎？」

  說話之間他打開了提包，裡面是一盒精心包裹的茶餅。

  確實是老普洱茶。

  這都是六十年代的茶餅，距今超過二十年。

  王憶便繼續擺手：「無功不受祿啊，姚老師，這茶餅是好東西，你送來的也是一番好意。」

  「這好意我心領了，好東西呢，就算了，你帶回去吧。」

  姚進步趕忙說：「不不，王校長，這是我一番心意，你瞧得起我，請務必收下。」

  他頓了頓，又沖王憶露出個曖昧的笑容：「誰說您是無功不受祿？」

  看著他那不對勁的笑容，聽著他那不對勁的尊稱，王憶心裡一下子警惕起來。

  好像——有大腚眼子交易啊！

  姚進步本來想等他接話，結果他就是不接話，這樣沒辦法，姚進步只好自己開口：

  「王校長您知道，我們學校現在有校長了，但是沒有副校長。」

  王憶點點頭：「因為你們那裡是新學校，組織上想要考察一下再作決定。」

  姚進步湊上來壓低嗓音說道：「王校長，咱們是自己人，那就明人不說暗話了。」

  王憶暗地裡撇嘴。

  尼瑪，咱們怎麼就成自己人了？

  姚進步繼續說：「根據我打聽到的消息，組織上不光要調查我們學校教師們的意見，還要尊重你們教師和王隊長等生產隊幹部的意見。」

  「當然這點我理解，畢竟學校在你們地頭上嘛，肯定要結合當地群眾和幹部的意見進行綜合考慮。」

  「所以我的意思是，您看您能不能跟王隊長等人幫我個忙，讓我進步一下？」

  王憶的臉色頓時凝重下來。

  這孫子想走後門啊！

  姚進步見此急忙解釋：「我這麼做可不光因為我是個官迷，還是為了咱們兩家學校以及我們學校和你們生產隊的關係。」

  「王校長您知道，咱們兩家在一起太近了，低頭不見抬頭見，學生之間、教師之間、學校之間難免出現點摩擦和衝突。」

  「這種情況下有個中間人會比較好，我覺得我適合做這個中間人，因為我和您這邊是自己人，到時候我可以站在您和您學校的立場來考慮問題——」

  「簡單來說，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雖然屬於技術學校的教師，但還是很在意為咱們天涯小學和王家生產隊謀取利益！」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王憶慢慢的喝了口茶。

  是他麼誰走漏了風聲，讓這孫子知道自己是個小人的？

  姚進步的話還真打動了他。

  水產技術學校的學生可不光是王家的子弟，人多心雜，難免有事。

  特別是以後上技術學校的學生都是刺頭，這種情況下如果姚進步給他們納了投名狀、成了他們自己人，再有什麼事就比較好解決了。

  這麼一想他深感悲催：尼瑪，咱們還真是自己人呀！

  他不想這麼輕易向現實低頭，還想倔強的咕蛹一下子。

  於是他便說道：「姚副校長，讓我考慮一下。」

  姚進步一聽這話便咧嘴笑了起來，趕忙點頭哈腰的後退：

  「校長您先考慮，我先回去準備準備，哈哈，準備吃午飯，早就聽說你們這裡食堂伙食好了，我今天中午可得好好吃一頓。」

  天涯島現在有錢有物資，所以為了能成為水產技術學校的所在地，生產隊大隊委答應給技術學校進行餐飲補貼：

  技術學校的學生要繳納餐費，沒有餐費的可以用糧食和漁獲進行折價抵扣。

  其中男學生早餐費是一角，午餐和晚餐費用各是兩角，女學生的餐費是男學生的八成。

  這些餐費交給天涯小學的食堂，學生們在食堂吃飯。

  吃的跟天涯小學一樣。

  這個餐費不低，男學生一個月光餐費就要十五元，可是吃的更好！

  就拿今天中午來說。

  今天中午吃的主食是大米飯，菜餚是一葷一素，素菜是地三鮮，用油很多，絕對香。

  葷菜很硬，叫『乾逼雞』……

  王憶剛聽說這菜名的時候是懵逼的，他覺得漏勺是在開車。

  然而這道菜是正經的廣粵名菜。

  乾逼這個烹飪方法類似干煎，是粵式小炒急火快攻的一種手法。

  它全程不加一滴水，甚至油也可以不加，靠肉本身的油脂。

  就拿乾逼雞來說，雞肉先醃後煎，鍋底墊上姜蔥蒜，通過火候和熱力，把食材本身的油脂和水分逼出，煎至焦香。

  另外這道菜的點睛之筆在最後澆上的醬汁。

  漏勺秘制醬汁，爆炒收汁入味，掀開鍋蓋後看下去，就像過了油似的，焦黃干身、香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