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約定

  涉及隱私，黃荇很識趣地關閉了直播間。

  店鋪內並不嘈雜，所以他們很安靜地聽著對方訴說。

  刁月玲今年十七歲，並不是這個小鎮的居民，她的家在另外一個更偏僻也更窮的村落里。

  來這裡純粹為了掙錢養家的。

  她父親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之後母親沒過兩年也不知所蹤，而她底下還有一個弟弟要養。

  她白天在樂器店幫忙做樂器飾品掙錢，晚上去小廣場唱歌。

  原本這樣的收入基本能夠保證他們姐弟二人生活得不錯，衣食無憂。

  誰知，一個月之前，她弟弟突然生病住院了。醫生告知如果想要徹底治癒，需要動手術，手術費大概需要十多萬的樣子。

  這對於她來說簡直晴天霹靂。

  這下子她本來攢起來將來給弟弟上學的錢全部用來支付這一個月的醫療費，而工作掙的錢遠遠填不了這個窟窿。

  她也嘗試過別的辦法，比如用手機直播唱歌，然而她會的歌曲就那麼一些，唱功也不行，實在無法吸引到觀眾。

  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晚上演出這份工作也快要丟掉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黃荇聽完女孩的訴說，心裡忍不住同情她，不過她本身就只是個一萬粉絲的小主播，網紅都談不上，也幫不上什麼忙。

