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黑轉粉

  年少時，每次學校重大慶典活動，站在台下的那麼多普通學生們，仰望著台上的那幾個校園風雲人物時，是否所有人心裡都會湧現出一股羨慕和渴望？

  甘於平凡，說起來很簡單。

  但其實大部分都做不到的。

  這個世界上的部分普通人不是甘於平凡，而是不得不平凡。

  努力過後，發現自己並不突出，於是將所有的不甘和野望藏入心底，假裝毫不在意，甚至批判高調，駁斥喧囂。

  終究不過是嫉妒作祟罷了。

  何野聽著這首歌，平生第一次，開始剖析起自己的內心。

  他是一個極度自卑又自戀的人。

  極度的自卑，讓他非常想要得到大家的關注，但是現實中卻又一直不敢有太過出格的行為，生怕被人嘲笑。

  然而自戀又讓他自視甚高，於是成為一個鍵盤俠，在網絡上揮斥方遒，一定要對方認可自己的觀點方才罷休。

  他對流量明星深惡痛絕，人氣越高越覺得對方深諳炒作之道，明明能力不行，憑什麼能夠獲得那麼多的人的關注和喜歡？

  所以，不過都是譁眾取寵的人。

  可是為什麼這些人能夠光芒萬丈而自己只能做一個鍵盤俠？

  「重視能治肚餓」

  「末曾獲得過便知我為何」

  這兩句歌詞給了何野答案，讓他幾乎要拍案叫絕。

  這寫太好了，太精闢了。

  然而，讚嘆過後，他又湧現著滿心的沮喪。

  人類啊，總是喜歡口是心非。

  那些心照不宣的自卑，就是他們努力想要吸引別人目光的原動力。

  無理取鬧的人其實是想被關注，喊著「再見」的人其實是想被挽留吧，唾棄流量明星的他，其實是羨慕又嫉妒對方不需要付出太多就能獲得那麼多人的喜歡。

  這一刻，何野的情緒完全就被歌曲所掌控住了，並且逐漸隨著歌手的演唱而變得歇斯底里。

  果然是越辛酸越難過，越鬱郁不得志，便越容易從委屈變成怨恨。

  「叫我做浮誇吧，加幾聲噓聲也不怕」

  「我在場有悶場的話」

  「表演你看嗎夠歇斯底里嗎」

  「以眼淚淋花吧一心只想你驚訝」

  「……」

  就像是長久以來被壓抑的渴望找了個藉口跑脫了出來。

  何野心裡的憤怒讓他很想像歌詞中的小丑那樣，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吶喊。

  可惜，就像是這是一首悲情歌曲一樣。

  一個已經被社會教會了忍耐的人，他的聲音被圍困在自己的身體裡，反覆橫跳過後，能夠給出的最直觀的反應就是潸然淚下。

  拒絕平庸，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沒有經歷卑微的人，是無法感覺到那種沒有存在感的痛苦的。

  這個社會根本沒有人讚頌沉默。

  於是壓抑和被壓迫的人只能絕望中嘶吼，卑微地祈求。

  而現在，聽著這首歌，何野感覺自己的痛苦被切開了一道小口，汩汩流出的都是自嘲和自棄。

  「別遺忘有人在為你聲沙」

  最後一道略微嘶啞的叫聲，讓聽到的人都會有一種發泄之感。

  也讓憤世嫉俗的何野生出了一股遇見平生知己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首歌的作詞人是誰，但是他覺得對方一定是和他一樣有實力，卻一直不受重視，抑鬱壓抑的人。

  知音難尋知己難覓啊！

  自己有幸居然能夠遇到這樣一個人，他勇敢地將他們的情緒表達了出來，讓他的身心都受到的震撼！

  是那種獲得認可，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想知道這首歌是誰寫的。

  他一定要知道這首歌的創作者。

  何野抬起有些紅了的眼睛，看向自家的舍友：「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他舍友隨口道：「浮誇啊，鯨落這個月的新歌。」

