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星空

  不少觀眾緊繃的情緒也得到了一些緩和。

  就像出發遠征的軍隊，在途中暫歇，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直到58秒，鋼琴淡出，管樂器來了三個重音，一秒一下，塑造出一種凝重莊嚴感，又造成了一種由緩至急的急促感。

  鋼琴逐漸加深了急促的背景節奏，而且慢慢豐富的音場也預示著大家心裡對那場即將到來的戰鬥，心懷忐忑。

  即使準備了許久，即使已經付出了足夠的努力，卻依然無法保證勝利的到來。

  應該怎麼辦才能不留遺憾？

  是奮力一搏還是留有餘地？

  那些嚮往的美好未來是否能夠按時來到？

  有太多的糾結和矛盾累積在心中，終於，在某一刻爆發出來！

  1分27秒，連續的由輕至重的鑼聲，加之高亢的小號聲，開啟了一切的序幕。

  1分28秒，伴隨著一聲重重的鼓聲，足球場上，站在樂隊身後的附中合唱團加入戰鬥。

  「心存希冀，目有繁星」

  「追光而遇，沐光而行」

  「以夢為馬，不負青雲之志」

  「行遠自邇，共繪絢爛榮光！」

  「……」

  《star sky》地球上一直有兩個版本比較受歡迎，一個是女聲版，一個是純音樂版。

  於海個人更喜歡純音樂的版本的，他感覺更有味道，更耐聽。

  不過他自己又對於女聲版本中的合唱覺得非常棒。

  所以這一次，他讓學生們加入了合唱中，修改了一下歌詞，使得聽到這裡的觀眾感覺到越加的氣勢恢宏。

  搭配著振聾發聵的合唱，讓體育場中心的上百名學生，猶如一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準備遠征的軍隊。

  他們已經下定決心，義無反顧，所謂畏懼，無所顧忌，拼盡全力。

  類似行軍用的鼓點一直敲擊在大家的心中，不知不覺間，無數的聽眾神色逐漸變得肅穆起來。

  好的音樂足夠感染每一位認真傾聽的觀眾，調動他們的情緒，讓他們不由自主，加入其中，於是志同道合。

  音樂這個東西真是神奇。燃起來，自己都認為我是個硬漢，可是平靜下來其實還是那個軟蛋。

  觀眾的心臟隨著旋律跳動如鼓，血液直衝腦門，卻只能握緊拳頭克制住自己。

  他們沉默不語，用沉重的目光給予這些孩子鼓勵和支持。

  1分58秒，合唱結束，高八度的鋼琴聲和長笛的聲音在主旋律終結之後，填補了瞬間空白的聲場，給聽眾再來了一次情感宣洩之後的滿足感和撫慰感。

  有人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將不知什麼時候被挺直的背脊重新彎曲成貼合椅子靠背的弧度。

  身體下意識的反應，擋都擋不住。

  體育場的八萬多觀眾，其中有些人這是第一次聽現場音樂。

  感覺簡直是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從耳機裡面聽到和從現場樂隊演奏聽起來真的完全不同。

  尤其還是這樣宏大的感染力十足的曲子。

  是一種另外一種形式的感官震撼！

  2分2秒，冷清的琴聲中，持續2秒的長笛，悠揚清亮，宛若天籟，給人一種憂傷悲慟感。

  這裡的氣氛就像是學生們常常聽到的那些師長的語重心長，樽樽期盼，隨著即將到來的離別，突然就開始不舍起來了。

  然而他們註定會漸行漸遠，於是鋼琴和小提琴的出現，就給人一種纏綿之感了。

  加之零星的敲擊三角鐵的清脆的聲音，就像是一種時時刻刻懸掛在學生們頭上的高考倒計時，看似一路平緩，其實又是開始的一次蓄勢。

  2分33秒，團隊和聲配合著副旋律，悠長婉轉，既隆重又莊嚴，還添了幾分黯然與淒涼。

  聽眾描繪不出那種複雜難言的情緒。

  感覺裡面既是控訴，也是安撫，還有盼望，甚至緊張。

  心情突然就低落沉重了起來。

  直到第二次副歌響起。

  合唱團的聲音伴隨著緊張的旋律，再次讓所有人心情一振，其中想要打爆一切衝動再次回歸。

  此時電腦屏幕前，有一小部分觀眾看著這樣的場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感覺眼眶一熱，流下淚來。