  她皺著眉頭問道：「可是你即使買到一首歌，也不能保證就能留下這份工作吧？」

  刁月玲抿了抿嘴道：「不是為了留下來……我想參加明天信城的街頭音樂秀。」

  「音樂秀？」於海疑惑。

  這是什麼？沒聽過啊！

  倒是黃荇似乎聽說過這個活動，於是給他解釋了一下。

  在西洲，一直有一些流浪歌手，他們一直在各個城市的各個酒吧或者街頭獻唱，因為收入不穩定，許多人都過得挺貧苦的，為此放棄夢想的人不在少數。

  其實不止西洲，許多地方也都有這樣的流浪歌手的。

  不過西洲的風土人情給了許多流浪歌手更好的音樂養分，使得更多人在這裡追逐夢想的人在這裡扎堆。

  他們在這裡演出，獲取靈感，完成作品，然後踏足歌壇，之後火了或者泯然眾人。

  後來有一支混跡在信城的樂隊機緣巧合之下火了，為了紀念曾經的歲月，他們回到當初最經常街頭演出的地方舉辦了一場演唱會。

  自此，這個原本平平無奇的街頭成了一個網紅打卡地。

  然後有許多流浪歌手開始在每年的固定時間聚集在這裡演出。

  後來就有越來越多的遊客和音樂愛好者來到這裡打卡。

  也算是一次非常熱鬧的另類音樂節了，除了演出外，西洲的流浪音樂人們會聚集在這裡分享資源，交流心得，互利互助。

  直到後來有腦子靈活的人將這個地方附近的商家全部都聯合了起來，將這每年的這一天都給辦成了一場街頭音樂秀。

  具體規則很簡單，所有在這條街消費的人都可以拿到商家發放的點讚券，每十元可獲得一張，無上限，遊客可以將這個點讚券投給心儀的表演者。

  而表演者則可以活動結束時拿著券直接找商家換成報酬，大概每一張券價值兩元的樣子。

  刁月玲神色認真道：「據說，去年有一支樂隊那一天掙了一百多萬！」

  「怎麼可能？」黃荇是不相信樂隊一天能掙這麼多錢的，不過她有稍微打聽過這個音樂秀當天那條街道的人流量，幾十萬人應該是有的。

  這樣的消費水平的話，有受歡迎的表演者能夠一天掙到十多萬確實是可能的。

  「是所有人都能去演出嗎？這樣的話肯定競爭者很多吧？」

  「是！我沒去過，不過聽莫大叔說，西洲很多的歌手和樂隊都會過來參加。」

  聽完她的說明，黃荇有些明白對方的意思：「你是想通過這個活動掙到手術費？」

  刁月玲目光灼灼：「對，只要足夠人認同我的表演。」

  「你太想當然了！」黃荇看少女的眼神覺得她太過異想天開。

  一個素人，一天掙夠十多萬，簡直吃痴心妄想，許多大網紅商演一天都沒有這個價錢。

  她相信即使在這個音樂秀中能夠拿到一萬元以上報酬的表演者都是極少的幾個，這個小姑娘拿什麼和人家爭？

  「只要歌曲質量足夠好！」刁月玲望向於海，眼中是滿滿的渴求和期待。

  於海挑眉：「伱怎麼知道我寫的作品質量一定足夠好？」

  「我不能肯定。但是《母親》這首曲子真的很棒！」刁月玲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從你出現在莫大叔的樂器店裡我就看出來了，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你怎麼看出來的，僅憑一首母親，不足以得出這個結論。」

  「你全程戴著口罩和帽子，大概只有名氣很大的人才會這麼遮掩自己，另外，可能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您的氣質和許多人不一樣，根本不是一般人會有的，只要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你的與眾不同。」

  於海有些啞然。

  路人甲套餐雖然會讓許多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不過如果真的有心的人盯著他觀察的話，還是能夠發現一些端倪的。

  黃荇原本沒有多想，此時經過小姑娘提醒，越發覺得這個半路遇到的驢友的不簡單。

  不過她倒是沒有往什麼當紅明星方向去想。

  因為按照娛樂圈的情況，以於海的年紀，如果是什麼大明星的話，不可能出門這樣輕車簡裝，也不會這麼悠閒。

  搖了搖頭，將關于于海身份猜測給甩出腦後，黃荇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刁月玲的想法：「所以，你要買《母親》這首曲子的表演權？可是這曲子沒有歌詞啊？你會演奏薩塔爾？」

  刁月玲搖搖頭：「我不會樂器。」

  她頓了頓遲疑著詢問於海道：「您可以給這首曲子填詞嗎？」

  於海沉吟道：「這首曲子本來是有歌詞的，不過我不認為她適合你演唱。而且，」他直接不客氣道：「你知道一首原創歌曲的表演權是什麼價格嗎？恕我直言，你出不起購買價格的。」

  刁月玲神色一暗，垂下眼帘，手指無措地攪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她才看著於海道，小心翼翼問道：「我想先和您簽訂合同，等我賺夠的手術費之後，這首歌的所有收益都歸您所有，這樣可以嗎？」

  很天真也很狡猾的想法。

  黃荇即使不是音樂圈子的人，圈子裡面不少歌手甚至為了能夠拿到一首歌的版權和作曲人簽了賣身契的，當然出現這種情況基本都是在成名作曲人和小歌手之間的。

  表面上來說，簽訂這樣的合約刁月玲付出的代價太大，所有收益都歸於海，而她自己則要勞心勞力的演出。

  但實際上，如果歌曲質量很好，能夠紅起來的話，她演出獲得的名氣加成還有其他收益，比如代言之類的獲利可都是她自己的。

  這個女孩子一個人拉扯著自己弟弟長大，努力養家餬口，果然不可能如表面上簡單。

  是一個很會抓住機會的人，只是不讓人討厭罷了！

  於海心裡卻並沒有黃荇想這麼多，一首歌對他來說很簡單，甚至於刁月玲弟弟的手術費他也完全可以直接給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有些人費盡心思終日渴求的東西，在另外一些人眼裡，卻是唾手可得，隨手可棄的。

  只不過，於海覺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小姑娘的人生還是掌握在她自己手上比較好。

  自己可以非常省事地將醫療費給她，然後呢？

  在他離開後，小姑娘依舊辛苦做手工，然後晚上去損耗自己的嗓子唱歌。好好的天賦被消磨在日復一日的勞累中。

  這樣的事情在這個社會很常見。

  因為現實的因素放棄自己的夢想，修改自己的志願，辭掉喜歡的工作……

  上輩子他沒得選擇，這輩子他可以給予別人選擇的機會。

  於海沉吟了一會兒道：「這樣，我們做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少女緊張地問道。

  「我會給你寫一首新歌，並且今天晚上給你一個簡單的培訓。」

  抬手制止住少女驚喜的歡呼和脫口而出的感激，於海繼續道：「如果你能在明天的音樂秀中掙夠醫藥費，那麼這首歌的表演權我不收費，送給你了。但是如果你明天沒能掙夠足夠的錢，那麼我會替你交齊手術費，不過歌曲我會收回。」

