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不自量力

  十幾分鐘過後，上首老太太環顧四周，笑眯眯問道：「有哪位已經有想法了嗎？」

  沒有人站起來回應她。

  大部分人是真的還未有佳作，少數幾個則是有些猶豫，也有些蠢蠢欲動。

  坐在這裡的不少人都想要出風頭，但是又怕光芒太盛，讓人不喜。

  叢萍萍一眼掃過就知道這些人的想法。

  她也並不催促，只含笑道：「大家不要拘謹，咱們這是交流會又不是比賽，沒那麼多講究，大家暢所欲言。」

  聞言，在場的不少年輕人神態也逐漸放鬆下來。

  因為入場券是現場獲得的緣故，在座的一百多人中，三分之二都是年輕人，背後也並沒有多少複雜的關係存在。

  所以，不過一會兒，大家想要炫的心就占據了主導位置了。

  於是，紛紛有人站起來：

  「江夜月華新，流光春花鮮……」

  「不善古詩，我胡謅幾句吧……」

  「各位老師好，我這裡有一首臨江仙，請品鑑……」

  「獻醜了，我這是現代詩：江邊的漁火，在夜色披散而下之時，終於被喚醒了……」

  「……」

  每一首作品出來，總是能夠引發圍觀群眾的一系列讚嘆和議論：

  「好厲害，居然這麼快就能寫出來。」

  「我喜歡那首現代詩。」

  「為什麼？」

  「大概聽得懂吧！」

  「臨江仙是目前為止最好的了吧！」

  「我也更喜歡這首。」

  「雖然有些瑕疵，但已經不錯了。」

  「基本合格了。」

  「總感覺還差了點啥！」

  「你們的要求也太高了，他們才多大，膾炙人口的作品，多少年才能出一首？」

  「至少鯨落的所有詩句，我每次一聽就覺得很棒！」

  「喂喂喂，你們又扯到鯨落。」

  「鯨落還沒出手呢。」

  「可能是不想搶大家的風頭，畢竟差距太大了！」

  「也許是做不出來。」

  「呵呵，你覺得可能嗎？」

  「……」

  即使鯨落從入場後就幾乎全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怎麼動過，低調得不行的樣子，然而沒有做任何遮掩的他在這樣的場合就像是頭頂投放了一個聚光燈。

  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關注他，看看他的反應，聽聽他會有什麼見解，以及能不能拿出一首不遜色之前的作品。

  這給原本還不錯的梁白心情染上了一絲陰影。

  原本他今天靈感突然，填了一首臨江仙，他自己是非常滿意。

  這首詞在他以往的作品中能夠排得上前面幾位了。

  現場目前面世的所有作品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就連原本面色平淡的叢老太太都給他投來了讚譽的目光。