  「什麼？」何野有些愣神，覺得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誰寫的？」

  舍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鯨落啊！伱不知道他嗎？」

  「我知道。」何野喃喃道，眼神卻逐漸失去焦距。

  他不僅知道，他最近一段時間還在網絡上因為這個男人和別人大戰了三百回合。

  只不過他不是追捧的那一方。

  譁眾取寵，愛出風頭，浮誇，這是他用來形容鯨落的。

  他沒想到，現在，鯨落只通過一首歌，把這些形容詞全部一股腦兒懟到自己的臉上。

  關鍵是，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憤怒和生氣。

  他只覺得自己的可笑。

  能寫出《浮誇》這首歌的鯨落，怎麼可能是他以為的那樣？

  以偏概全，自以為是，妄言置評，舐皮論骨，盲人摸象，管中窺豹。

  他覺得這些成語都可以形容自己的此前的狀態。

  一股巨大的羞愧感湧上心頭，讓何野無地自容。

  他沉默了許久，才打開電腦，找到新歌榜，將高高排在第一的《浮誇》這首歌下載下來之後，就開始單曲循環的模式。

  之後他開始上網所有關於鯨落的所有資料。

  然後他越看越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

  原來此前自己挺喜歡的一些歌曲都是鯨落寫的，他居然這麼有才華！

  原來他是這樣好的一個人，救了人了卻默不作聲，一點都不張揚。

  原來他曾經被人這樣傷害過，命運多舛，令人唏噓……

  他的舍友見他居然單曲循環鯨落的歌曲，有些詫異道：「你不是不喜歡鯨落嗎？」

  「誰說的」何野想也不想直接道：「殿下人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

  他轉頭瞥了一眼舍友，那眼神如同看階級敵人。

  舍友：「……」

  就這樣，一個黑粉消失，一個死忠粉誕生了。

  網絡上本來轟轟烈烈的罵戰，也突然如同煙塵一般消散。

  在許多人不明所以的時候，一個許多小水滴都知道鯨落黑粉，突然發表了一個帖子：

  《鯨落，一個靠實力不靠流量的頂流》

  咦，看起來怎麼像是讚揚？

  難道是掛羊頭賣狗肉？

  欲抑先揚嗎？

  小水滴們依舊記得，這傢伙的上一篇文章的題目是：

  《對比鯨落，我們從作曲人雪峰身上更能體會到什麼樣才算真的音樂人。》

  從標題就看得出來立場明確的，確認過眼神，是要懟的人。

  不過這一次的文章標題就像是煙霧彈了。

  點開帖子，作者開頭就表明了自己此前黑子的身份：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這人非常討厭流量明星。

  所以鯨落身為頂級流量，也在我的討厭範圍之內。

  我一直認為一個純粹的音樂人，才會是好的音樂人，就像我一直推崇的雪峰老師。

  太大的名氣和太多的關注往往對於專心音樂的人來說並不是好事。

  然而，我最近才知道，雪峰生前其實一直是抑鬱不得志的。

  其實我早該想到了，沒有人會不喜歡名利雙收。

  然而，名利雙收又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事情。

  鯨落的《浮誇》並不是講的並不是他自己。

  講的是雪松老師這樣的，我們這樣的，渴望獲得認可的人。

  讓我難以置信的是，從出道以來，就被高高追捧起來的鯨落，居然能夠寫出《浮誇》這樣關注小人物的歌曲。

  我理解不了他，也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寫這樣一首歌。

  於是我去研究了一下鯨落以往的各種行為。

  然後我以往對鯨落的認知都被顛覆了。

  我看到歌曲的評論中有不少人猜測鯨落是因為上個月我們一直斥責他太過炒作歌曲熱度才寫的這首歌。

  也許有一部分原因，但實際上真的了解鯨落的人會明白他並不是歌詞中所說的那種會努力博取關注度的性格。

  他社恐，不愛和人溝通，更像一個宅男而不是一個流量明星。

  我們一直讚賞那些甘於平凡的人，並不是贊善他們的平凡，而是贊善他們有能力萬眾矚目卻願意離開聚光燈回歸平淡。

  我沒想到鯨落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他能寫出浮誇，是因為他具備了一個優秀音樂人的素養。