  他們都是這群正在演出孩子的家人。

  其實這麼多年來，這些家長許多次都有懷疑過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

  比起正常中學的孩子，他們似乎更辛苦。

  將孩子送去學音樂，是否真的有好的出路？

  自家的孩子是否有這個天分吃這碗飯？

  一切都是未知，未來難以預料。

  他們忐忑過，後悔過，也勸誡過。

  然而這一刻，看著屏幕上站在那裡仿佛渾身泛著光，有著無與倫比氣勢的自家孩子。

  第一次感覺到他們從內而外散發出的信心和渴望。

  這是他們從來沒在自家孩子身上看到過的。

  璀璨如星。

  這一刻，他們甚至覺得，有這一刻的光芒，至少這幾年都不算白費。

  這部分旋律就是一種情緒的宣洩，一種決心，任何人聽起來都是會熱血上頭。

  一段副歌結束，來到小提琴的主場。

  拉著小提琴的是一位其貌不揚的男孩子。

  十七年的人生中，他一直是人群中不起眼的存在。

  因為喜愛，他對小提琴的練習從未懈怠，讓他沒想到的時候，因為他的琴技，鯨落單獨把他拎出來演奏。

  這一刻，他命運就像是他所演奏的小提琴一樣。

  在鼓點的陪伴下，就像是一個不服輸的攀登者，小提琴從低音一直爬到高音，感情也從悲壯到高昂。然後慢慢地變得非常急促，似乎要預示著他最後抗爭。

  隨著華麗的小提琴爬音，主旋律響起，所有的樂器再次齊鳴奏。

  這是決戰終於來到，也是一直被壓抑的情感的集中爆發。

  於是，合唱再次搭配副歌響起，這是最後一次的衝刺，帶著絕無僅有的氣勢，渴望勝利的力量和美好的結果。

  這一刻，現場的不少觀眾都站了起來。

  他們捏緊了拳頭，似乎在無聲地吶喊，為現場的學生們加油打氣，也為即將開始的高考鼓舞助威。

  學生們昂起頭，胸腔中的情緒和手中的樂器相互交融。

  最終高八度的主旋律，是鋼琴、長笛、小號、小提琴的一次完美的配合。

  也是這群高三時非常完美的一次合奏。

  他們緊抿著嘴唇，神色前所有為的堅毅，似乎要將自己對於抓住未來的渴望都宣洩出來。

  那就再拼搏一次吧！

  那就最後再努力一把！

  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也無所畏懼了！

  5分18秒合唱戛然而止，只留下了漸退的小提琴，再次和高潮部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曲終人不散可以嗎？

  孩子們長長吐出一口氣。

  臉色帶著幾分欣喜，幾分滿足，也有幾分意猶未盡的失落。

  站在舞台中央，綻放著屬於自己的光芒，這樣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

  他們放下手中的樂器，站起身，隨著老校長一起向大家鞠躬。

  也就在這一刻，八萬多的觀眾似乎才回過神來。

  密集的掌聲如雷貫耳。

  直播間彈幕生成的速度都透著一股激動：

  「太棒了！！！」

  「邊聽邊寫代碼差點把鍵盤給砸了。」

  「最喜歡這樣氣勢磅礴的作品了！」

  「上一次這麼激動還是全球運動會開幕式！」

  「也只有鯨落才能寫出這樣的霸氣絕倫的作品了！」

  「怎麼辦！聽著這首歌，我看了一眼旁邊的哈士奇，想騎著它去戰場！」

  「……」

  就在他們還在回味無窮的時候，直播間現場，體育館的觀眾顯然對於只有五分多鐘的一場表演覺得不夠盡興的。

  此時正是他們受到之前音樂的影響，情緒最激昂的時候。

  鼓掌結束，見似乎學生們想要撤退，立即有人腦袋一熱，就喊了起來。

  「鯨落！」「鯨落」「鯨落」

  聲音越來越大，喊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八萬人甚至齊齊站起來吶喊。

  這聲勢太過盛大，以至於直播間收到的聲音都是震耳欲聾的，讓許多戴著耳機看直播的人被震得只能不斷放低音量。

  「耳朵都聾了！」

  「臥槽，這群人瘋了嗎？」

  「雖然我也想喊！」

  「第一次感覺到人聲原來可以爆發出這麼大的力量！」

  「我的天，這一幕太不可思議了！」

  「……」

  體育館運動員通道內，原本考慮著是否需要上去說兩句的尹度，此時打消了自己出面的想法。

  這樣巨大的場面，自己估計兜不住，恐怕得等當事人出面了。

  他轉頭詢問地望向於海。

  於海聳聳肩，無奈地走出通道。

  其實這之前，大家早有所料，覺得觀眾可能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只能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大的威勢。