  出題者申大家也對他投來了刮目相看的眼神。

  這一刻，他就是全場最靚的仔。

  然後他就聽到了人家議論鯨落。

  說他不屑於欺負他們才不出手的。

  這讓梁白心裡格外不得勁。

  他必須承認鯨落才華確實厲害，也非常佩服他的才思敏捷，私下裡也將他所作的詩詞翻來覆去讀了不少遍。

  他熟悉的一位作詞界前輩評價鯨落是不輸於古代大文豪的一位天才，照此發展下去，在未來，他肯定能和那些他們津津樂道的詞聖詩仙一樣名垂千古。

  梁白雖然有點嫉妒，卻不得不承認，鯨落是真的厲害。

  但是，他並不認為好的作品是想要就會有的。

  這東西天時地利人和。

  即使以鯨落的才氣，也不能保證他在任何時候都牛逼的吧？

  所以，等到現場有一大半人都將自己的作品拿出來，而鯨落還沒有動靜的時候，梁白就猜測對方可能是對自己這次的作品還不夠滿意，或者不夠有信心。

  也是人之常情，君不見詞聖一輩子寫了那麼多詞，也並沒有每一首都能流傳千古。

  作品質量有起伏才是最正常的事情。

  梁白覺得鯨落在這一點的選擇非常聰明。

  這交流會又沒有要求每個人必須要寫一首作品出來。

  他對自己的作品沒信心，便不作聲，表面上看起來像是把自己的機會讓給別人。

  這樣既能一如既往保持自己出品，必屬精品的口碑，也能獲取到足夠多旁人的好感。

  不爭不搶，低調淡然，誰見了不贊一句高風亮節？

  感覺自己看穿了鯨落的打算，梁白心裡發出一聲冷笑。

  他和鯨落並沒有正面的矛盾，不過因為鯨落的出現，他在作詞界的利益有所受損是事實。

  所以如果有機會，他還是不介意給對方使個絆子的。

  此時，現場已經有好幾分鐘沒有人站起來了。

  顯然，有作品的人已經全部拿出，剩下的人沒有參與這一輪的意思。

  看了一眼在慢悠悠地吃著糕點品著茶，似乎一點都沒有將自己的作品拿出來給大家展示想法的鯨落。

  梁白心裡有了主意。

  他姿態優雅站起來，在吸引了所有人疑問的目光後，他微笑道：「我看還有不少人一直作壁上觀，是不屑於和我等這些胸無點墨之輩交流嗎？」

  此話一出，許多原本自認自己才華不夠，或者暫時沒有想到好句的人立即就有些尷尬了。

  不少人下意識地往於海的方向望了望。

  明眼人都知道，梁白這話是對誰說的。

  不過這不妨礙其他人回應：

  「哪裡話，我等自認為才疏學淺，就不獻醜了。」

  「我們這是有自知之明。」

  「我這次來主要是學習的。」

  「自取其辱就沒必要了。」

  「……」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梁白下面肯定是找鯨落對話的時候。

  然而突然轉頭看向一個青年道：「楊先生，我可是知道，你之前自詡文采不輸鯨落的，此時怎的藏拙了？」

  楊海一臉懵逼的看著對著自己笑容滿面的梁白，再轉頭望了望自己身後，並沒有別人。

  他不由一臉茫然。

  他哪裡藏拙了？

  他是真的沒有靈感，寫不出來啊。

  不僅他懵了，其他在座的不少人以及圍觀的吃瓜群眾都懵了。

  「這是誰？」

  「為什麼沒什麼影響？」

  「居然自詡文采不輸鯨落？」

  「莫非是哪位非常低調的詩人？」

  「年輕一輩子，文采不輸鯨落的，我還真的沒印象。有這樣的人嗎？」

  「別是吹牛的。」

  「誒，你看過昨天的那個視頻嗎？這傢伙是不是就是那個人？」

  「什麼視頻？」

  「……」

  聽著周邊人議論紛紛，楊海感覺自己恨不得一頭從這裡栽倒進湖裡。

  他知道昨天獲取入場券的現場是有直播的。

  所以那樣尷尬的一幕必定被人錄了下來。

  不過自己畢竟是無名小卒。

  雖然關於鯨落，但應該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

  所以考慮了良久，他還是沒捨得不參加這次的交流會。

  只是沒想到，居然碰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硬是借題發揮，讓所有人開始重翻舊帳。

  我特麼的不過是口嗨兩句而已。

  至於這麼懲罰我嗎？

  楊海覺得自己簡直倒了八輩子霉了。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想要的注目禮，成為所有人視線聚焦的中心，卻一點都不開心。

  他嘴唇動了動，良久才幹笑兩聲道：「不過是我自不量力的自誇罷了，我怎麼可能比得過鯨落。」

  「楊先生太過謙虛了。」梁白還未回話，一直默默看熱鬧的時少方卻突然插入進來，呵呵笑道：「您可是連鯨落的作品都嫌棄匠氣的人啊！」

  這句話就像是往沸騰的油鍋中倒了一碗水，登時就讓許多不明所以的人炸開了。

  「什麼？」

  「居然嫌棄鯨落的作品匠氣？」

  「我的天，這是哪位大佬啊？有誰知道他的作品嗎？我拜讀一下。」

  「是真的有才華還是蹭熱度？」

  「不是我說，現在的年輕人臉皮這麼厚的嗎？」

  「吹牛不打草犒啊！」

  「有些人喜歡以貶低別人的偶像來提升自己的優越感的。」

  「我是不信他真的才華有那麼好？」

  「敢於這樣說話，也許是有幾分能力。」

  「……」

  聽著周邊人的議論聲，楊海的臉漲得通紅。

  該死，不就是說了稍微評價了他幾句嗎？

  時少方這傢伙這麼記仇的。

  落井下石，小人行徑。

  「不過是幾句戲語，做不得數的。」楊海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句話。

  「怎麼會？」梁白卻滿臉不贊同地反駁道：「之前鯨落不也說過嗎？你說的是對的。」

  「什麼？鯨落居然也贊同對方的話？」

  「難道這傢伙真的是哪位大佬？」

  「看著不像啊！」

  「難道他之前都是用筆名發布作品的？」

  「也許鯨落只是謙虛，人家就當真了。」

  「鯨落脾氣這麼好的嗎？」

  「……」

  楊海又是尷尬又是無語。

  誰都聽得出來，鯨落之前的話，明顯在敷衍他們的，這梁白居然來一招借題發揮，顯然想要拉下水。

  坑爹啊！

  你梁白想找鯨落的茬，為什麼要把我擋在前面？

  看我好欺負是嗎？

  還有沒有天理了。

  楊海不由自主小心翼翼看了看鯨落的臉色。

  發現他面色非常平靜，並沒有因此而生氣，相反似乎還有些茫然的樣子，感覺還沒搞清楚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