  他沒有被眼前的浮華迷失了雙眼，會觀察生活，會思考人性，會音樂反饋現狀，表達思想。

  所以他雖然身具龐大的流量，卻從來沒有使用過一分。

  他從來沒有追逐過流量，一直都是流量主動追逐著他。

  他甚至於因為自身人氣過高影響到新歌榜的公正而感到焦躁擔憂。

  他真的是一個深具社會責任感的人。

  我承認，我被對方迷住了，無法自拔！

  縱觀鯨落一路走來的成就，靠的從來都不是流量。

  所以，請你們以後不要叫鯨落流量明星了，他是明星，他身具流量，但是他不是流量明星，這個詞在他身上就是侮辱他。

  我反感流量明星，但是不反感鯨落。

  小水滴們看我這篇文章，紛紛面面相覷。

  點讚的同時，不由感嘆了一句：「得，又淪陷了一個。」

  《浮誇》這首歌的成績比許多人預想中的還要好！

  除了新歌榜的下載量遠遠高出第二名一大截之外，演唱者陳頌甚至比起之前演唱鯨落歌曲的江宇誠還要紅火。

  因為《浮誇》這首歌要求的唱功確實很高，而且陳頌演繹得非常完美，讓許多人關注鯨落的同時，並沒有把他落下。

  這讓陳頌在一次次的通告中不斷地去感謝鯨落：「我真的要謝謝鯨落把這首歌給我唱。其實大家心裡也清楚，許多歌曲，鯨落老師自己演唱得都比我們好很多。我這不是恭維，在新海內部，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哦，這其實是網友們也知道的秘密，哈哈……」

  其實不少網友對鯨落居然沒有親自演唱這些歌曲表示好奇。

  畢竟曲爹挑戰的歌曲，並沒有規定創作者本人不能演唱。

  一首歌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的名字，也是被允許的。

  所以，鯨落到底是為什麼不願意自己唱呢？

  明明他自己來不是應該更能保證質量和獲勝的機會嗎？

  「所以，你為什麼不自己唱？」

  新海總部，老許也對於海發出這樣的疑問。

  「你希望我唱？」於海挑眉問他。

  「呃……也不是。」老許猶豫了一下，鯨落找公司的歌手錄製，對公司來說自然是更有利的。

  這一點從陳頌等人的商業價值有多大提升就看得出來。

  「那不就得了。」於海並沒有要解釋的想法。

  老許自然也沒有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意思，他只是好奇隨口問了一句，見於海不說，也不強求，只不過默默遞過來一份合同。

  「這是什麼？」

  「股份轉讓同意書。」老許說著，眼中不可避免地露出羨慕的神色。

  於海好奇地翻了兩頁，有些詫異道：「為什麼給我公司股份？」

  而且裡面居然沒有列出他得到這些股份應盡的義務。比如拿出鯨落工作室的股份作為交換或者必須不能離開新海什麼的。

  「大概是你最近一直給公司的歌手寫歌，高層們投桃報李吧！」老許其實有點猜到高層的想法，不過覺得並不是什麼壞事，也就不需要給於海細說了。

  新海音樂的高層一直有在考慮如何才能將鯨落一直留在新海。

  不過因為鯨落自己開了工作室，讓他們覺著也許鯨落之後會想要獨立出去，就一直觀望著，沒有付諸行動。

  直到最近一段時間，鯨落開始衝擊曲爹，並在新海正常上班，一副在新海紮根的樣子，讓這些人下定了決心。

  一點都不像是資本家的嘴臉啊！

  於海嘴裡嘀咕著，不過還是將合同翻閱了一遍，發現沒問題後，果斷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湯誠此前是有和他討論過這個問題的，因為於海並沒有將工作室獨立出去的想法，覺得在新海待得也很愉快，湯誠就建議他可以拿一些公司的股份，這樣更保險一些。

  見於海沒怎麼猶豫就簽下了，老許張了張嘴，有些想要和他說一說簽下這份合同代表的意思。

  雖然高層並沒有在合同里提出硬性要求，但是拿了這個股份，鯨落就真的不好離開新海了。

  不過他想了想鯨落的性格，又覺得沒有必要提這些。

  相處這麼久，對方的性格，也是新海高層願意舍下成本的原因。

  「今年的歌友會，你參加嗎？」正事談完，老許準備離開時，隨口問了一句。

  「什麼歌友會？」於海滿臉茫然。

  「新海歌友會！」

  於海脫口而出：「那是什麼？」

  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