  對於這個小姑娘來說，於海是給了她一個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越不過去，小姑娘繼續回到小鎮做手工碌碌一生，越過去，她就能夠一飛沖天，不說大紅大紫，但絕對能夠夢想成真。

  「好！」

  刁月玲的眼睛綻放出希望的光芒，璀璨奪目。

  於海看了看手機，此時已經晚上接近十點鐘。

  「時間很緊，先去你平時練歌的地方吧！」

  「好！我們去莫大叔家。」

  少女口中的莫大叔就是於海之前關谷和過的樂器店店主。女孩在小鎮沒有住所，莫大叔就讓他住在自己家。

  他也是看女孩討生活不易才會給她這份工作的。

  用女孩提供的紙筆給她寫出了曲譜出來，又花了點時間給她講解了一些簡單的唱歌技巧。

  兩個小時後，於海和黃荇回到民宿。

  此時黃荇看於海的眼光又是格外不同。

  就在兩個小時內，她看到一首好聽到爆的歌曲在對方的手中誕生，經過小女孩的口唱出來，讓她驚為天人。

  此時，她心裡已經完全肯定，這一位先生，絕對不是普通的作曲人。

  至少是個金牌。

  不過，金牌作曲人大部分都不會太年輕，這男人一直沒有露出臉來，雖然聲音很年輕，也許實際年齡比看起來的大很多。

  不過想想也是，現代社會大家保養得這麼好，外表很難判斷年齡的。

  黃荇沒有直接詢問對方的身份，他既然一直都沒有摘下口罩，說明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來的。

  她何必自討沒趣。

  約定了第二天一起去給小姑娘加油，兩人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黃荇就敲響了於海的房門。

  這個姑娘昨天晚上心情亢奮了很久才睡覺，今天早上六點多就醒過來，吃完早飯後就去找了刁月玲，兩人就今天的行動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這才跑過來找於海準備出發。

  在去信城的車子上，黃荇和於海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她準備將刁月玲的情況給網友們做一下說明，然後在直播她的演出過程，這樣她既可以通過直播積攢人氣的同時，掙到的打賞也可以作為刁月玲今日收入的一部分。

  一舉多得。

  對此於海並不反對。

  於是，黃荇興匆匆地開啟了直播。

  將直播標題改成：「西洲偶遇：神秘作曲家與貧困少女的賭約！」

  這個噱頭很吸引人。

  直播一被打開，除了老觀眾外，額外吸引了一些吃瓜水友的到來。

  轉眼觀看人數就有上千了。

  黃荇將直播球抬高，讓觀眾可以看到三個人的形象。然後給觀眾仔細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果然，觀眾的反響非常積極，不過幾分鐘，觀看人數節節上升，轉眼就將破萬。

  這讓兩位小姑娘目瞪口呆。

  沒想到直播效果這麼好。

  彈幕反應也很熱情：

  「小姑娘是遇到貴人了啊！」

  「好奇這位作曲人的身份！」

  「小姑娘要加油哦」

  「昨天有聽這姑娘唱歌，挺好聽的！」

  「希望不是譁眾取寵就好！」

  「坐等結果！」

  「……」

  可能因為是幫助別人的緣故，黃荇沒有之前直播那樣佛系。

  她積極地和大家互動：「謝謝大家支持哦，不建議大家出於同情直接捐款啊！不過待會兒如果小月玲唱得好，希望大家也不要吝嗇大賞！」

  「我們現在正在去往信城的路上，主播因為之前沒有參加過，也不清楚具體情況，到時候帶大家漲漲見識……」

  「會有什麼樣的樂隊回來，這個問題我們問問小月玲……」

  一路和網友們說說笑笑的，黃荇是不是拉著刁月玲給觀眾做介紹。

  這樣的路途也不算枯燥了。