  於海才從通道中出來，就立即被人捕捉到他的身影，他的氣質的容貌太過耀眼，沒有遮掩的話，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於是原本在統一吶喊的觀眾叫聲開始雜亂起來。

  「鯨落」

  「啊！殿下！」

  「我愛你！」

  「……」

  於海步伐從容地走到樂隊所在位置，拿過一個話筒，耳邊聽著大家喊聲，下意識回了一句：「別愛我，沒結果！」

  於是現場響起一陣轟然的笑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於海輕咳了一聲，立即回歸正題：「謝謝大家願意坐下來欣賞我們的演出。很抱歉我的任性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鯨落的話還未說完，就直接被觀眾的反應給打斷了。

  「不會！」

  「沒有！」

  「我還要！」

  「反正不花錢，看到明天我也願意！」

  一位老哥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於是越來越多人喊：「繼續」

  「再來一首！」

  於海聽著這樣的聲音又看了看明顯蠢蠢欲動，期待繼續的學生們，想了想只能道：「那我們再來一曲，你們想聽什麼？」

  「東風破！」

  「歌劇2」

  「勝利！」

  「……」

  八萬人的觀眾喊什麼的都有，基本都是於海之前發表過的作品，但是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勝利，甚至於，許多人最後都改口喊勝利兩個字了。

  直播間觀眾也熱火朝天地在那裡點歌。

  「我想聽勝利，自處運動會開幕式之後，就再也沒聽過鯨落表演過了！」

  「勝利是真的頂啊！」

  「開幕式的視頻已經重溫一百遍的路過！」

  「我可太期待現場版的勝利了！」

  「支持勝利，永遠滴神！」

  「……」

  於海是無所謂那一首歌的，不過他轉頭望向目光灼灼盯著他的上百個高三學生：「你們會演奏勝利嗎？」

  「會！」

  異口同聲，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於海都給震驚了一下。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首曲子，是這些學生經常揣摩的。

  尤其是高三這一年，學生們經常組團演奏來激勵自己。

  如果不是於海這次重新拿了一首曲子絲毫不遜色，學生們毫不猶豫會集體向他懇求表演這首作品的。

  而這首歌對於他們現在的狀態來說，也是有非凡的意義的。

  於海於是點點頭，從善如流地對著話筒道：「那就請欣賞《勝利》！」

  然後他對著一旁的老校長點了點頭。

  老校長熱呵呵地轉過身，開始指揮樂隊。

  不過幾秒鐘，學生們進入狀態，隨著老校長舉起的指揮部，大提琴和小提琴樂手們開始拉出富有節奏的旋律。

  這是軍隊前進的號角。

  現場的觀眾已經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帶著期待看著這一切。

  隨著音樂的進行，他們情緒也在層層迭迭地堆積。

  仿佛就回到了當初大家收看運動會開幕式的時候，激動，興奮，滿腔熱情。

  兩分鐘後，於海在所有人期待的視線中，抬起話筒：「啊啊啊啊啊……」

  即使是早有準備，直面這一道能夠勾動靈魂的天籟之音，許多人還是沒能克制住地感覺到自己耳朵產生的酥麻感！

  真的是太好聽了！

  比起以前更好聽！

  怎麼會怎麼好聽！

  他不是人，他不可能是人！

  曾經有過的想法重新又開始在許多人的腦海中冒出，並且愈演愈烈。

  一個很普遍的現象，當第一次被某件事物驚艷到之後，人類很多時候可能會忘記事物本身而久久餘留這樣驚艷的情緒在心中。

  於是大家對於這件能夠讓自己感到驚艷的事物拔高無數的期待值，甚至於在腦海中開始美化對方，將對方推高到比之前高許多的位置。

  然而大多數這樣的事物，人們如果隔了一段時間，在見識到它第二次的時候，就會發現，原來是不過如此。

  心中大失所望在所難免。

  無他，期待值太高了而已。

  可是鯨落的天籟之音不在這些事物之列。

  即使人們對他抱有再大的期待，將期待感抬高到最頂點，此時聽到他再次如同海妖一般的吟唱時，所有人還是無可奈何地發現，他的歌聲，竟然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更好聽，更動人。

  曲應是天上有，人也不是人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